跟莫路的交情，说起来也是够谈个几天几夜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不然按照我们两这性子，八竿子都打不着。哦，如果她还在当警察的话，说不定哪天我点背了，就是被她请去喝茶的交集。同样都是老革命家庭出身，她就被培养成了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我却是个怎么扶都扶不起来的阿斗。
亏得有她仗义的不离不弃，我被赶出家里之后，还能有个人照应着。我从小就没少惹破事，一有破事就找她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改掉。她大概也是习惯了我这个拖油瓶，也就破罐子破摔地还没抛弃我。
“好不容易逃回来，我回想了当时的情景，如果是因为我正好碰见他们杀人而要灭口，未免太过扯淡了。两个死者的死亡时间并不长，所以他们的尸体还是软的，座位也还有温度。如果我不是那些杀手的目标，他们完全可以不理我直接离开，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莫路坐在收拾出来的沙发上，喝了一口牛奶，她坐得端正，特别是思考问题的时候。比起牛奶，其实她更喜欢喝咖啡，不过很遗憾，我这里是不会给她准备咖啡的。咖啡喝多了会加重心脏负荷，她现在的心脏可不像以前那样跟铁打的似的。
虽然她总是很正经的样子，但每次一看见她，我就忍不住想起《黑猫警长》里那首歌：“脚步迈得多轻捷，露出侦探家的精明，虎视耽耽察敌情，留下威武矫健的身影，你磨快了尖利的爪到处巡行，你给我们带来了生活安宁，啊哈啊黑猫警长，啊哈啊黑猫警长，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向你致敬。”
“像我这样的良民怎么会有人想杀我呢？”室内热烘烘的，我将头发盘到脑后，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于是我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记录，发现接的上一个兼职单子来自一封匿名邮件，让我去偷一个教授的论文。当时我偷偷看了一眼，原来是关于戒毒药的，但是另有一篇不打算发表的论文里，提到了这个药的生克关系。我猜，大概是有人想制造新型的毒品了。”
“他们这么清楚我的动向，想来已经观察很久了，好在我平时不喜欢出门。如果他们要在我家动手，那肯定是很有难度的，你应该知道。”
话刚说完，她瞄了一眼我家墙角的线路，很不客气地冷笑一声。经过我的改造，我家可以说固若金汤，机关重重，而控制枢纽，就设在我的手机上。
“至于为什么现在我家周围没有人监视，我查了查车上的两个死者。”我拿出手机，将正对着她的电视屏幕打开，上面正在播放今天早的新闻报道。镜头在两具尸体上闪过的时候，我立即点了暂停。“这条河就在我去的学校附近，当时的车祸有多严重我不知道，不过想再用来运尸肯定是不可能了。滴滴上登记的司机是个叫张明的人，他的照片跟我见到后座的大叔一模一样，所以杀手很可能是在半路将他们杀害，然后继续开车来找我。手机定位在中途的定顿，可能不是因为延迟。”
“那两人死亡时间差的不远，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另外一个人比张明先死。”她盯着屏幕出神。
“那就对了。我一文弱女青年，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连累两个无辜群众么，直接来个摩托车都能把我解决了。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一路，直到我顺着张明的身份继续查下去。原来喜欢给人改头换面的不止我一个。张明是个警察，准确来说是个卧底缉毒警，滴滴司机是他用假身份做的兼职。也许是他的身份暴露了，所以对方打算趁此机会一起解决掉。这个时候他们大概正在跟警方周旋，昨天晚上我拦的顺风车朋友把我的事告诉了警察，警察知道我，他们再来我这里就不安全了。”
“你又骗我，他们根本没有想杀你。正好，在这里睡几天，等警察把他们都抓了就好了。”莫路打了个哈欠，她上了一晚上夜班，到现在还没睡上觉。不愧是前警察同志，直觉还是这么敏锐。她说得轻描淡写，看来在她心里我的信誉已经荡然无存。
“我也很乐意这样。”我顺手给她扔了个枕头，“不过警察如果找不到他们，就该来找我了。虽然我是清白的良民，但实在不喜欢跟你那些同行打交道。看来我要跟你一样换个身份了。你抓紧时间，还能在这里睡两个小时，等我把伪身份造出来我们就离开。”
我们之前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最后还是决定回到A市，一来这里熟悉，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二来，这里大概还有莫路放不下的东西。不过如果有必要，再换地方也是不介意的。她无可奈何地撇撇嘴，果真就倒下去睡了。这女人工作起来跟个拼命三郎似的，该养精蓄锐的时候也绝对不含糊。
凌晨收到一封邮件，依然是匿名，我追了半天也没追出源头。想来对方也是有这方面的高手，但是更让我连早饭都吃不下的还是邮件的内容。
屏幕上恶趣味的粉色字体写着一句话：“你是现在就从了我呢，还是等我把你虐上一遍之后再考虑？”
这么骚气的话我还是头一次见，等我把那人找出来……还是先看看长得怎么样，再考虑吧。
我不是故意把这个小插曲瞒着莫路，要是我告诉她，铁定又是一波嘲讽。
至少我可以放心，那些人暂时不打算杀我，只是不知道抓我到底有什么用意。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先是安排张明来抓我，然后趁机考验他。当然，张明最后没有通过考验，所以中途才换了司机。副驾驶座上的人应该就是来试探张明的，只是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让张明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把他杀了。
除了已经死去的两个人之外，大概不会再有人知道真相。再过几天，这则新闻就会以群众能接受的方式来做个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