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早起来,打着哈欠。我出摊向来比较晚,还是头一回见到村子里清晨的模样。这里的屋子都是以石头垒的,原本还有几扇木头窗户,现在都给封死了。为了方便家畜进出,家家户户连大院都没有。将排门板一块块卸下,屋里头的羊、猪、牛、马扎堆地涌到街上,狗子朝自家的牲畜吠叫。烟囱冒着烟,飘来饭菜香。
奇的是,我竟然又见到那个佩剑的女子,我俩都是一夜未睡,她的精神头却好得很。我本以为她是出来觅吃食,却没想到她是在等我。
她的剑横在我胸前,剑未出鞘:“你上哪儿去?”
我被人打过、被人揪过领子,可是被人用剑指,还是头一回。我低头看了一下她的剑,剑鞘是镀银的,雕着游龙戏凤。骂人的话瞬间说不出来了,我撤了一步,礼貌地看着她:“这位姑娘,我跟您好像不熟吧?”
她的表情淡然,神色相当平静:“你是想去村头秦老板家吧?如果那样的话,我就是在救你。”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这样说话,一时语塞,迟了很久才从鼻孔里挤出一个“哼”字。
才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她在我身后说道:“看来你也是个驴脾气。”
我猛地回头,指着她的鼻子臭骂道:“你他妈的才是驴呢!整天鬼鬼祟祟跟着我!该不会杀我驴的人就是你吧!你把驴还我还我还我!!!”
她摇头白了我一眼:“……愚民……”
“靠!别以为我听不懂啊!你是在骂我蠢吧?白听我那么多场戏,现在居然还骂我蠢?”
她许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腰间的奇怪镜子和佩剑没有让她看起来有丝毫的古怪,反倒是发出环佩郎当之响。她的步履很轻盈,却走得很快,我有时候不得不紧跑两步才能够跟得上她。
走了许久,天都暗了,我停下脚步在她身后直喘气:“差不多得了吧,早就出了村子了。你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吗?做人一点也不直接。”
她有些诧异地停下了脚步,回身问道:“你知道我是故意引你出村?那你还跟着我?”
我望了望天,翻了个白眼给她:“走得我都累死了。天咋这么暗呢?该不会要下雨?”
她靠近了我,我闻到她身上的幽香,那不是我昨日澡盆里的玫瑰,也不是时下盛开的桂花馥郁的香味,而是一种淡淡的、清甜的味道。她问我道:“你那些故事,都是从哪儿来的?”
哟!敢情她惦记的是这个呢!好嘛……我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想跟我学手艺呀?那倒也可以,不过费用嘛……”
她的脸一僵:“我不是这个意思。”
天上乌云密布,天色就好像从白天一下变成了黑夜。“轰隆”一声,随着一声惊雷,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正说着话呢,谁也料不到这一场瓢泼大雨,真怪自己的乌鸦嘴,我俩又没带伞,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谁也顾不着说话,赶忙想要找个地方躲这一阵雷雨。好不容易找到一片有遮挡的地方,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头钻了进去。这里的屋檐一点都挡不住风雨,外面的雨水哗哗地往里灌,站在里头也比外头好不了多少。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我慌了神,我俩一身湿透地到处躲,终于找到了一块可以遮挡的屋檐。
这雨下得古怪,我低头拧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却还有闲心同我解释道:“你的那些故事我很有兴趣,我看你过得也挺清苦的,我想买下你那本书,价格可以商量。”
我点头说道:“那你可得等我一阵子,我那一本被人给偷走了,得重新写才能卖给你。咱商量一下,能不能先付点定金?”
她惊了:“怎么回事情?谁会偷你书啊?”
我尬笑道:“大姐你是不是傻呀?我要是知道还不打爆他的狗头?”
“轰隆”!我抬头看了看天,一片漆黑的云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飘来,这时候才看到头顶那些熟悉的瓦片,有一片瓦的边缘翘起,该是我那日亲手掷下的。再看看周围的景色,我愈发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哟!”我突然叫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见她神色古怪地看着我,我连忙说道:“我才发现,这里就是我的书被偷走的地方。之前我看过风水,这儿四面环山,越往里走越潮湿,且看不见前方,这在风水学上叫‘死巷’。不行,咱得快些离开这里啊!”
“……什么死巷……哪儿有这种说法……”
见她不信,我又严肃地说道:“告诉你吧,这些东西都是我保命的家伙事,靠着看风水,我可是躲过了几场大灾祸。就是那些个书里的故事,也是我顺着风水的迹象找到的,这东西不可不信。要不是我的驴被人杀了,我原本应该已经度过那个山口往关外去了,我有种预感,我能在那里碰上好事。”
“关外……”她的语气忽然缓和,也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的脸上带着一些笑,还挺好看的。她的眼睛看向了我,那一双眼睛没有秦老板的深邃,可却有些含情脉脉的。她说道,“看来,我们的确有点缘分。”
我急道:“认师傅的事以后再说吧,再这么淋下去可得得病了,我看不起病。这里离村子不算太远,要不咱俩跑回去吧。”
她摇头:“不了,这场雨是我的劫难,原本是与你无关的,是我拖累了你。可是,你招惹上了秦老板,从某些方面来说,有些事也确实瞒不住你了。而且我观察了你很久,你的身上的确有些很特殊的东西,连我都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