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五十六.行動】

作者:~月魄.狼~
更新时间:2021-09-18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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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行動】


自第二場手術結束並恢復意識後算起,今日是大門未知子醒後第三天早晨、生命特徵進入穩定的第五十四小時又二十八分左右。


然而,除了精神狀況比一開始住院時好上許多外,術後的大門未知子似乎漸漸地想起過去部分的記憶。




也漸漸地讓城之內覺得有些疏離。




「所以這位是?」


「小氣鬼晶叔。」


「雖然很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但還是高興不太起來啊。」




「那這位?」


「貪財的加地醫生?」


「誰貪財了!你才惡魔、惡魔、啊動到傷口了、痛痛痛…」




「那個人呢?」


「…護理長。」


「等等,大門醫生那個停頓是不是有什麼話沒說?」




「照片中這位呢?」


「嗯…蛋糕店的小金?」


「這算有想起來嗎?」


「應該有,因為在失憶前惡魔也是這樣叫他。」


「那不就表示原醫生一直沒被記住?」


「這確實像未知子會做的事。」




「喀啦喀啦…」


「現在進門的人是…?」




──城之內醫生。




看著那人臉上依舊漾著再次相遇後日子常見的微笑弧度,內心卻因為再次聽到這樣的稱呼而不自覺冷了許多。


這是術後清醒當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之後時間裡,城之內似乎會在一些不經意的情況下聽見大門稱呼她"城之內醫生",某種和失去對方一樣的不安也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再次影響心緒。




「結束了?」


「嗯,早上會議結束了,第一場手術十點開始,可能會執行四個小時,所以先繞回來看看你和未央的狀況。」一邊走到大門病床右側做例行檢查,一邊床邊誠實說出自己在上班時間回病房的原因,臉上的淺淺笑容似乎暗示城之內對今日大門回應與精神安心不少,「今天有哪裡不舒服嗎?」


「和前幾天比起來,今天比較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不需氧氣罩的協助,可以自主呼吸後說話的音量也相對清楚很多,但還無法像一般人一樣自由行動術後的疲倦身軀,「…不過…」


「嗯?」


「在病房躺了這麼多天…總覺得有點無聊…」少見的情緒用詞,讓城之內想起似乎自住院後重逢開始大門就鮮少說出和自己較為相關的話,就連和她的對話很多時候都只有陌生人的客氣,「可以到病房外看看或是出去吹吹風嗎,城之內醫生?」


「不是現在。」語氣的肯定讓這刻意委婉的話少了原有的婉轉本意,撇開城之內不懂那明明是厲害的外科醫師這話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外,句尾的敬稱多少讓城之內想起她們的過去、無意識淡化這幾日來的關係,就連下意識的回應也不自主的退回以前的距離好讓自己不太奇怪,「以大門桑的身體狀況,大概還要一個禮拜才能下床。」


「坐輪椅也要這麼久嗎?」


「不一定,必須觀察接下來的復原狀況才知道。」拿下聽診器、感受那副身軀在衣服拉回後緩緩放鬆的反應,抬頭的瞬間城之內再次和大門四目相對,沒有從前的精明幹練,但比起住院前期的陌生客氣,此刻眼神多了一些可以親近又不算太近的熟悉。


就像那些剛開始成為晶叔名下的派遣醫生時,因為在工作地點外時常碰面而逐漸淡去隔閡的感覺。


即便城之內也覺得這樣形容沒有非常貼切,八年前的記憶也在人生的波瀾裡忘了不少,但真正讓城之內無法細想的原因,是她下意識用食指撥開對方眼前擋住視線的髮絲時,明顯在那雙眼中捕捉到的短暫錯愕。




這不是城之內第一次對大門如此親密。




自大門住院起,她就曾在大門因為「其實是自己遺忘所有人,所以根本沒資格要求別人找自己」而崩潰的夜晚,安撫地緊抱過她、低吻過不安而冰冷的額,也從那之後出現數個用十指交扣來互相確認彼此生命現象的時刻。


似乎失去記憶絲毫沒有在她們之間隔出厚厚的冰牆,反而促使她們關係比相處過的四年更為親密,至少對這份感情有所覺悟的城之內此刻是努力做出讓自己不後悔的一切,用一種"就算一輩子都想不起過去也願意在她身邊"的思維陪伴著大門。


完全忘了如果哪天那堵擋著過往記憶的磚牆摧毀,那個曾在城之內記憶裡無所畏懼、行事果斷,但私下其實很孩子氣的大門回來她身邊時,是不是和她一樣有這份感情、是不是有想和她繼續走下去的意願。


還是只是將那堵牆移到另一個地方擋住那些新創記憶,用一句"我不明白城之內醫生在說什麼"的話否定所有現下一切,讓彼此關係退回、甚至是退開到比以前還要遙遠的距離。


「城之內的手好冰。」輕輕覆上還懸在右頰旁的手,同樣沒什麼溫度的接觸瞬間打斷城之內的思緒、稍微嚇回她意識,「印象中,會議室的冷氣一直以來都很強,記得穿多一點,不然手指不靈活很多事情就感受不到了。」


「嗯。」不確定這是對方眼裡閃過錯愕的原因還是單純用這藉口安慰自己,對於大門提到的"印象中",城之內也只能用微笑掩飾她心中越來越多的困惑和一點點的不安。


然後,就像要證明大門和之前有什麼不同,彼此接觸的手並沒有因此從另一個人身上得到更多溫暖,幾秒鍾停留,似乎沒有力氣的大門便和城之內說好似地一個緩緩鬆手一個默默收手。


繞過床尾、走到另一側的病床旁,城之內開始細心地檢查未央身體狀況,而相對於大門緩慢復原,年齡上還是小孩子的未央,傷口和體力都好上很多,若不是本身體質就比一般健康的日本小朋友還要瘦弱,或許早在兩三天前就能到外頭活蹦亂跳也不一定。


「那我可以下床了嗎,城之內醫生?」不知該說和城之內心電感應還是單純重複大門的話,很多時候都偷跑下床的未央也問了同樣的問題,「我沒有要到處亂跑,我只是不希望只有鯊魚爺爺、城之內醫生、有紀姐姐照顧媽媽,我在這間病房,我也能照顧媽媽。」沒等城之內眼裡的疑問轉為言語,未央就先說出她的原因。


「可以嗎?」雙眼汪汪直視著城之內,略有憔悴的臉在這個表情下不知怎麼地有點像喝醉後有任性要求的大門影子,明明她們就不是親生母女,但城之內總無法忽視那和大門隱隱約約相像的容貌。


「…不是現在。」幾秒停頓後給了相同的回應,城之內溫柔地幫未央整理好衣領、輕輕地擦去對方臉頰髒污,「未央的身體也還沒完全康復,隨意下床走動或提重物反而會讓身體產生負擔。」


「當然如果接下來的日子,你和未知子媽媽努力把午飯吃完、好好休息,或許很快就能考慮讓你們下床到外頭走走。」不願那張可愛的小臉露出任何失落表情,城之內也適時補充她們應該知道的事實,些許稚化口吻讓人不清楚剛才脫口的稱呼因為孩子的關係,還是其他不清楚的思考邏輯說出的話,只知道背對大門的城之內沒看見那雙眼裡再次出現的短暫困惑,「所以這段期間未央和未知子媽媽還是乖乖養病,好嗎?」


「嗯…」單音回應,似乎沒有從城之內的話得到安慰,視線在某處看了幾秒後,未央才又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却聲開口,「如果下床會怎麼樣嗎?真的不能搬重物或推輪椅嗎?」


「未央?」不明白這話怎麼解讀,卻能從那略為急切的說話速度裡聽出某些不安,彷彿城之內以為的平靜其實只是她的自我安慰,那些可怕的事件並沒有在那場手術突發後結束,尤其聽見對方「這樣會來不及」的低聲呢喃時,更加擔心未央這個要求背後真正的原因。


「沒關係的未央,還有機會。」


「可是媽媽…」


「雖然今晚的流星雨不會每年都有,但只要媽媽和未央在這裡好好治療,相信還有下一次機會的。」像是知道未央想說什麼,大門早一步打斷未完的話、安撫孩子浮動的情緒,「而且要是我們不聽話、讓城之內醫生太過操心,說不定…還會被城之內醫生禁足在病房內呢。」


「對吧…城之內?」


「嗯?嗯…」突來的反問在聽見稱謂又改變的那刻短暫愣神地失去回應能力,抬頭想要在另一雙眼找到什麼答案時,一張正在休憩的臉無聲地迴避了城之內的搜尋目光,「但今晚有…」


「刷刷…」病房門無預警地被人拉開,比往常還要頻繁出現的身影熟悉地映入那些向門口看去的人眼裡。


「早安,城之內醫生。」沒有初期見面的陌生和敵對,彷彿要彌補六年不再相處的空白時光一樣,這陣子有紀很常在城之內準備離開病房上班時來到病房,和她輪替照顧還無法任意行走或逃跑躲避狙擊的大門,今天有紀來晚到,所以對著今天第一次看到的城之內也就自然而然地打了個招呼。




也自然而然地打斷城之內還不知道怎麼問出口的不安。




「早安雨宮小姐。」禮貌性地回應、沒有接下去的後續,聽出就算已不陌生也沒有熟到哪裡的稱呼,畢竟除了從晶叔那裡得知她是大門同母異父的妹妹外,城之內對有紀身世可說一概不清楚。


當然好奇別人的身世不是她會做的事情,大門的過去她也從未自對方那裡聽到多少,只是在這個特別時刻,城之內很想知道更多有紀的事情


不是對有紀比大門還有興趣,而是當她聽見有紀用"和公司請長假"來解釋不用去公司的原因時,更加好奇有紀在公司的職位真如她名片上那個職稱,還是說這個晶叔只見幾次面、她卻不曾見過的人真實背景不如有紀口中說的那般簡單。




──我並不會像Dr.Leonhart(萊恩哈德醫生)隨口一句“現在這裡是由我主導”。


這不是每個人都會知道的手術室門口前的狀況。




「所以…今天未醬還是沒辦法出門看流星雨是嗎?」


「媽媽狀況還不是很好,城之內醫生會擔心,所以今晚應該是無法出去外面。」


「博美時間快到了,你不先去準備一下嗎?連續四小時的手術,應該是有點麻煩的病症吧?」


「別擔心…沒有城之內的允許,我不會離開病房到處亂跑的,城之內可以放心去動手術,然後…」




早點回來…好嗎?




最後的話,不但佔據了快步通過連結走廊的城之內此刻思緒,也因為這句話,才讓不怎麼放心的她最終願意走到另一棟四樓的手術房執行手術。


「喀噠。」公共電話話筒掛上的聲音,隨著白袍女醫從身後走廊轉向另一邊走廊盡頭,那名帶著黑色皮手套、在公共電話前停留許久的身影也再次壓低黑色鴨舌帽的帽沿,並確定白色背影從視線中完全消失後,便順著女醫來的方向反向走去。


似乎沒發現,當他的腳步離開公共電話前那刻,和許多病患或家屬一樣坐在最後一排候診室椅子上的黑皮膚白髮男子,眼神忽然犀利地從他的手機螢幕上向他掃去,剩幾口的熱巧克力也在這時一口飲盡。


「行動了。」輕壓隱藏在耳蝸內的小型對講機,卻不是那名黑皮膚白髮男子,而是另一名站在有大門病房那棟六樓、看得見樓下連接走廊內任何行為的玻璃窗前的針織帽男子,在收到手機簡訊後和待命各處的人員發出訊息,「雖然看起來只是雜魚探路,還不是Beethoven(貝多芬)本人,但為了女兒,遲了三天行動,很難保證他這次會怎麼做。」




──務必注意週遭環境,你的前輩不希望看見你抗命後還是失去姐姐。


──今晚流星雨,謹記一切小心,雨宮小姐。




聽著耳機內的叮嚀,病房裡的她依舊思考著如何在這個流星雨的夜晚保護她的姐姐避開危險。


一聲手術開始,手術室內的消毒水味也更加鮮明地竄入嗅覺,不安的情緒更影響聽覺裡病人規律的心跳聲。




生命特徵,進入不穩定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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