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阿璃！”一声熟悉到极点的呼唤，纵使海枯石烂，她也不敢忘记声音的主人，阿璃刹那间思绪发散到极点，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余这一声久违的呼唤。

云儿情绪激荡，问己问心无果后，此时的阿璃在云儿眼里格外复杂，薄薄双唇颤栗，千言万语似语还吞，话到嘴边只一句：“你……瘦了。”

阿璃呆呆地盯着云儿，耳畔飒飒风声，激荡蝉声，全部离她远去，刹那间红了眼眶：“嗯。”

“阿璃好坏，偷偷回来也不告诉我。”云儿收好思绪，仿似埋怨，仿似撒娇。

阿璃红红的眼眶闪过一丝惊愕：“我……上次不是写信说了吗？”

提及信，云儿脸上飘过一丝不自然：“是……是吗？可能信还没到吧？诶呀，你快跟我上山，也不知道山上小麻雀还认不认识你了……”云儿絮絮叨叨，眼神飘忽，推着阿璃向山上去。

“云儿云儿，不要挠我腰，痒。”阿璃反手捉住云儿的手，云儿脖颈悄悄附上一丝红霞，却也不松手，就这样拉着阿璃上山回家。

到了山上，整理背包，准备饭菜，忙碌之间，一切好似回到了从前，阿璃没有离开，云儿未有心事，温暖美好。

一切忙完，日光已近暮，云儿懒洋洋地趴在床上，陪阿璃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扯东扯西，云儿终究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话题扯到阿璃的师门。

“阿璃，你……在那儿，还好吗？”云儿仿佛漫不经心，实则心跳如鼓，她不愿想起阿璃的离开，可又好奇只从书上听闻的世界。

“还好，方师待我很好，师兄弟们也对我很友好。”

“什么，还有师兄弟！”云儿从床上一跃而起，瞪大美目，云儿虽然没见过什么师兄弟，但他们是男的，这是决计不错的，云儿顿时有强烈的危机感。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阿璃不解地望向云儿。

“没……没问题。”云儿平静思绪，决定知己知彼，“他们都怎么样啊，阿璃。”

阿璃想起那些千奇百怪的师兄弟，未语先笑，将那些趣事向云儿娓娓道来。

“说起呆，不得不说三师兄当年的壮举……”晚霞铺天，落日洒下最后一片温柔，阿璃温声软语，言笑晏晏，云儿心底却突然有了一盏孤寂的灯，如此温暖，注定离去的伤痛。

“嗯~怎么了？”阿璃没有放过云儿的异常。

“没事，对了，你还没说过你的大师兄呢。”云儿恍若无事地转移话题。

“有吗，大师兄很威严呢，我可不敢议论他。”阿璃眸光闪烁，并不接话。

云儿心下一沉，心底的寒意挥之不去。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是吗，阿璃，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可阿璃毕竟和云儿生活了十几年，云儿拙劣的伪装如何瞒的过她，虽然不晓得从来不知忧愁为何物的云儿眼底何时有了悲伤，但还是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拿出来：“是啊。”心底暗暗笑了笑，原来说出口也没有这么难嘛。

云儿眼睛仿若失去神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阿璃，但听闻阿璃的话，心脏的抽痛感是愈发难忍。心神慌乱错杂，她不想要这种滋味，好难受。

“云儿，云儿，你怎么了……”阿璃的声音怎么如此惊慌，如此……远，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你怎么哭了，云儿，你不要吓我……”阿璃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

咦，我哭了吗，唇角似乎有一点苦呢。阿璃不哭，我不想你苦。“没事，阿璃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云儿……”很欣慰呢，吐字越来越艰难，最后几个字哽在喉中，怎么也吐不出去，脸上的笑想必很勉强吧，言不由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真痛苦呢。

“云儿，你不喜欢师兄吗，那我不喜欢他了，好不好，好不好，云儿。”

阿璃你还是这么聪敏呢，让我怎么办呢，开心极了，痛苦极了，心好像要炸了呢。抬手轻轻拭去阿璃脸上泪痕，故意皱眉道：“真丑，哭得我眼烦。”

“你说什么，死云儿，人家好心关心你，你还说我丑，你……”阿璃气急，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云儿还会开玩笑，只是自己哪里丑了，死云儿，臭云儿……

阿璃梨花带雨而不掩娇憨的神色下是越发惊人的美，水潞的双眼瞪着不可思议与羞恼，云儿的心跳越发之快，偏过头，故意道：“好了好了，我累了，要休息，反正你没有我漂亮……”话未说完，假寐的双眼蓦然睁开，难以置信，脑海之中全是自己激烈的心跳声，脸颊上一抹温软的触感，让她不敢深思，又忍不住深思。

“云儿，你真可爱……”阿璃低声笑着，清澈而又有啜泣后的一丝喑哑，在云儿耳廓环绕，一路飘到心尖，挠的心尖痒痒。“……不愧是我阿璃的妹妹。”妹妹，妹妹，小时极喜欢的称呼，现在只觉得万分刺耳，云儿的心跳渐渐平息，纷乱的思绪沉寂，心房沉沦，沉沦在无底的深渊，而深渊中没有阿璃。

阿璃……

六

阿璃悄悄掩上门扉，暗叹一口气，轻声离去。

屋内，云儿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脑袋一片空白，暗暗发呆，自己，大概，好像，喜欢上阿璃了，不是姐妹的喜欢，不是手帕交的喜欢，是真正独占性的喜欢，想触碰而又退缩，自信而又自卑，真是……令人着迷啊。

月华满地，霜寒露重，云儿摸摸身旁空荡寒寂的床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折腾一天，终于可以休息，阿璃很快陷入沉眠，只是有一丝不自然如骨附蛆，迟迟不能放松。眉头下意识皱起时，一抹熟悉的香味传来，熨帖自己皱起的眉头，心下欣喜，不顾对方的轻微挣扎，搂入怀中，沉沉睡去。

可怜云儿还没明晓怎么回事，就被阿璃按在怀中，感受到阿璃玲珑有致的娇躯，羞红从脖颈眨眼间没到双颊，心中忐忑不定，绮念沉浮，四肢僵硬，一夜无眠。

朝阳洒下第一抹晨光，一晚不自在的云儿决定找回一些利息，想象着自己看过的话本子，表达亲密，好像要嘴对嘴？咬？云儿趴在阿璃身上迟疑不定。就在这时，安静睡觉的阿璃猛地翻身，将云儿覆在身下，嘴里嘟囔：“……梦里……放纵……”贴住云儿双唇，继而含住，肆意品尝。清纯淡雅的香气萦绕鼻尖，朝思暮想的一切近在眼前，如果这就是梦，阿璃愿意献祭一切，再不醒来。

不知所措的云儿很快沉溺，不甘被压制，翻身掌握主动权，却没有控制好力道。痛意从嘴角传来，阿璃一呆，困惑道：“梦中也能痛吗……”忽的停下，阿璃不可思议地睁大瞳孔，继而张开嘴，眼前的场景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云儿嫣红的双颊，迷离的眼神，猛烈冲击她的认知。

云儿此时也是迷迷糊糊，但阿璃的呆萌显然取悦了她，抑制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泻出。

阿璃晕晕乎乎，脸庞猛地惨白，接受无能，将头埋在被子中，祈祷一切皆是幻想。

云儿更加抑制不住，搂住阿璃腰身，闷声低笑，：“阿璃，埋头是没用的哦，你要负责。”最后一句，已是娇嗔无限。

阿璃浑身一抖，分辨不出情绪的嗓音传来：“我们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云儿本是随口试探，察觉阿璃异常的答复，不禁诧异：“阿璃，你怎么了？”

阿璃嘴中喃喃自语：“我们是姐妹，不合纲常。”眼神飘忽，不知在说服谁。

听闻此语，云儿无所谓道：“又不是亲生的。”阿璃眼神凝滞，终于恢复正常，暗笑自己，怎么忘了云儿根本不知何为纲常，淡然回复：“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云儿黯然，她都忘了昨晚的谈话，阿璃一提，那股隐隐的绝望仿佛跨时空而来，逼得云儿喘不过气。只是这次云儿不受病痛的影响，敏锐的眼神并没有在阿璃眼中发现得遇良人的欣喜，她不知道那该是什么情绪，只是从心底觉得那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情绪，因为，因为，她这次终于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只是阿璃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云儿十分不解与伤心。

此时一声“咕咕”打破凝滞的氛围，云儿扑哧一笑，拉起阿璃：“好啦，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收拾你。阿璃羞恼，将云儿推下了床。两人打打闹闹，仿佛忘却刚才的对话，只是一根刺留在了各自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