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报答？如果真要在这两个字上做文章，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扯得清吗？话本里常见的回话是“以身相许”，沈云珂不知道于澹之是不是开玩笑的，对她来说这四个字太过于轻浮，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目光在于澹之的脸上停留了半晌，她勾了勾唇，眼眸中的笑意便有些意味深长了：“要说是报答，到底是谁欠了谁呢？”

沈云珂的答案在于澹之的意料之中，一时起兴的问话纵然有期待，那也不过像是初春的嫩芽儿，不过一点点罢了。沈云珂这个人太过于正经，可若是——于澹之偏偏想不出她的另一种样貌。到了唇边的话又噎了回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这一趟梵王刹之行倒也没有白来，所谓的身世自然是不必在乎的，她应该记住的是，自己的身体里藏着无限的潜力。她本就不甘做池中物，也不愿成为信息素掌控下失去理智的人。

于澹之淡问道：“你要跟我一起回圣米罗军事学院么？”

“可以吗？”沈云珂只说了这三个字。她的语气终于从那独断的命令慢慢转成了询问，她是开始放下了自己的身段吗？于澹之笑了笑，她点点头算作是应答。不过是同行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只不过alpha和Omega的身份上，就算是叠加一层师生关系，也足以让人想入非非。平日里课上，沈云珂对于澹之的严苛，或者说是另眼相待，早就让人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一时间流言四起。于澹之的清净消失了，因为学院里不少的alpha来找她，或是言语间的试探，或者是挑战，他们想知道于澹之到底是哪一点值得沈将军的青睐。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而沈云珂就是很多人的梦。于澹之的出现，让他们的美梦破碎了，这当然会激起各种负面的情绪。于澹之清楚自己的力量，对于那些不确定的、危险的因素，自然是能避就避，甚至顺着他们的意，搬出了沈云珂。

在学院里的流言逐渐变了调，谁都不愿意相信高高在上的女神会喜欢一个小白脸。

“你知道的，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都会被流言吸引。你的大名传到了塔里去了，Omega们也群情激动，他们是知道池罗对你有意思的，现在好了，你变成了风云人物。”姜孟在天台上发现了于澹之，她跟她并肩坐在栏杆上，口中忍不住揶揄道，“我可没发现，你这么厉害，不只是帝国的公主对你青睐有加，甚至是沈将军，都对你有特殊的关怀啊。”

于澹之不认为这是一项殊荣，她的眼神落向了很远的地方，那儿不再是圣米罗军事学院的地界，而是一个未知的、充满新奇的地方。“你觉得一个Omega能够做到哪种地步？”于澹之偏头问道。姜孟是个纯正的alpha，不像自己只是伪装。她的看法应该能代表相当一部分alpha。

“从荣誉上来说，最高的当然是帝国皇帝陛下，皇室是荣誉的象征，如果哪一天Omega躁动起来，为了安抚群众，让Omega公主登上王位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姜孟沉思了片刻，又应道，“在权势上，走得最远的是沈将军。我回家一趟，听我爸说，军方那边已经对沈将军的强势产生了反感的情绪，而当初站在你沈将军身侧的大元帅如今态度也暧昧不明。”姜孟没有将话说得太绝，可是她的一生叹息已经暴露了她真正的心思。

于澹问道：“没有一点儿希望？”

姜孟摇摇头：“你别看现在是个人文社会，可真正能够说上话的还是力量。Omega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果他们自己不能独立起来，不能找到自己的真正出路，是不可能有明确的未来的。帝国出台的法规是一种保护，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获得了真真正正的平等。能够崭露头角的只是个别的人，而这个别人要付出的努力，是一个alpha的千倍万倍。”

“这是让人发愁的事情啊。”于澹之叹了一口气。

姜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的立场是alpha中的贵族，至少在这一刻是不会改变的，她会可怜那些Omega，但是让她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为Omega们代言，她做不到。远天的云朵就像是炮弹爆炸，平静的表象下是一种剧烈的激荡。姜孟猜不透于澹之的心思，她只是笑了笑：“我们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这件事情，我听我爸说，在帝国的领域，某一颗星球上出现了虫族侵入者。战场是最好的训练场，所以，一旦战争爆发，我们是不能躲在帝国主星里，享受生活的。”

“是么？”她一个利索的翻身，双脚重新踏上了平地。伸了一个懒腰，对姜孟的这番话似是不以为然。

“当然了，你要相信我的消息。”被轻视的姜孟扫了于澹之一眼，“不信的话你看新闻，过几天就会有动静了。”

于澹之笑了笑道：“我还是去问沈云珂会更快些吧。”

“啧啧。”姜孟听了这话，挑眉啧啧两声，“都敢直呼名字了，你们果然是关系匪浅啊？当时候沈将军提拔了你，我还得靠你来提携提携我呢。”

于澹之顺着她的话，调侃道：“好呀，等我当上了帝国的大元帅，我就封你做个将军。”

“还大元帅呢，瞧给你美的。”姜孟啐了于澹之一口，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住，她皱着眉开始沉思，难道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吗？这也未必，帝国历任元帅中也有从平民爬上来的，只不过靠得是军功。于澹之带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或许只要有了那个机会，她的人生也将会变得不平凡。

对姜孟的出身，于澹之大概是了解一些地，她没有怀疑姜孟的话，她相信不久之后会有大事情发生，可是沈云珂呢？她那里为什么没有动静，是她不知道，还是她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说？于澹之知道沈云珂在学院的宿舍所在，她也获得了通行的权限，只不过，这将是她第一次踏入沈云珂的住处。

冷淡的色调就像是主人的性格，于澹之看着那码好的一堆衣物，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第二十七章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沈云珂没有回答于澹之的话，她还没有想到到底怎么来解释这件事情。带不带于澹之走，这在她的心中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可是现在，看于澹之急切的模样似乎是知道什么事情了。既然两个人决定结成利益的共同体，那一切都不只是一个人独断了，不是么？在于澹之那强烈的难以忽视的目光下，沈云珂斟酌了半晌，她挑眉道：“你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

“姜孟，她从她爸口中听来的。”于澹之淡淡地应道。

“接到警报，虫族入侵了帝国治下的k星球，那儿几乎没有人居住，只有驻守的军队和开采的矿工。帝国有一半的矿石资源，都是从k星球运来的。帝国现在已经全面的备战，先行部队已经乘坐机甲飞船前往k星球了。”沈云珂了解的事情总比姜孟多一些，她淡淡地扫了于澹之一眼，又继续说道，“圣米罗本来就是为军队准备的培训学校，只要进入了这个学校，就是一名军人，在帝国需要的时候，放下书本走上战场。再者，战场是最好的训练场所，只有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才会爆发出体内的潜力。对于那些战死的，只能够表示遗憾。”

“你是想说那儿很危险吗？”于澹之微微一笑，她的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凝视着沈云珂那双藏满了凝重的双眸，她又道，“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不管是跟着学院的教官，还是跟着你，我总是要前往战场的。”诚然，沈云珂是圣米罗学院的教官，可是她的第一身份和要务乃是帝国上将，她不会跟随着训练场上的新兵蛋子们一道，她的处境意味着有更多的危险。但是与其他的事情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知道你有办法把我带在你身边的。”于澹之的语气颇为笃定。

“确实如此。”沈云珂笑了笑，“我也认为你跟在我身边比较安全。”先不说她假扮成alpha混入了学院中。她现在已经是内阁的目标了，是实施“绿色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如果放她一个人孤军奋战，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承诺过的，她一定会保护于澹之。

在两天后，k星球上的战事已经传遍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当初的虫族虽然被驱逐，可是他们不甘心落败，时不时在帝国的附属星球刷一下存在感。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生养息，他们还是决定动真格了。

于澹之作为被沈云珂挑中的人，她早学院的同学们一步离开。一道道艳羡甚至是称得上妒忌的目光聚集在身上，于澹之只是微微地一挑眉，什么话都没有说。对于帝国军方派系斗争不太清楚的人，只会以为于澹之这次是攀上了高枝，仕途一派光明。可是于澹之自己的心中清楚，这只是一切斗争的开始，她跟沈云珂有太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就算军方的一些长老们不看好沈云珂，厌恶她这个Omega的身份，可是不得不承认，帝国境内找不到比沈云珂更为优秀的将军了，可是他们不愿意所有的兵权都被沈云珂掌握，在任命她的同时，还将厉江皋派到了她的身边，两个人平起平坐，拥有一样的权力。

“我们要不要趁着混乱把那小子给——”飞船舱内，后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一脸的阴狠。

“哪有这么容易？”韩晋皱着眉头，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军队里如果出现两个指挥官，就意味着这场战争赢得几率又降低了，从自己的内部就开始垮。厉江皋这个人，在军方和内阁都混得很吃香，实打实的两面派，可恨的是他还获得沈清阁的青睐，也不知道身上有什么样的优点。“云珂，我看现在又要绑着你跟厉江皋炒一波了。”

“等到了k星球再看情况吧。”沈云珂也不满军方的这个决定，可是她毫无解决的办法。她对厉江皋的不满，在沈清阁看来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不过也对，在厉江皋对自己女儿做出那样的事情后，还无动于衷的沈清阁，已经不是前些年的那个人了。或者说当初的事情，就是出自他沈清阁的授意？

桑若沉声问道：“你觉得虫族有能力挑动大规模的战事么？这才过了几年。”

“你的意思是——”沈云珂一挑眉，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

“k星球的战况是第三十二军的通讯员传出的，而这个第三十二军是塞纳的直属军队。”桑若应道，“诚然，我们现在接收到的都是一些惨烈的画面，但是描述都显得模棱两可。我相信有虫族的军队入侵，但是我也认为，这其中还藏有其他的阴谋。”

塞纳是顽固派里面的中流砥柱，只要是Omega谋求平等地位，他一律反对，当初沈云珂借着沈清阁的力，在军中一步步上爬时，他也颇多微词，最后是被那赫赫战功给打脸，做暂时的让步。他的斗争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至于厉江皋这条狗，你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替军方还是内阁做事。”桑若又冷笑了一声，说话毫不客气。在他们的这个小团体中，每一个人都对厉江皋极为排斥，为他的行径而感到不齿。

“所以你们可以考虑我的意见。”后宰接过了话。对待敌人，就不能够手下留情。

“等到了k星球再说吧。”沈云珂也在考虑后宰这话的可行度，两个指挥官，军方的人难不成是开玩笑吗？或者这就是他们的阴谋？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窝在椅子上的于澹之，她倒像是完全地置身事外，不曾发表一句意见。

于澹之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耸了耸肩，用颇为平静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也觉得直接杀了他比较好。”厉江皋对沈云珂做出那种事情，足以见人品低劣丧心病狂，再者，要不是他，自己恐怕不会被内阁的人注意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