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不會犯錯。只有過於依賴經驗,才會判斷錯誤。
1
在櫻內梨子的特殊治療室裡,躺著兩位警察。
一位是渡邊曜,另一位是高海千歌──她們並沒有生病,雖然生病也絕對不是由梨子來治療就是了。
她們來找梨子做音樂治療只是想要減緩壓力跟放鬆身心而已,根據曜的感想,效果勘比全身按摩加桑拿。
「其實說出來也是一個抒發管道喔,曜醬和千歌醬不如和我分享一下工作壓力?」
撥放著令人感到療癒的音樂,梨子的手中還撥弄著聲響不大的低音弦樂器,其實對於這兩人,她覺得這種治療是沒什麼效用的,不過可以製造一個讓她們好說話的空間。
「欸……雖然覺得跟之前去掃黑比起來還要輕鬆了……」
躺在治療床上的曜閉著眼睛,她們都沒有睡著,所以可以立刻回應梨子的話。
「就是說啊,跟之前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只是心理上總有那麼點……不舒服?」
躺在另一張床上的千歌也閉著眼附和了曜,她是曜一起帶來的,反正是梨子的工作場所,也輪不到曜和梨子曬恩愛。
至於另一位警察黑澤露比,因為身形和個性以及擅長領域的緣故,並沒有被她的上司指派和這兩人一樣的工作,所以曜便沒有邀請她。
「審訊殺人犯……之類的?」
梨子回想起自己被黑社會綁架的那段時光,雖然也說不上不舒服,但有可能是她人生裡最懼怕的一次──即使她從頭到尾都努力裝做堅強──她實在是想不到對於警察來說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更有壓力又不舒服的事情了。
「啊哈哈……某種意義上來說挺像這個的。」
曜並不是沒有要告訴梨子實情的打算,只是還在思索該怎麼解釋而已,讓一旁的千歌也苦笑了起來。
「……不過要說的話,之前的黑社會組織,他們算在暴力集團啊……即使其他成員持有槍枝或是毒品,他們沒有做壞事的時候就不會被抓,其他成員有罪也不會被牽連,可以斷得一乾二淨。」
「……所以?」
因為自己提出來了,所以曜決定好好解釋一番,但是梨子聽不出這些解釋和她們的壓力有什麼關聯,一臉困惑地停下手中玩弄樂器的動作。
「就是不會涉及到太多人……這樣講好像也沒什麼信服力,當初海未前輩是整個組都羈押了……」
曜一直沒有講到核心,還是在談上一次的掃黑事件,不過梨子也沒有催促她,就只是安靜地聽著曜說明。
「嗯……就是,我們這次清查的是各路毒梟,只要查清一群人的關係就能夠立即逮捕一大群人了……但是羈押回來以後,還要一個個問話啊……」
「因為有些是未成年,看了超級捨不得的啊!」
曜說完的時候千歌又附和了一次,梨子這下比較明白她們的壓力到底是什麼了。
就只是工作比之前接觸了更多犯罪的人,而且人口集中於一個心理上很麻煩的年齡層,比那些黑社會的四、五十歲中年還要難以處理。
「這樣呀……辛苦了……」
繼續撥弄手中的弦線,梨子也不禁想像自己面對大量犯罪人群時的恐慌,可是她要做的是讓治療室裡的這兩人放鬆,害怕影響自己的工作態度,最後還是決定不問了。
2
西木野真姬最近下班回家的時間都特別早,當然也是因為她上班的時間非常早,所以每當早就待在家裡的絢瀨繪里在正常時間看見她回來時,表情除了寫著開心還有不可思議。
「有新線索了嗎?」
只是真姬一見到繪里就是這句話,瞬間讓她明白為什麼最近的上班時間和以往為了體恤西木野綜合醫院裡其他員工的夜班不太一樣了。
「……真姬是為了掌握情報所以才把班表換了嗎?」
沒有先回答真姬,繪里倒是比較在意自己的問題,她看著脫下外套坐到自己旁邊的真姬,忍不住就問了。
「……我跟繪里同樣時間出門也差不多同樣時間回家,不喜歡?」
真姬並沒有先否認,又把問題拋了回去,她挑起的眉角稍微表示了她的不滿,讓繪里趕緊伸手抱住真姬。
「怎麼會!」
但是繪里內心當然還是有因為自己都沒辦法讓真姬提早下班,但是稍微牽扯到以前工作的事情就能讓真姬提早下班而在心裡偷偷鬧彆扭。
「所以……那個呢?」
「……唉……」
真姬是真的沒有否認,所以還是心急地想趕快問出來,換來了繪里的一聲嘆氣。
「雖然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跟上原認識又吸毒的人太多了,而且問下來幾乎是百分之八十的機率也認識今川杏子……要從這之中找到嫌疑人,是挺有難度的,而且不能說犯案的肯定就在這些人裡面……不過因為他們都吸毒,所以全部抓起來也沒問題。」
真姬問的是新線索,繪里只是報告了目前進度,而且神色看起來有點擔憂。
「百分之八十……所以今川杏子也吸毒?」
「這倒是不清楚耶,可能曾經有吧?至少這次沒有檢驗出來不是嗎?」
繪里擔心的是「如果這是一場連環殺人案」,真姬倒是想從現有的線索裡再找出更細膩的關鍵,畢竟她最想弄清楚的是他們為何而死。
「既然大部分的吸毒者也都認識她的話,我覺得海未找的方向沒有什麼問題……吧?」
畢竟兩名死者的關係不單純,真姬雖然覺得沒問題又有點不確定。
「只是審問很有問題囉,人數太多了,加上只是吸毒的話罪刑還好,大概不會有人想承認殺人吧?」
如果真姬只是想知道進行的如何,繪里也很老實地回答她,就算沒有到現場,光是想像就能感受到審問那些有可能吸毒到神經已經錯亂的人是多麻煩。
「家族裡有糖尿病史的呢?」
「我猜她們有挑出來吧……真姬,其實我沒有收到太多報告,海未挺忙的,而且我擔心別的事情……」
繪里突然覺得自己被當成了處理這件事的相關人員之一,其實她只是被海未稍微請求幫忙調查一下,所以她的立場是有新線索才會被通知的人,決定把這個話題放一邊。
「下一個死的人?」
「欸……」
真姬知道繪里要說什麼,不過被真姬一針見血,讓繪里愣了一下。
「可是因為沒有這樣的嫌疑,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沒有說出真姬妳真懂我之類的廢話,繪里很坦率地承認了自己困擾的部分。
「而且他們可能真的該死?」
「這……」
真姬不是跟繪里一起擔心,從頭到尾她都是因為曾經的過失而站在想要解決事件的立場上,並不是要去同情死因到現在仍然不明的上原良太或是曾經可能吸過毒的今川杏子。
但是她也知道繪里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調查卻只會在這裡窮擔心是什麼原因。
「繪里對犯錯的人總是不留情呢,妳期待殺了他們的人是個好人……還是壞人?」
本來還同情今川杏子和其肚中的小生命,搜尋了一大票的毒梟之後發現她本人確實牽扯其中,繪里的動機也因此減弱了。
「……那當然是在目前搜索的範圍裡,找出來的話再說囉?」
如果是好人──但他還是殺了人──繪里會想當被告律師;如果是壞人,繪里當然也還是要當被告律師。
3
「原來善子醬找我們出來是要進行戀愛諮詢呀滋啦。」
「咦咦……露、露比我在這裡沒問題嗎?」
津島善子特地挑了間開放感不高、與其他桌客人相隔距離不短的咖啡廳,就是要盡情談論禁忌的話題,只是兩位友人的其中之一,國木田花完,常常不留情地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露比也是不可或缺的!還有滋啦丸妳小聲一點啊!」
「善子醬現在也挺大聲的滋啦……」
既然是戀愛諮詢,那麼就有一個對象,善子的對象正好就是黑澤露比的姊姊,她可不想錯過這個好機會。
「……露比能幫上什麼忙?」
其實露比也不是裝傻,她只是想看見善子用彆扭的表情說出主題的模樣,這些年來,小惡魔真的成了小惡魔。
「當、當然啊!畢、畢竟那可是黛……黛……黛雅……」
本來還很有氣魄的模樣,要說當事人的名字善子便愈說愈小聲,但是就算她沒有說清楚,面前的兩人也早就知道是誰了。
「善子醬真是有一種事到如今的感覺呢……」
幾個月前終於正式交往的小原鞠莉和松浦果南就不用說了,花丸覺得這對也是挺能拖的,而且怎麼會認識都超過十年了才發覺。
「知道就不要再吐槽我啦!我、我想知道妳們怎麼在一起的跟我該怎麼對黛雅示好……」
正因為是認識多年的好友,善子才會這樣不客氣地回應,還可以若無其事地詢問兩人的事情。
「丸子跟露比?」
「露比跟花丸?」
「為什麼要問一模一樣的問題……?」
因為被善子提到,花丸跟露比首先回應了第一個問題,黑澤黛雅的事情就先丟到了一邊,她們的這種默契也瞬間讓善子覺得自己需要一副墨鏡。
「唔……善子可以悄悄牽起黛雅學姊的手,如果她轉頭看妳,妳就對她露出微笑,如果黛雅學姊也對妳笑,那就成了滋啦!」
「……最好是這樣啦!」
本來以為要認真回答自己了,誰知道花丸說的方法一點都不切實際,而且有一半的機率會變成不知道怎麼應變的局面,善子又一次毫不客氣地駁回。
「善子醬,同居以前也對姊姊抱有好意的吧……?」
「說、說是這麼說?」
「為什麼突然想告白了呢?」
「欸……」
既然花丸的方法──也就是她們如何在一起的契機──善子沒打算採用,露比就開始針對善子的第二個問題討論,但是善子的錯愕是在意料之外。
「善子醬跟黛雅學姊在一起之後,要做什麼呢?」
花丸雖然有時候喜歡起鬨,不過被露比一提出來,她也覺得這點實在是需要好好問清楚。
抱著單戀的心情遙望著對方那麼久了,關係也好到可以住在同一間屋簷下了,如果之前都毫無作為又不著急,為什麼會著急了起來?
「可以……做什麼?」
善子當然也是知道所謂的戀人之間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是被這樣質問,她的腦裡當然也不先浮現牽手擁抱、接吻甚至上床的畫面,而是什麼也想不到,最多就是微笑的黛雅站在她面前。
「還是善子醬只是想表明心意?還是想成為現充滋啦?趕流行?」
「欸……」
「嗯,露比也覺得善子醬弄明白自己的心意比較重要喔!」
明明是想問該怎麼表白的以及表白成功機率,善子沒想到最後變成了審問自己大會,她整個人就這樣沉澱下來。
想了想自己喜歡黛雅,要說牽手的話想牽手、想擁抱的話想擁抱,但是更之後的事──想了果然只會害羞,甚至是想抬起手給自己一巴掌的程度──善子也被花丸和露比搞得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可能只是享受和她接觸,卻不想更進一步?
但如果真的要說的話,確實是有個具有說服力的理由。
──想讓黛雅開心。
「好吧……看來是不用問了……」
「嘿嘿。」
「不過還是要看姊姊的心意啦……」
「這就不用提醒我了!」
即使黛雅現在看起來好像已經很幸福了。
所以善子的決定消極了起來。
她想──還是這樣就好了吧。
4
「啊啊──真是沒完沒了!」
已經審問超過十個人又要做詳細筆錄,渡邊曜幾乎是撓頭仰天喊了出來,不過她敢這樣做也只有在園田海未不在辦公室的時候了。
「哈哈……再加把勁吧!雖然超過一半跟這次的案件沒關係,既然抓到了這麼多吸毒又販毒的就好好辦事吧!」
在這間辦公室職階最大的高坂穗乃果看見在整理文件的後備這樣抱怨,她不禁說出了很正經的話。
至於園田海未不在是因為換她去審問了,替她做筆錄的是黑澤露比。
「每次只要抓到一個吸毒的,就會接二連三抓到一堆人呢……運氣好的話。」
高海千歌同樣也在整理她進行審問的筆錄做成文件,表情跟另外兩人一樣看起來相當疲累。
「這樣……也算是業績很好吧?雖然好像只是消耗了更多資源……」
曜開始對獎金制度感到疑惑,明明從這些毒蟲身上也榨不出更多錢,還會把他們送進監獄,說是業績還不如說是國家的累贅。
「別在意別在意!總之趕快把手上這件事辦完就對了!」
待在警界比面前兩人還久的穗乃果的壓根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所以裝作沒聽到一樣催促著她們。
正好在這樣的抱怨說完以後,海未和露比就從外面開門走了進來。
「啊!辛苦了!」
即使曜根本分不清楚海未的表情究竟是因為審問而造成的,還是本來就那樣,她就是要先說慰勞的話。
「露比,交給妳了。」
「了、了解!」
和曜對視並點點頭,海未再次吩咐露比去整理剛才審問的所有筆錄,她則是腳步沉沉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海未醬,有什麼新線索嗎?」
和其他後輩不一樣,就算在海未化身為惡鬼模式也敢打擾她的只有同年齡又同期還是青梅竹馬的穗乃果,她一臉好奇地看向海未。
「有吧。」
「欸?海未醬居然用不確定的語氣!?」
不過海未只是稍微瞥了眼穗乃果,接著便開始使用自己的電腦像在調閱什麼資料一樣。
「六年前因為上原良太的身分跟死亡環境,警方不太追究整個事件,甚至不去調查他身邊的人,直接把他判定吸毒過多猝死,就連他身邊的吸毒犯也不去追查。」
「所以我們現在不是在……查?」
穗乃果也明白海未現在說的就是造成他們得大費周章辦案的原因,不知道海未為什麼又要提起一次。
「有些等當事人都死了六年以後就會被湮滅了,例如欠錢──但是只死了一個。」
「……找到了!?」
海未說的正是她們這些日子以來努力的方向,讓穗乃果很激動地衝到了海未的桌前。
「根據他的口述和其他人作證,是借了上原良太的錢,但是今川杏子似乎不知情,要說為什麼的話──他們都說今川杏子戒毒了,妳們的審問也都有得到這樣的消息吧?」
「啊哈哈,我遇到的都跟這兩位好像沒那麼熟……」
海未說著這次審問獲得的情報,並追問其他人是不是擁有一致的口證,不過很明顯地,曜並沒有審問到關鍵人物。
「對上原良太有犯案動機的人,對今川杏子不一定有──看起來是這樣,但是他們之前是戀人關係……大家繼續加油吧。」
海未看起來對這個曾經欠錢的嫌疑人並不怎麼積極,甚至說完話的時候還露出了微笑,但所有人都覺得只是皮笑肉不笑而已。
5
「西木野主任!車禍急診!」
西木野真姬回到了西木野綜合醫院已經超過半年,她仍然是急救醫生,職位卻像空降的,不過沒有人對此有怨言。
「生命指數?」
看見血淋淋的傷患被推著進到了急診間,真姬戴上白手套先接手現場急救人員有止血的傷處,趕緊做更進一步的止血和處理。
「心跳69!血壓71、46正在逐漸降低,到現場時就已呈昏迷狀態!沒有熟人在場,血液已經拿去做血型分析了!」
確認傷口已經不再大量流失血液,聽到過低的血壓,真姬並沒有太緊張,這是急診室的常態了。
她讓其他人把傷患的衣服全部剪開,注射鎮定劑以及麻醉,開始進行傷口的清理,隨後很快就有護理師拿著符合傷患血液的血袋前來進行輸血。
和屍體不一樣,活人的心臟還在繼續跳動,血液會一直流動──血管受傷會噴出血液,真姬做好安全防護措施的雙手以及身上的手術服已經染上了不少血。
得為了傷患的心臟是否還在繼續跳動而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深怕一個手滑或手抖就改變了傷患接下來的人生;有時候即使救活了誰,卻會受到來自家屬更嚴厲的抨擊。
這些在真姬當法醫的時候都不曾有過,她不需要跟活人接觸,只需要切開安靜的屍體,將事實告知留下來的人。
截然不同的工作,得到的感受當然也是截然不同,真姬還不至於一直在比較這兩份工作的差異,她只是覺得不管哪一個都讓她心很累。
「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最要緊的處理完成並且替傷患縫合大傷口以後,真姬便將安置的工作交給了其他組員,她逕自去脫下所有裝備並消毒。
因為總是把屍體切開又要恢復原狀,總是盡量不要破壞原本樣貌的真姬,在縫合方面相當拿手,她可以說是急救組裡手藝最精湛的了,所以她基本上是負責這些工作。
「真姬。」
「啊,爸……院長。」
清理好全身以後,真姬走出急診室,遇到的是她父親,因為也一把年紀了,不想被其他人撞見這幕,真姬趕緊改口。
「晚上有班嗎?」
「……沒有。」
會問這種問題,真姬已經知道她父親想做什麼了,最近因為關心過去的案件所以把班表都排到了正常時間,真姬當然也不能說謊。
「那繪里有空嗎?」
「……我想應該有?」
真姬實在是很不想跟自家老爸說繪里就是個不知道有沒有在上班的律師,有時候看起來很悠閒,有時候真的會跑到各處尋找線索所以不會回家,但是她覺得今天應該是有空的。
「晚上回家吃飯?」
「……我會跟她說一聲。」
和真姬預料的一樣,不過真姬把這個理解為命令,而不是徵求意見,況且也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妳媽說要準備好吃的,晚上見。」
「晚上見。」
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真姬歪頭思考了一下。
──今天是什麼特別日子嗎?
雖然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也可以「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就是了。
6
「橋口……禮美小姐,是朝日小姐推薦來看診的人不成呀?」
東條希看著空白的病歷,面前的人是第一次來到這間醫院就診,不過名字和就診原因倒是覺得有點耳熟,所以希下意識就這麼問了。
「欸?呃……我是。」
實際上確實是被當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朝日紗夜介紹過來的,雖然沒想到會被這樣問,橋口還是回答了。
「那麼就知道問題原因啦……不過咱還是想聽橋口小姐自己說一次呢。」
其實希心裡是覺得非至親的死,應該還不至於憂傷到需要來看心理醫師,不過對方是一被推薦就來的話,她只能先默默歸類為有錢又有閒的人了。
「真要說的話也沒什麼……只覺得有點難以接受吧?」
「難以接受什麼呢?」
果然如此──沒什麼大事就跑來看醫生,希已經想好該怎麼面對橋口了。
只要聽一聽理由,再稍微分析一下心理狀況,根據表情和說話方式來判斷是否要開穩定情緒或是跟朝日一樣的安眠藥給她。
「為什麼這麼多朋友裡面,偏偏就是以前最親密的這幾個人裡死了兩個人……」
橋口的神情有點沉悶,話說確實也給人感受到陰鬱,讓她難受的理由聽起來也還合理。
「咱可以問問橋口小姐所謂的『最親密』裡,有幾個人咩?」
希能夠緩和氣氛的假大阪腔讓橋口沒什麼戒心,於是她便點了點頭。
「我們是高中認識的,高一就混在一起了……兩個男的三個女的,如果朝日也說過的話……就是另一個女生和其中一個男生過世了……啊啊,真是難以相信。」
朝日的哭法和橋口的沉著都讓希覺得很不可思議,一個是太誇張、另一個感覺就不怎麼「親密」,忽然覺得來看醫生的這些人真的很閒。
「……聽說他們曾經是戀人關係呀?」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探聽情報,希開始不把重點放在面前的「病患」上,不過對方倒是不以為意,但也沒有直接回答希。
「其實我們五個人關係真的都很好……」
──所以?
聽到這句話的希不禁歪頭納悶了一下,感覺會扯出一段複雜的關係,於是決定不再繼續探討。
「橋口小姐在事件過後,會不會夢到已過世的兩位朋友呀?」
直接跳過了自己開始的雜談,希總算開始正經的心理諮商,讓橋口陷入了苦惱的模樣。
她正在思考自己的夢境,有些人會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有些人醒來就忘了,橋口覺得自己應該是後者,但又不能完全否定。
「可能有吧……我幾乎都不記得自己做什麼夢。」
「那麼除了難以接受的心情──可能帶給了妳一些焦躁感以外,還有沒有特別不舒服的部分?」
橋口的回答在希的預料之內,既然不記得那麼就不是很重要,接著又開始往其他方向諮詢。
橋口沉默了幾秒,似乎不太願意跟希對上視線,但她看起來是因為消沉而望著自己的大腿。
「有點……害怕。」
「恐懼?」
橋口的回答沒有讓希感到驚訝,如果受到打擊,確實什麼感受都有可能發生,不過她想查清這份感受的由來。
「……也就只是有點害怕而已。」
然而橋口並沒有打算告訴希的樣子,用一句話帶過了這個話題,她或許就連自己為什麼要來看心理醫生都不知道。
「好吧,咱想想,橋口小姐既然不記得夢的內容,代表睡得安穩囉?」
「也不是這麼說……夜晚總會醒來兩、三次。」
既然病人不願意分享,希也不知道該如何對症下藥,只好開始確認她的狀況。
「這樣呀,跟以前的睡眠品質比起來如何呢?」
「不好。」
「要不要試試看安眠藥呢?舒適地一覺到天亮,良好的睡眠可以改善內心的負面想法唷。」
因為對方都花錢來醫院了,心理上看起來問題不大,但是希可以幫忙解決睡眠問題,所以還是決定採用和朝日一樣的結果。
「好吧。」
直到最後一刻才開始思考自己到底為了什麼來看醫生,或許精神真的有點問題,所以橋口接受了希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