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花生做起来不难，就是十分烧时间，不过林湘和秦玮倒是觉得这种时候漫长的有些难得。酱油盐糖依次下了锅，香料和辣椒被包在纱布里摆在了中间，林湘抽出一些柴来，用小火咕嘟着这一锅的花生。

“秦老师，”林湘捏着秦玮的手仰头看她，“我……”

刘择其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秦玮侧着身子不知道在为什么事情露出了一丝他并不常见的笑来，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林湘的脸隐在灶台的阴影里看不清，却莫名给了他一种自己不太应该打扰两个人的错觉。

“小宝……要喝奶粉。”刘择其气势莫名低了一些，自己察觉出来又刻意的想掩盖，“赶紧弄。”语调就在这一弱一强里饶了一圈，三个人静了静，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孩子抱出去，里面烟，回头我给拿过去。”

林湘仍旧坐在灶台后面，看着那一点微弱的火光，她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一次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可能从此都来不及说了。

“是你打断我的，”林湘想，“这大概是我们的命了吧。”

秦玮还是回去上班了。

小宝被他奶奶带去儿童推拿了，隔壁镇的老中医，要去半个多月。那天并不愉快的谈话之后，婆婆似乎对她有些抱歉，又说让她当心自己的身体，孩子的病她会带着去看，其结果就是联系了那位老中医。

刘则其觉得挺好的，这两天他第一次感受到带孩子的辛苦，也觉得厌烦透了，只想去打牌。

秦玮有时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想起自己的妈妈，但更多的时候，那个人仿佛还在乡下的家里，做农活，照顾自己的丈夫，听隔壁邻居聊天，从不主动联系她。

死亡的距离，好像并不比空间的距离遥远太多。

林湘以一如既往的笑容迎接她回归了正常的上班生活。主任照顾她要给她重新排班的好意也被她拒绝了，大概只有开车的时候，她才真的是自己，什么多的都不去想，脑子里是将要开过的路，和路上的风景，还有后视镜里爱的人。

下午回去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雷阵雨，天空仿佛被路分成两半，一半黑云密布，一半光芒万丈，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路边向她招手。

车刹在路边，雨刮器几乎来不及扫去玻璃上流淌下来的雨水，黑衣男子湿漉漉的上了车，秦玮看到林湘露出一个等待已久的神情：“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带个伞？”

这是秦玮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他背对着自己，小声的同林湘在说什么，雨滴砸在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掩盖掉他大部分的字眼。

车里人已经不剩下几个了，林湘在乘客的嬉笑声中跟着他坐到后排，秦玮把车开的极慢，脑子里却有好多疑惑挥之不去，林湘从来没同她提及过这个人，她倒不是觉得林湘同这个黑衣男子暧昧，“我只是怕林湘被人骗了”她想。

男人一路坐到了底站，镇上倒是没有下雨，林湘又笑眯眯的同他告别，说改天再请他吃饭。

“秦老师？”秦玮站着出神，雨刮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打开了，呼哧呼哧的做着无用功，林湘有些小心翼翼的喊她，“云飘过来了，先去我宿舍呆会儿吧？”

秦玮诶了一声，拔了车钥匙陪着林湘去做结算，不少人都看到了林湘同那个男人挥别的场景，纷纷燃烧着自己八卦的灵魂上来和林湘没话找话。林湘倒也不掖着藏着，又像是在说给秦玮听一样，“隔壁邻居，刚从香港回来，托他带的东西今天拿给我。”

大家关心的内容又立马到了香港上去，那个电视里灯红酒绿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的地方，林湘摆摆头说自己也不懂，有喜欢看录像的随口说了句粤语，也不知道对不对，在大家的哄笑声里跑远了。

“我有东西要给你。”林湘做完结算的时候雨点子又大了起来，秦玮给刘择其打了电话，说雨太大了就不回了，两个人抱着彼此撑着伞冲回宿舍，林湘神神秘秘的抱着自己的包，头发被水打湿贴在脸颊上，秦玮抽出一条大的毛巾裹住她，“是什么？”

林湘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来，“你看！”

小盒子上印着好几个明星，“磁带啊？”秦玮看着林湘得意的小脸，心里不由得生出些开心来，“一盒磁带这么开心？”

又不是还在计划经济的日子，要是早知道一盘磁带她就这么高兴，自己早就给她买了。

“当然不是！”林湘更得意了，像是猜到了秦玮的不以为然似的，又掏出另一个大一些的盒子来，“其实是这个！”

秦玮没见过了，两个人也没顾上先洗个澡，凑着看那个盒子，“你拆！”林湘递给她，秦玮拆开盒子，拿出个机器来，还有一卷线，盒子上的字她也没认识几个，更不用说歪歪扭扭的英文了，林湘结果那个机器，按了个开关，把磁带放进去，又把那卷线拆开插上，拿出了一头塞到秦玮耳朵里。

“来咯？”林湘按下按钮，磁带缓缓旋转发出沙沙的声音来，接着有一个调子在耳朵里响了起来，有一个人小声的唱着歌。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