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ⅠⅠ
下个星期,她一有空就到后面写粉笔字,又是父母开车接送了。
我猜得到,应该是因为上次回家晚了。
我就看着。她的背影,她的字。
纤细秀丽。
星期四,黑板报上的要写的字已经写完了。
我、于于、皮查,像其他人一样,拖到星期五,放学留下来,赶工。
果然,她说:“要按时回去,我就先走了。”
人却站着,留着,看着。
外面几声车喇叭。
她一惊。
于于:“情情,你家长在等呢。”
皮查也看向她。
扭头向黑板报,我故意不回头。
再看时,她已经不见了
……
于于补课先走。我和皮查也收工了。
我发现我的桌上,放着不知是谁的笔记本。翻了翻,崭新。
只最后一页,一串数字,缭乱的她的签名。
我脑子死机一会儿,又飞速地转。有几位数,应该不是电话号码,那就是QQ帐号,还是很早创建的。
(她这么完美的人都如此舍不得我,我偷偷地笑得像个傻逼一样不过分吧)
几乎得意忘形的程度。
我跑到正在收拾书包的皮查那边,把笔记本飞到他桌上。
他翻到最后还问:“这是什么?”
我无语:“自己看!一,不,小,心,透露给你了。”
他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喜上眉梢。
我:“天知地知。”
他:“你知我知。”
他捏起那一页要撕。
“等等!”我,“你,抄下来……我还要还回去。”
他大惊:“小哥!是你偷来的?”
“……”我横他一眼,“滚!”
(总不好说,字写的好看,我要收藏)
回到家,开电脑,挂QQ。我妈喊我去吃饭。
她当然也要吃饭睡觉上厕所,娱乐放松发发呆,还有自己写作业,还有背诵,还有听歌。
我推算着,一天中最好的玩电脑的时间段。
然后夜已深沉等明天。
第二天星期六最好的时间,上午十点?一下子发过去一下子回来——
通过了朋友验证请求,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然后发现自己不知道聊什么好——
来来来。我的套路:
我知道的,有时候一种感触,有委婉幽静的气息,觉得不会更加美好了。如果不马上讲给你听,也许一瞬就消散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这种极致的分享的欲望。美好不多,想把每一次出现的美好都呈现给你。于是我心心念念,那个场景,反反复复,用心保鲜那种感触,唯恐变质,要告知你。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不会忘了。
草稿可以这么打,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千回百转时光已逝。
然后星期天。好不容易偷个空子,打开电脑,发一句消息——“下次我还带你出去玩。”
ⅩⅠⅠⅠ
终于星期一。微微暮雨。她拿出伞,提醒于于一起散步。
于于:“今天?我走不开,就算了吧。”左右同桌一应一答,我杵在中间沉默。
她自己下到一楼,台阶前撑伞。
就知道她没有收到我的消息。
我挤到她的伞底。
她的大眼睛,从看着台阶,流淌一般地挑上来,与我对峙。
擎着黑漆金属伞杆,白色的单衫长袖,看水漫金山似的眼神。
冷冷的,生气。仍是移了一半伞给我,匀匀的步速。
“我是星期六上午有时间。”刚走到平地,她出一声。
从来我都是给女生打伞,被挽着臂弯的那个。我又做不出她们那样自然而然的举动,何况我比她高一拳,因此和她的肩膀磕磕碰碰,走得正局促。
(让你久等了。我的时间和你到不了一起去。我更喜欢和你,面对面地说话……)
我不好说什么,手臂围着她的肩膀,把左手右手都搭在她的左肩头。手背挡了雨丝。呼吸能触到她的右耳朵。
她看着前方的路:“这样没法走路。”
“我横着走 ,没问题。我还可以倒着走绕圈圈。”
她突然停步,“你淋雨了?”
“总会有点雨的。本身就是伞的设计太过时了。”
她:“我现在不想说话。”
我的右手回过来,吹了冷风还是热得发烫。大概这就是常年喝冷水的好处?
“我来打伞吧。”
“……”
她的手冰凉,紧紧捏住金属伞杆。拿不走伞,只好覆盖去温暖她的手。
我根本没看路,任由她带着。这会儿我们站在自行车库旁的香樟树小道上,踩到掉落水泥地面的小香樟。果子被碾作尘,气味十分强烈。
“不知道鸟吃不吃香樟果子,会不会像人嚼槟榔一样很爽?”
她直接说:“你没有认真回答过几次,每次都和我岔开话题。”
以正破奇。上之上者也。
王道之师。可以降矣。
我乱了。“你怎么知道?”
她仍然直视前方而不看我,话语却软了——
“我,也有感觉的。你做了什么,我也会看到你啊。”
我输了。
稍后像一下子被炸开,某种洪流裹挟着我——
都忘了自己什么什么的,只是记得我一直在说——
水,或者日记,或者连起来就是情书。
最后仍隐了一句——
(那么,你看到的我,会让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