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沈云珂到达k星球的时候，听前线的战报，虫族的先锋队已经突破了四处堡垒，正朝着星球中心最大的矿产处去。厉江皋先他们一步抵达，已经下了命令，调遣了最为精锐的机甲部队前往矿坑，留下的只有一部分后勤人员，以及还未到达k星球的支援部队。沈云珂他们找到的地方叫做黑风谷，这儿是一个被挖空了资源后的废弃矿场，看厉江皋的意思，显然是让沈云珂守在了后方。

“如果能够在矿坑一次性灭掉了虫族的精锐部队也是一件好事情。”房间里的几个人神态各异，k星球的全息影像浮现在眼前。沈云珂的指尖点在了矿坑两个字上，便见这一处被放大，最后清晰地连四处的小路径都能够看见。红色的点是敌人的军队，而蓝点，则是我方军队布局。看图势就能够发现厉江皋将机甲站队分成了四个部分，分别驻守在进入矿坑的四个路口。

“我觉得不太可能，他显然是忘记了虫族最强的能力之一就是钻土，他们几乎是无孔不入。”韩晋皱了皱眉头，“当初将虫族从我们的帝国领域驱逐，靠得最强大的就是飞行系的机甲力量，可是这次厉江皋带走的都是重型站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可能敌人不只是虫族吧。”于澹之扫了沈云珂一眼，这些攻守的理论由指挥官们来负责，她不明白也不打算明白。说完这句话后，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聚拢到她的身上时，她才站起身，走到了全息影像前，手指一滑，矿坑的景象又一个变动。地图上的红点和蓝点够清晰，终端给出了详细的数据，但是有一点阴翳，在扫描时却发现数据不可读取。只有遇到了从所未见的全新生物时才会这样。“并不多，大概五六只吧，所以还不太明显。”也不能说于澹之的视线敏锐，更多的是靠一种感觉，在踏上了来k星战舰时便升起的一种奇怪的预感。

“所以我们——”后宰挑了挑眉。

“厉江皋喜欢出风头，那就让他出个够吧。”沈云珂点了点影像，将矿坑处的状况收起，但是忽然间又想到了别的事情，赶紧调出了黑风谷的信息。军队是在这儿驻扎过的，可是最后大部分都撤走了。影像上的黑风谷，很多的地方都是一团暗色，检测不到有物质的存在。“厉江皋他们在这儿待了一晚上就走了。”沈云珂沉思片刻，缓慢地开口道，“被他遗留在这里的士兵——”

沈云珂调取了在这里见到的一个守备员的信息档案，看着上面“战死”两个字，眉头锁得更紧。深呼吸了一口气，沈云珂连声道：“快，你们也查查看。”

“没有任何生的气息。”

“我这儿也是。”

“如果他们都是战死的，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韩晋的声音骤然间拔高，屋中的几个人忽然间就沉默不语了。似是感觉到一阵了阴冷的风从后颈处吹来，沈云珂的脸色骤然一白，她不明白这儿是出现了什么状况，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离开这儿！

“快走！”

在一行人跑出房间的时候，沈云珂终于明白查不出眉目的“绿色计划”到底是什么了，实验室中遗失的药剂最终被用到了哪里。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支死气沉沉的军队，他们绿色的身体就像是森林中见到的绿蜥蜴，普通的子弹根本打不穿他们的身体。原本军队里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强者，现在注射了药剂后，身体的柔韧度、速度以及弹跳力等都获得了极大的提升。他们能够看见战舰停留的地方，可是要跑到那儿，得越过这一支有近百人的军队。这只是现在所知的数字，它们越来越多。

“武器上覆盖精神力进行攻击试试。”之前对付绿色蜥蜴是有效果的，就是不知道面对这群东西时候会如何。对于精神力级别高的alpha来说，在武器上覆盖精神力是轻而易举地事情。桑若的长箭在怪物的身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威力不够大，可总比刀枪不入的状态要强上很多。几个人在片刻的迟疑后，决定采取于澹之说得方法进行突围，不求消灭了这上面的东西，只希望能够到战舰处，暂时先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高级别的机甲师，是能够拥有自己的召唤机甲的，这一行人中只有两个alpha和沈云珂能够召唤机甲，但是这种召唤型的机甲本身就消耗着他们的精神力，再在武器上附着，显然是有些困难。

“我和后宰操控机甲冲散他们，你们在后面收割。”沈云珂沉着脸吩咐道，她将贪狼丢到了于澹之的手中，到底是作为杀戮之剑还是成为施法者圣杖，就端看于澹之自己的本事了。沈云珂的机甲跟她的Omega身份也极为不符，是攻击性极强的一种，需要极高的力量和精神力。

“这对她的身体来说是一种负荷，不能够支撑很久，对么？”于澹之看了身边面色沉重的人一眼，低声问道。

“赶紧的吧。”桑若沉着脸，没有耐性应和于澹之。他们之间因为并肩作战无数次，自然有配合无间的默契，可是于澹之不然，在这种场景中，她发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很难融入团体中的外人，或许被那怪物给拖走，可能还没人知道。贪狼握在了手中灼痛了肌肤，她抬起头看另外的人。他们在后宰和沈云珂召唤出作战的机甲那一刻便冲向了前方，目的地很明确。于澹之只是片刻的迟疑，就发现自己重新陷入了包围圈里面。

淡淡的光芒笼罩了右手，无往不利的长剑变成了权杖，大约是感应到了上面的力量，那些绿色的东西也只是一点点地逼近，不敢轻易地靠近。别的东西不好说，但是增长力量亦或是精神力的药物，于澹之是有的，她不喜欢吃那些东西，再好的药剂都有副作用，存在着隐患。可是现在，能够指望那几个突出重围的人回来么？是她自己先迷茫的。在残酷的战场上，发生这种事情只能是被抛弃。就算他们真的走了，于澹之也能够理解他们的作法。

药物入口的一瞬间，于澹之的眉头紧紧地蹙起，权杖上的光芒更为刺眼，那些模糊的东西在记忆中逐渐地清晰，将精神力转化成法术力量？以前从书上看到的法诀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看着自己左手化出一道微弱的光芒，总算是比之前厉害点了，不是么？她没有时间来庆幸这点小变化，因为那群东西在试探之后，决定发动攻击了。于澹之的左手在半空中虚画了一圈，挡住了那朝着自己面门冲来的一只。但是遗憾的是，缠绕在她手上的力量，在这一击后消失了，她的抵挡盾牌不见了。

“砰——”地一声巨响，身边的绿色怪物被扫到了一边去，就像是狂风扫落叶一般。

“我不知道你在这时候发什么愣，说实话，你很让我失望。”

“我——”于澹之还没有回答什么，便见一个人趴在了机甲的顶端，朝着她射了一箭。箭矢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在即将集中她的时候弯曲成了一道绳子，缠绕在她的腰际，接着力量猛地一甩，便将她朝着前方抛去，也就是在这一刻，被扫走的怪物又重新围了上来，朝着机甲上猛地扑去。

第二十九章

沈云珂在驾驭机甲的时候很难再分心用精神力来对付这群怪物了，物理攻击对他们来说一点儿效用都没有，击退了有重新包围上来。如果这一批药物完全被用于帝国军队的身上，对付虫族绰绰有余，可问题是谁来控制这些怪东西？

于澹之在被抛出去即将落地的时候，被后宰给接住，他把于澹之推给了韩晋他们，操纵着机甲朝着沈云珂那边走去。轰轰轰的暴击声在上空格外的清晰。精神力不是用之不竭的，站在了机甲上弯弓搭箭的桑若，她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而跟他们相反的是被激怒的怪物，他们有着源源不断的补充力量。原本只是几分钟的路程，可能几个世纪都无法走完。

“走！”赵达喝了一声，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到达战舰处，就可以去救助其他的人。他们也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没办法把怪物彻底击毙，可是让他们能够稍稍退去也好。“小于同学，你的精神力——”

“我可以。”于澹之唇角勾起了一抹苍白的笑容，她的精神力没有沈云珂那么强大，而且在学院短时间的训练中，并没有起到多少效果。可是在这种危险混乱的状况下，不死的求生意志让她体内的潜力一点点被激发。有一瞬间，脑海中响起的各种似是从亘古传来的声音，她不知道附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人，这具身躯到底还在不在她的掌控之下。

圣杖上灿烂的光芒几乎灼伤人眼，于澹之所在的地方，她看了看与战舰的距离，又瞧瞧那逐渐落后的机甲。精神力耗尽的时候自然是无法维持着机甲的形态的，那边的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沈云珂到底是Omega，她的精神力因为过度的使用而呈现了暴走的趋势，机甲时大时小，显然是撑不了多久的预兆。她跟韩晋、赵达都停下了脚步，踟蹰了片刻后不约而同地朝着沈云珂所在的方向冲过去。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军方弄出来的，他们想要沈云珂的命，可是沈大元帅呢？他为何不阻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丧命在异星球？于澹之没办法理解那些高层官员们的心思，她集中精神力看向了沈云珂那一处，她只知道沈云珂不能够出事。

——我不后悔带你到险境中，你总归要历练一番的，我只是痛恨自己不能保护你，我没有想到某些人会放肆到了这种地步，他们全然不计后果。

在混乱之中，于澹之听到了这样一道声音。她的步履变慢了，甚至还停了下来。将圣杖插在了地上的时候，在那些妖物还没有包围上来的时候，她飞快地从口袋中翻出了一些药物扔进了口中。陡然间增强的力量冲击着她的身躯和大脑神经，眼睛的景象都渐渐地模糊，她甚至能够感觉到有血从自己的眼睛中流出来。在感觉到力量到达顶峰的时候，于澹之有些绝望地念起了藏在记忆深处的咒语，她不确定在药物的刺激下，那藏在血脉中的丝丝术法之力是否会被彻底激活。

那些东西停止了攻击沈云珂他们，反倒是疯了一般向于澹之身上涌来。他们被亮如白昼的光芒纳入了，在这异象后，是一个巨大的、能够吞噬一切的漩涡。

在运用术法的时候，这具身体超出了承载力，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剧烈地疼痛着，而双眼就像是被两把利刃插入，模糊的视线中是逐渐虚化的身影，最后归为黑暗与虚空。于澹之她看不到沈云珂的身影，而在下一瞬间，她更是什么东西都感知不到了。

如果、如果能够活着——

半空中的裂痕消失不见了，大部分的怪物被吞噬，而少数的几只因为遭遇到术法的攻击，瘫在了地上苟延残喘。于澹之在的地方除了那光芒暗淡的贪狼，什么都不存在了，仿佛从一开始，那儿就没有人。

“在过往的典籍中，Omega的法师们顶级的术法，可以吞噬所有的魔法黑洞？”桑若脸色沉了下来，她转头看着沈云珂，却见她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向了贪狼，将它紧紧握在了手中，双膝跪在了地上，神色从震惊、痛苦、颓然又慢慢转变成了冷漠。在握上了贪狼的那一刻，她就握上了那粘稠的鲜血。掌中似是被火一般灼烧，痛感刺激着她疲惫的精神，喃了喃唇，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是内阁找的那种人，血脉之中觉醒了神秘魔法力量的Omega？”后宰低声问道。

“嘘——”韩晋感觉到了沈云珂身上传达出来的痛苦和失落，这个少女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能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她只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小姑娘对云珂来说意义匪浅，而刚才就是她救了所有的人。

*

在k星球上，最大的危机不是虫族入侵带来的，而是自己的人设下的陷阱。他们明知道有这些东西的存在，还把圣米罗学院的年轻学生送上了战场，因为他们的教官是沈云珂，他们以后是有可能听命于沈云珂的士兵。至于那些军方高层的孩子，早就被以各种的借口招了回去。

沈云珂他们没有离开，而是在矿坑这处驻扎了下来，等待着学院的新生们到来，再开启残酷而又血腥的生死训练。至于厉江皋的那一处，不断有战报传回帝国，说是歼灭了虫族主力，正向前方进发，他们没有料到身后会有从矿坑逃出去、失去掌控的绿色怪物。在它们的无差别的袭击下，一时间损失惨重只能够后撤。

“沈教官，澹之呢？”重新听到了这个名字的时候，沈云珂的身体一僵，她转过头看着带着殷殷期盼看着自己的年轻学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静默了许久之后，她从淡淡地应道，“战死了。”

“不可能。”姜孟断然道，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于澹之这个话题，又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这不该是你问的事情。”沈云珂平静地应道，可是对上了那双倔强的、渴知的眼神时，她还是妥协了。“与厉将军会师，荡平剩余的麻烦。”然后，杀了他。

帝国星球上依旧是一片承平之象，就算有了战争那也不是远离自己的星球，对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影响。身为上将军的沈云珂又带着部队打了一场漂亮仗，而学院的学生们也在战场上学习到了更多的实战经验，被授予“上士”的军衔。所有人都是带着荣耀回到自己的母星的，只有厉江皋，成为了这场战争中最大的遗憾。

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摆在了众人的面前，他的身上惨青色，伤口处都是噬咬的痕迹。

帝国的皇帝亲自为他举行葬礼，并授予他“子爵”，可是这一切到底是身后事了。

大雪飘飞的凛冬。

从长老院中走出来的沈云珂，站得笔直，她微仰着头看暗灰色的天，一颗心比这飞雪还要寒冷。她伸出手接住了飘落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掌中融化成了水珠，就像看着权势渐渐融化。以前她是不屑一些肮脏手段的，可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漂亮的眸子里不再有清亮的光彩，反倒是像笼罩着一层阴霾。

凛冬已至，杀戮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