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气温在进入七月的时候急转而上骤然进入了高温模式。
秦玮偶尔从床上下来,在院子里小心的来回走动,小宝只知道妈妈生病了,不能打扰妈妈休息,也开始学会不再粘着妈妈,只是远远看着她,刘则其也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他似乎和自己父母吵了一架,住到了上班的地方去了。
秦玮有一种自己被迫陷入了孤岛的感觉。
而最让她急迫的,是她等了三天,也没有等到林湘。
她好几次在夜里惊醒,一点点细小的动静都能让她停下所有的事情,用最不易察觉的方式,寻找她在等的人。
但是林湘没有来,小纸条被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手汗打湿了字迹,每一个字都变得模糊而不可期。
当第三夜终于过去的时候,秦玮决定好好努力站起来,“我要去找她”秦玮想,“我要和她一起走。”当林湘三番五次突破所有横亘在她们面前的阻碍,出现在她的面前,抓住每一刻能和她在一起的时光的时候,在小宝和林湘之间的杠杆终于不可抑制的倾向了一方,秦玮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想见却不能见面,想要拥抱却无法触碰的痛苦折磨的疯掉了。
想见她,想拥抱她,想和她肌肤相亲,想要她在自己身边。
林湘也是。
她躺在小床上,那是一张临时搭起来的行军床,占据了屋子的绝大部分,四周除了一些无处搬走的杂物,就只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小动物了。
林湘有点无奈,“秦老师会不会生气啊。”
她撑着头,看着不远处的一只小甲虫,想起上一次她未曾履行约定,一个人先跑去算命的时候秦玮生气的表情。
“算命先生跟我说啊,我只要跨过去今年的坎,我以后就是荣华富贵的命了。”林湘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一动不动的小甲虫,“你知道吗?小七星?”
那个七星瓢虫躺在那里,没有回应她。
三天前,她爸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打了个电话,紧接着把她送到了这里。
林湘零零碎碎的听到了一些他们的谈话内容,什么这里条件好,林湘也住惯了,就先住这儿;什么具体时间要去算八字,酒席一定摆很大给足他面子;什么感谢,什么麻烦了……
还有那个令人讨厌的女孩儿的惊声尖叫,说要弄死她这个婊子之类的。
林湘倒是没反抗,一开始的时候男人只隔着门和她说话,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比如他已经和林宝刚谈好了,挑个黄道吉日就和林湘回乡下去办婚礼,具体怎么弄,排场大不大还要看林湘的表现,毕竟林湘现在也是个没人要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黄花闺女。
“不过我也不在意这些,”男人“大度”地说道,“我也不是头婚了,有过点经历的总比什么都不会的好。”
林湘眼泪都要窝起来了,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努力不要发出一点儿啜泣的声音。
“你也不要想不开,”男人见她毫无回应,扔下一句,“你爸也是为你好。”
终于回屋去了。
林湘哭了一整晚,想了好多事情,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转眼就不再在意她了。
“凭什么?”林湘看着小甲壳虫的尸体,只觉得自己气的想吐。“凭什么呀?!”
她曾经对父母抱歉的那颗心碎的稀烂,那个自己从来都不愿意去确认的事实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我,等于,彩礼。
“养你二十年,不如养猪生仔!”林宝刚愤怒的样子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有些事情是不能细想的,当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支持着这个念头的佐证,那些曾经戳通过林湘的话语一句句的冒出来,像是一个个魔咒一样缠绕着她。
林湘想,行,你要面子,你要把我嫁给这个人,那我就死在结婚那天,看看你这张脸到底还留不留得住。林湘想了好多种死法,甚至连死后众人的反应也想到了,她呼出一口气来,觉得就是死,也不能放过他们。
她没去细想他们是谁,那些人像是一个个没有脸的怪兽,挡在她面前,又像是那个算命先生说的坎,横在自己和未来的中间。
她就这样躺了两天,不吃不喝也不闹。
到第三天的时候,男人锁好门窗,喊她出来吃饭洗澡,态度反倒比借住的那段时间还要温和一些,她倒是理解了这个男人之前对自己的眼神和那种难以言说的为难。
“表叔,”林湘妄图提醒这个男人不要忘了跟自己还差了个辈分的事情,刚一开口,老男人就露出关切的表情来:“小湘,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了。”
小姑娘还是那个暴脾气,摔下碗就回屋了,男人尴尬的笑笑,让她不要和孩子见外。
林湘只觉得食不下咽,起身又回了自己住的那个小隔间去了。
那就死吧,林湘想。
她满脑子只有自己死掉的场面,秦老师应该是不会在的,她想,等她知道自己已经死掉的时候,可能自己都已经被烧了。
到最后也还是没能和秦老师一起走,遗憾像是浪涛一样从心里席卷而来,要是可以的话,林湘想,我还想再和秦老师见一面。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自己死在红色的新娘盖头里,身旁是喧嚣哭嚷的人群,还有从远处跑来,却又转身离去的秦玮。
“喂,醒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