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作开始前五年零两个月又三星期

是夜，老侯爵任由女妖们将自己的便服褪下，然后将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奢华衣物和饰品妥当地装扮在他的身上，并不显眼，却足以彰显他的身份。

老先生满意地检视了自己的衣着，这些女妖是天生的美学家，经她们之手的打扮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他拄着法杖漫步踏过卧房外的长廊，这里挂满了比拉提亚家那些真正杰出人物的画像，最古老的那几张甚至可以追溯到高等精灵时代，画上的人物个个都有着尖锐细长的耳朵。

画廊的尽头便是他本人的全身画像，身着大红色的‘血腥荒原法袍’，坐在一张华贵奢靡的王座之上，一只手拄着‘血腥荆棘长杖’另一只手放在扶手上，虚扣住狰狞的龙头。

老侯爵步履不停，左转左转又右转，下楼再左转进了饭厅，硕大的比拉提亚家足有三十多位传奇者与他共进晚餐，还有同等数目的年轻一辈，加上今天这位特别的客人，她有着在布拉德佛伦血脉的黑长直和白长直之中特别显眼的金绿双色大波浪。

老侯爵将法杖交给一旁侍立的恶魔，自己走到长桌的尽头坐下，微笑着朗声宣布开席。

美味佳肴和甘冽的美酒永不限量，这样的一餐可能价值一个小勋爵的全副身家，但对这个人类最古老的世家来说还不算什么。

比拉提亚侯爵的左手边是泪之座，右手边是血之座，这两张尊荣的席位本该属于另外两位传奇者‘浩劫冠冕’和‘诡秘冠冕’，但这两位先生此时都远在千万公里之外，因此血之座上坐着比拉提亚家的长子，这位年轻人距离传奇者都只有一步之遥，此时正在切割一块硕大的牛肉，将三分熟的珍馐变成适合入口的尺寸。

而在泪之座上，则坐着尊贵的客人，戴安娜·卡文迪许。

同为四万年前与诸神和凡人缔结‘大宪章’的法师贵族，卡文迪许和比拉提亚两家一直交往密切，并且在一千一百年前，比拉提亚侯爵和卡文迪许家的一位大法师订婚之后，双方的关系达到了一个顶点。

即使后来关系有所衰退，但现在比拉提亚家依旧发自真心地欢迎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和有些拘谨的戴安娜相比，其他的会餐成员就显得随意多了，他们讲着各种话题，从各类奢侈品一路转到到新接到的浮空城订单，这两种比拉提亚侯爵领的支柱产业繁荣一年更胜一年，为在座的各位源源不断地带来财富。

爱好肉类的法师们正以惊人的速度清空盘子和酒瓶，但侍者又马上用塞满了馅料的整只火鸡换掉只剩盘子的薄切火腿沙拉，用冰桶里的葡萄酒取代一滴不剩的‘龙血’伏特加。野熊肥美的肉掌大致是最受欢迎的，这野兽之前定是掏过许多蜂巢，那双掌早已在蜂蜜里浸得香气逼人，烹调过后就连戴安娜这个不好肉食的小姑娘也不自觉吃下了小半只。

戴安娜的心也很快在热闹的氛围里安定下来，然后之前被复杂情绪压下的念头又活泛起来。

之前她听说夏莉欧来到了北境巡回演出，就偷偷跟自己的临时侍从说了自己想去观看演出，希望对方能帮忙做些安排，还特地找了一大堆堂皇的理由，以显示自己行为的正当性。

不过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下文，那只魅魔只是告诉她一切妥当，她的愿望一定会实现，但到现在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却待在这里享用晚餐，戴安娜不禁有些失落。

和家人分享过酒和肉，比拉提亚侯爵拍拍手，示意正餐结束，人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饭厅，但戴安娜却被自己的魅魔侍从告知在座位上稍等片刻。

很快偌大的饭厅只剩下她和老侯爵两人。

老侯爵望着有些不安的戴安娜，随手创造了一个幽深的黑洞，一只脚跨入洞内，然后扭过头来向戴安娜招招手，还俏皮的眨了一下眼。

戴安娜愣了愣，另一个黑洞就在她脚下展开，将她吞入其中。

传奇法术将两个人送到近万公里之外的会场之中，老侯爵优雅地调整好姿态之时，一脸懵懂的戴安娜也正巧落在座位上。

“嗯，时间刚刚好”老侯爵揉了揉戴安娜的头发，将女妖们废了大把心思打理的双色发揉得乱七八糟“虽然我餐后一般不太习惯看歌舞演出。”

凯特将自己的法杖放在一旁，这威能无匹的魔法造物重新编织，三根钢铁色的荆棘扭曲变形，从一根长杖幻化成一只大猫，趴在老布拉德佛伦的腿上，慵懒地伸着腰。

老侯爵是第一个察觉到表演者入场，这种跃迁方式和之后的变形术让他想起高等精灵们的技术，以及那一段和娜曼杰蕾丝一同考古的温馨岁月。

看得出来舞台上的表演经过反复的排练和推敲，每一个环节都十分自然得体，绚丽的声光和新奇的内容引来阵阵惊呼与喝彩。

可惜布拉德佛伦先生对演出毫不关心，他的注意力仅在后排的两个传奇德鲁伊身上略作停留，之后便装出一副观看的样子开始思考其他问题。期间仅在‘制取梦想精神燃料’这个法术发动的时候稍稍保护了一下戴安娜，用幻术做了一个拟真的效果之外，便对这个他默许的实验不再理会。

演出大约进行了一个小时，刚好卡在人们的精力和审美的临界点上，红发的施法者就像来时那样，用了一个同样华丽的法术退场，引起最后的热潮。

比起在前台蹦蹦跳跳的夏莉欧，幕后库洛娃的压力还要大一点，本来处理信息这种工作对她而言不算难事，但她还要遮掩痕迹，瞒过场下的两个传奇德鲁伊，工作一下子就麻烦了起来。

精灵吗？这个时候来捣什么乱。

库洛娃对这些还活在四万年前，甚至四十万年前的老古董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这些落后时代太多太多的老古董注定不可能接受改造，只会被有计划的消灭掉，腾出那些他们占用的资源。

库洛娃完美地遮掩了自己过激的思想，就连伍德沃德也没能看出端倪，她还在暗中加入了‘全知者’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的下属机构，这一次的精神燃料技术就是她的投名状。

她迫切地需要力量，需要力量来改变命运，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夏莉欧的。

暗地里的重重谋划自然上不得台面，所以夏莉欧的魔法秀散场之后，也就没人能够赏析这幕后的戏剧了。

另一边的事情就要有趣多了。

“我是亚可，亚可·卡嘉莉，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看上去很兴奋的精灵小姑娘拉住戴安娜，热情地问道。

“我叫戴安娜，戴安娜·卡文迪许。”

“你也喜欢夏莉欧吗？”叽叽喳喳的精灵小姑娘很快就和戴安娜聊了起来，两人的话题围绕着夏莉欧·杜诺尔展开。

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总之，戴安娜和后排的那个小精灵突然之间就成了好朋友，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开始了一局卡牌游戏。

孩子们的友谊大致总是这么单纯。

老侯爵看了一会儿，不明白为什么牌面上没写的效果也可以随意发动。

比起融洽的孩子们，双方家长之间就要冷淡多了。

两位传奇者还看不出面前的老头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存在，只当他是个带着孙女出游的富家老爷，礼貌性的问候过便不再理会，而凯特侯爵则同样对这两个可以说弱到忽略不计的家伙不感兴趣，转而去附近的摊点上购置了一些零食和精巧的玩意儿。

两人的卡牌对战很快进行了两轮，双方各有胜负，玩累了的戴安娜接过凯特手中的饮品，很自然地分了亚可一杯，酸甜的冰冷很快满足了两人的头脑和身体。

戴安娜兴致勃勃地想要给亚可证明一下自己也是个法师，努力地操纵魔力，试图重现出之前夏莉欧的华丽法术，但很可惜，卡文迪许小姐尝试了三次也只做出了一些模糊的光影，距离正品相差甚远。

亚可的帮助也没能改变什么，她那拙劣的施法能力甚至让事情更糟了。

眼泪汪汪的戴安娜和亚可在三秒钟之内就征得了老侯爵的帮助，对小孩子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大法师完美地重构了之前的场景，两个孩子很快就破涕为笑，也让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的卡嘉莉夫妇感到一丝荒谬。

‘血腥荆棘长杖’似乎很喜欢这两个孩子，转眼间就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和她们玩闹起来，任由她们给自己顺毛，挠下巴，甚至还对着一根逗猫草扑来扑去。

这足可以嘲笑它十年，或者二十年，老侯爵悄悄将自己搭档的表现录下来，浑然不觉之前自己同样被对方录了像。

在魔法秀之后还有烟花表演，亚可拉着戴安娜在人群中游鱼儿似的穿梭移动，很快就找到了最好的位置，两人静待表演开幕。

老侯爵将手中的零食和小东西分给两个孩子，自己又遁入人群，悄悄拦住了亚可焦急的父母，留给两人一些安静的时间。

“你们好，森林的朋友们”空着手的老侯爵直接伸手拦住两人，意识到不对的卡嘉莉夫妇第一时间发动了侵袭，但在实力的绝对差距面前不得寸进。

“或者我应该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老人家高大的身影在焰火下投出一片阴影，将他的面容遮掩完全，只有一双鲜红色的瞳孔闪烁着不祥的光“吾乃凯特·比拉提亚·布拉德佛伦。”

鲜血侯爵确实是他们不可战胜的对手，一旦对方认真起来，他们逃脱的可能性是零。

只有传奇者才能理解的天堑横贯在他们之间，但两人丝毫不打算因此而放弃，顽固地试图凿开一个口子，让自己得以通行。

“请相信我没有恶意，”老侯爵指了指正在观看焰火的两人“也就请你们稍安勿躁，暂时不要打扰他们了。”

两人闻言犹豫了一下，停止了正在发动的强大法术，脸色阴晴不定。

演出的余波终于缓缓消散，戴安娜和亚可也要彼此分离了。

依依不舍的两人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约定好了下一次在一起看夏莉欧的演出。

然而夏莉欧再也没有出现，两人再次见面时也早已泯灭了彼此间的回忆，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只有在‘黄铜颅骨王座’中有一间小小的密室，贮存着一些早已过时的卡片和几块搁置已久的录影水晶，静默地记录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