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烟
星光香烟一经面世，立刻席卷整个祖国大地。为此着迷的年轻人不计其数，尽管有许多声音怀疑香烟的安全性，但是教会保证在香烟的发明期间已经做过大量实验，绝对无害。
-------------《星光导报》1867年，4月刊头条
1.
“现在只剩我跟你了，艾莎。”
“哈斯托…娜雅呢？”
“她在国内照顾克苏娅，没空过来了。”哈斯托走到艾莎身边，把随身携带的手提箱放到侧三轮摩托车的边车上，“这几天没有人碰过这辆车吧？”
“没有。那个…克苏娅现在情况怎么样？”艾莎有些支支吾吾的，因为来到外界后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她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哈斯托了，“她能好起来吗？”
“虽然她们希望我说个谎，让你不要担心。但是，我会跟你说实话的。”哈斯托身高不及娜雅，但还是高出艾莎不少，哈斯托俯视着艾莎的眼神，让艾莎有些害怕，“克苏娅情况很不好，受的伤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以祖国的医疗水平能做到哪一步我也不清楚。”
“克苏娅……”艾莎攥紧了小小的拳头，克苏娅受伤这件事从来没有人责备过她，这也让艾莎无法逃出那毫无意义的罪恶感，“对不起……”
“这跟你没关系，不用你担心。”哈斯托说着，“不管你有多烦恼多自责对于克苏娅的伤势而言都毫无意义，反而会让呆在国内的娜雅放心不下你。”
“我明白了，不会再想这件事了。”
娜雅这个名字对于艾莎来说就像是魔咒一样，只要提到就能立刻安抚她的情绪，而从今往后艾莎将要离开娜雅，独自前往陌生的大陆。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好的，那我教你怎么用这个东西吧，首先。”哈斯托拿起刚才放在边车里的手提箱递给艾莎，“去那边拐角处的厕所里换上里边的衣服，然后直接到车站外去，我在那边等你。”
“新衣服？”
“对，之后你就要以斯国开拓者的身份在外界活动了，就是娜雅那个画地图的工作。这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外表了，对于外界的人来说，我们身上穿的衣服是斯国最显眼的标志，去吧。”
“好的。”
艾莎接过手提箱后，小跑着钻入不远处的拐角。哈斯托没由来的叹了口气，拿出口袋中的钥匙插入摩托车，启动发动机。摩托车的轰鸣声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哈斯托微笑着行起军礼，对周围人转了一圈后，骑上摩托转动把手，扬尘而去。
‘就在这附近等吧。’
哈斯托靠在摩托车上，从军外套内衬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边有几张白色的纸和一些棕黑色的细丝状物体，她把盒子放在摩托车坐垫上。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平摊在手心，再捏起一些细丝撒在纸上，再从一边慢慢的把纸卷成筒装。按了几下确定不会散开后，把它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头。
徐徐白烟从点火的地方升起，哈斯托轻轻了吸了一口之后，慢慢的吐出同样洁白的细烟。
‘每次压力大的时候只要用这个就会整个人都麻麻的啊，感觉也舒服了不少。如果让娜雅和克苏娅知道我有用这种东西可就麻烦了。教会的人居然藏了这种东西。’哈斯托再次呼出白烟，‘但愿她们能和我一样遵守保密的原则吧，我好像有些迷恋这味道了。’
哈斯托抽完一根后，把烧剩下的一点点烟纸，放入小盒子的夹层里，准备再卷一根时，艾莎出现了。
“哈斯托……”
“呃，艾莎你为什么不穿鞋子？”
艾莎呆呆的站在原地，身上穿着棕色的及腰小夹克，原本长长的袖子被她卷到肘窝的位置，还把袖口折成了规整的形状，哈斯托认得出那是娜雅经常折的款式。内衬是一件长款的束腰皮衣，位于背后的下摆被裁开，中间的部分做成圆润的三角形，正好盖在艾莎那异于常人的尾巴上。下身穿着带有灰色保暖夹层的短裤，夹层是可拆卸的，拆掉之后就能看见下面那件跟上身色调一致的棕色短裤。再往下是只露出些许皮肤的白皙大腿和一双跟娜雅同款的过膝袜，这双袜子理应搭配特意准备的长靴，但是艾莎现在穿着之前变装用的皮鞋，而那双长靴则提在手上。
“我……不会穿。”艾莎有些不好意思，两颊微红，“怎么办，哈斯托。”
“唉……”哈斯托站直身体，拍了拍摩托车的坐垫，“你坐到这里来，我帮你穿。”
“好，谢谢。”艾莎踏着轻快的步伐坐到摩托车上，把长靴递给哈斯托，自己则抬起了右脚，等待哈斯托帮她穿鞋子。但是哈斯托接过鞋子后，愣在原地，艾莎这才发现了不对经，“啊，对不起，我先把鞋子脱掉。”
“算了，不用了，你坐好。”
哈斯托半跪在地上，把长靴放在一边，伸出右手托起艾莎小小的脚踝，左手的手指插入脚后跟和皮鞋之间的缝隙，轻轻用力，皮鞋便翘了起来。哈斯托取下小皮鞋后，拿起一只靴子，抬起头对艾莎说。
“我帮你穿鞋，看好了，外界可没人帮你……”哈斯托注意到艾莎低着脑袋，耳朵和脸都红彤彤的，尾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卷到肚子前面，“你怎么了……”
“不知道……但是感觉很紧张……”
“呵，我还以为你对这方面的东西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哈斯托失声笑了出来，“总之你看好了，把脚抬起来。”
艾莎抬起包着长袜的左脚，哈斯托把长靴套进去之后，让艾莎把腿放下。接着整个身子靠前，歪过头，脸颊蹭了一下艾莎的小腿。然后两只手放到艾莎的小腿肚后面，把长靴正面的扣带拉到后面，卡进扣子里，一共三个扣带一直到脚踝。哈斯托动作很慢，一边扣一边说着步骤，艾莎聚精会神的听着。扣完扣带后，哈斯托别过头转到正面，开始教艾莎怎么系上鞋带，长靴的鞋带十分复杂，不过主要目的是用来调节松紧度的，所以哈斯托告诉艾莎只要找到能脱下又不会太松的程度就行。
“好了。”哈斯托站起身，捋了一下军帽沿下的黑色刘海，“剩下那一只你自己穿吧。”
“啊……我自己穿啊……”艾莎还有些愣愣的。
“当然了，就是要你自己穿才教的，快点。”
“噢，好……”艾莎一边开始换鞋一边说着，“我感觉哈斯托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啊？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之前见到你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因为我看不出来哈斯托在想什么。”艾莎低着脑袋认真的拉扣带，没看到哈斯托的表情，“所以我觉得你是我最相处不了的人，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艾莎拉好鞋带，嘟囔了一句‘这样就行了’，随后带着笑脸抬起头，“现在的哈斯托非常真实，说起话来也轻松了不少。”
“是吗？那你告诉我，我现在在想什么？”
“哈斯托现在生气了吧。”
“知道就好，你说这些像是看穿我的话会让我生气。”哈斯托说着，“那么，你觉得之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好？”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哈斯托更好说话而已。”艾莎站起身，跳了两下，“之前你生气的时候、笑的时候、抱怨的时候都像是特意做出那样的表情似的，为什么要在娜雅和克苏娅面前做那样的事呢，哈斯托跟她们的关系比跟我好多了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正因为她们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才要在她们面前保持好我所想展现给她们的形象。而你和其它人怎么看待我，我一点也不在意。”艾莎似乎还想说什么，哈斯托挥挥手让她闭嘴，“我没打算和你谈这种事，鞋子怎么样会不会太重？”
“重？不会，跟以前的鞋子差不多，都没什么感觉。”
“嚯，跟娜雅说的一样，对于我们来说你这鞋子可算得上是负重训练了。”艾莎歪着脑袋对‘负重训练’这个词发出疑问，“别在意。你还记得娜雅之前说要给你特制一个厉害的鞋子对吧？那件事情因为教会太忙暂时取消了，不过起初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你平时那种夸张的运动方式磨坏鞋子。这双鞋子的话你就放心吧，随便你怎么折磨它。”
“折…折磨……”
“好，接下来该教你关于摩托车的东西了。”哈斯托顿了一下，接着说，“对了，你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手提箱里有护目镜，还有两套衣服，一个是你睡觉的时候用的，一个是跟你现在身上这件换着穿的。内衣和袜子之类的也有替换品，这些在外界都买不到，好好珍惜，穿完记得洗干净。里边有一些金币和纸币，金币在外界用，纸币和斯国的人交易时使用，金币的量不算少，尽量不要太张扬，虽然我不认为会有人能抢你的钱就是了。”
“好……那个……”艾莎扭捏了一会，露出尽量可人的笑容，“有给我准备书吗？”
“没有，不可能的，斯国的书绝对不允许让斯国以外的人读。”
“可是我之前在克苏娅的小火车上面读了一些。”
“啊？”哈斯托大惊失色，眉毛都要跳起来了，“啧，那个白痴……唉，算了，连摩托车都借给你了，事到如今也不是在意书的时候了。但是你绝对不能把书的内容告诉给其他人，包括我们三人把这些斯国的东西交给你这件事，不允许跟任何人提起。哈斯托、克苏娅、娜雅这三个名字也不能说出口，否则我们都有被处刑的危险。”
“为……唔，我知道了。”艾莎收起了疑问，她知道就算问出口也不会有答案。
“这样就行。”哈斯托已经有些疲倦了，“那你还记得娜雅跟你一起在尤勒莎帝国的时候，随身都带了什么东西吗？”
“我想想……她的武器，一个装着画地图用具的小箱子，一个绑在肩膀上的东西，还有头上那个叫护目镜的。”艾莎思考了一会，“没有了。”
“对，我们斯国派来外界的人都会尽量少带东西或者是带在外界也有的东西，就是为了方便保护那些外界从未接触过的物品。”哈斯托手搭在摩托车上面，“而你要带着的这个摩托车，就不是能随时带在身上的东西了，所以怎么保护好它不被别人带走就非常重要。”
“嗯……”
“包括这件事在内，我会把和摩托车有关的事情都教给你，还有问题吗？”
“有一个，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碰到斯国的东西呢？如果是大家都需要用的，斯国应该分享给所有人才对吧？”
“艾莎……如果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我和克苏娅、娜雅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你。”哈斯托的语气比之前都还要平静，“相信我，外界的人不接触到斯国的东西，是为她们好。如果你真的可以明白我现在的想法，那就应该知道，我没有在撒谎。”
“我……”艾莎多斯不理解哈斯托这些话的含义，但是她确实能感觉到到哈斯托是认真的，尤其是前一句，“我知道了。”
“你是个会听话的孩子真是太好了，娜雅和克苏娅信任你的原因是这个吗？”哈斯托轻笑了一下，“无所谓了，那现在开始教你使用摩托车。娜雅说你记东西很快，那么希望在明天就能结束，我想尽快回国。”
“是！”
2.
第二天下午，把摩托车搬上火车的货柜车厢后，哈斯托和艾莎两人在车厢外等待发车。
“没想到真的一天就学会了……”哈斯托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感觉，“我和娜雅花了两天多一点才熟练掌握呢。”
“是吗？骑摩托车的感觉很舒服，我挺喜欢的。”
“随便吧，话说回来我还没问过你，艾莎你为什么要去欧罗巴？”哈斯托侧过脑袋看着艾莎，“如果你现在留在斯国外的镇子里，呆到娜雅能抽身离开的话，我们也没这么多麻烦了。”
“添了很多麻烦吗？”
“那是当然，可都是大麻烦。”哈斯托笑了起来，“但既然这是娜雅的请求，再大的麻烦，我也愿意去承担。”
“谢谢你，还有娜雅。”艾莎轻声说着，“娜雅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答应我，要带我去找到我身上这尾巴的秘密，而之前在尤勒莎那边的时候，碰到过一个长着九条狐狸尾巴的人，她说她知道我尾巴的事，要我去欧罗巴找她。”
“九……九条尾巴吗？”哈斯托嘴角有些抽搐，“而且还是娜雅那样的狐狸尾巴，夏天会很热吧。而且……不知道该怎么上厕所。”
“啊，这么一说。”艾莎忍不住笑出声，“如果能遇到她，我就问问看好了。”
“问到的话，可一定要告诉我。”哈斯托也笑着。
“嗯，还会见面的。”
这句话让哈斯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考良久，“会再见面吧，不过你要是死了，在那之前记得把斯国的这些东西全部毁掉，在外界的斯国人没有比留下东西然后死去更不可原谅的行为了。”
“我不会死的，还要再和娜雅、克苏娅见面呢。”艾莎转过身，正对着哈斯托，“我也还想再见到你呢，哈斯托。”
“看来，你出人意料的是个会说话的家伙。”哈斯托也转过身，伸出手，艾莎不知其意，哈斯托索性主动牵起艾莎的手，“这叫握手！唉，算了算了。艾莎多斯，祝你一路顺风。”
“嗯，谢谢。娜雅和克苏娅就拜托你了。”
“这是你该说的吗？”哈斯托又一次笑出声，“不过，你这是废话。”
十分钟后，艾莎乘坐的这班火车发出机械的轰鸣声，滚滚浓烟涌出烟囱。哈斯托不知何时卷起了烟，抽了一口抬起头吹向天空，纯白色细烟和火车黑色的浓烟交织在一起。
“永别了，艾莎多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