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了。
握着天台的铁护栏,好像每一次呼吸都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星座们是微小的光点,与弦月一同镶嵌在遥远的空中。
「看到繁星,就会想要伸手去够到它们,所谓的感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就算依子这么说,我也不明白。
伸出手去,明明什么都够不着。
此时此刻的我究竟是在企盼着什么呢?
就好像是星座与我的距离那样遥远。
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呀——!!』
突然有温热的东西贴上了我的脸颊,让我吓得叫了出来。
回过头去,戴着眼镜的黑发女孩子握着两个茶杯,冲着我露出笑脸。
『依子,你还真喜欢这样。』
『抱歉抱歉,明明上一次你没被吓到啊,原谅我吧?给你烫了热牛奶哦,到天台乘凉也不要忘了保暖嘛。』
把杯子捧到嘴边,轻轻地吹一口气,这样手心和脸颊都会变得温暖起来。
『谢谢。』
『嘛,就当作吓到你的补偿了。』
『坏心。』
和九个月前一模一样的,名叫远叶依子的这个人,就是这样轻柔地走进了我的世界里。
让我,不再是一个人。
《月夜协奏曲2.5~间奏的恋曲~》
『所以说,织露刚刚在想什么?』
『夜空。』
依子站在我旁边,陪我朝天空看去。
『夜空……好大。像这样看着的时候,会感到自己是多么微小,多么无助。』
会痛苦,却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是孩童那样,只能呆呆地望着。
『是吗。』
依子轻轻地回应,我想,她所看到的星空一定和我不同——和无法前进的我不同。
『织露会感到痛苦,那是因为,织露比谁都更想要前进,想要明白自己的感情,才无法忍受停滞不前,是吗?』
『……或许是吧。』
想要明白自己的感情。
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又是什么,让自己感到空洞洞的。
『但是,就算伸出手,也没法抓住。』
名声,金钱,地位。
只要拿起琴继续演奏下去,随着时间推移就可以顺利地累积起来。
这样想着,就算伸出手去也不知道要握住哪一颗星辰。
『不,不是这样的。』
依子摇了摇头,握住我的左手,渐渐地向上移去。
『住在地上的人会渴望星辰,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织露不同,织露是住在天空中的人,无论哪一个星座都是随手可得的吧。
所以——』
依子牵我的手向上,超越了星座们。
『织露要握住的——』
向上,还要继续向上。
『——是月亮。』
悬挂在夜空的中央,缺少了一半的弦月。
比任何一颗星座都更明亮。
『月亮(suki)……』
『好好想想,最初,织露是为什么才会拿起提琴,开始演奏的呢。
那才是织露真正想要的,对吧?』
——那是。
是什么呢?
『没关系,慢慢来。』
『嗯。』
现在,依子就陪伴在我的身边。
那样,就可以慢慢地想了。
小孩子时的记忆。
父亲是作曲家,母亲是提琴家。
是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才让我拿起了提琴,决定了开始的方向。
对了,那样的话,就知道答案了。
父亲为母亲所作的曲子。
母亲为父亲所奏的曲子。
想要——像母亲那样去演奏。
『依子,那是什么呢?』
『爱……不,是喜欢(suki)吧。』
『……是吗。』
想要喜欢上某人的思念。
想要被某人喜欢的天真。
是终有一天会发展成为「爱」的「恋情(suki)」。
像父亲与母亲那样,因为憧憬着这样的感情,所以小时候的我才会拿起提琴。
因为太遥远而在记忆中失却的理由,又因为依子的陪伴而找了回来。
依子看着我的眼睛,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露出笑脸,让我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太好了,织露不是不明白感情,只是想要体会感情呢。』
『嗯……那个……手。』
『啊……抱歉。』
我和依子稍微隔开了一点距离,有点不好意思地,默默地喝完了剩下的牛奶。
『不过……没想到,织露最初的想法真的这么单纯啊。』
『坏心。』
因为热牛奶的原因,脸颊都变烫了。
只在心里,对她道谢好了。
『那……我先下去了,织露呢?』
『我想再呆一会——等等。』
在依子快靠近楼道门的时候,我叫住了她。
『依子,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吧。』
『嘛,最多,我也只是瞎猜啦。』
……这样吗。
嗯,这样就好。
『Suki。』
『嗯?』
『没什么。我会再拿起提琴的。』
『嗯!一定要哦!』
依子笑了笑,然后走下了楼梯。
就好像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所以,我也要像以前一样。
像她等着我再次演奏那样。
在她身边,慢慢地等着。
等到,她把答案告诉我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