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的笑容便帶著一些虛假的天真。不似在這糟糕的煉獄中應當存有的天真,卻像是一曙光,但到底是真是假,我卻是不得而之。向金絲雀一樣的孩子,或許是個想作夢的小女孩,或許是個有隱情的藏鏡人。可是,她到底不會是拿著刀迎面弱者的人,因為她和我家的嚮導,都有相同的氣味。
那代表著溫柔。
──米卡莎‧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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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翻湧的人群中穿梭的金色影子,像是帶來生的希望的天使加百列,在聖光照耀大地之餘,傳遞著生命的訊息,維護著人間的哀痛與傷悲。
「小軍官,這裡麻煩繃帶。」「好的。」
馬不停蹄傳遞著所需,藍色的眼珠注視著眼前的景象。
破敗的墊蓆、渾身纏滿繃帶的傷患、手術台上不安全的手術還在進行著,眼前一張張列席的床單上擠滿了人,有昏睡的;也有從此進入長眠的,甚至連覆蓋的白布都沒有,因為已經沒有多餘的資源留給亡者,所以這一刻尚在掙扎的人,下一刻可能便是在火舌中相見。
不安、絕望,死亡的氣息瀰漫著整座教堂。即便已經做好了緊急安置,所有人也有了基本的安保,但這些人的心,有些已經死在下一刻隨之而去的生命之中了。
孩童眼中不負有希望,神情冷漠、乾巴巴的望著床上將死的病患。因為他們的下一刻,便是隨同他們的父母抬著屍體丟入火堆中,好換取勞動而得的物資,這些還是有人關照的。沒有人關照的,他們緊緊地依偎在教堂的角落,只能透過黑暗中的微亮反光,看見他們想要活下去的眼,他們始終緊盯著物資,隨時考慮著下一刻發生變故時,如何從中逃離並存活。
這些只是孩子!
他們心中應該要有希望,不該只是麻木的、恍若機械的活著。
這些天來 ,我透過給予食物換取了他們的一點點信任。但是,他們卻仍舊警戒著我,彷彿下一秒就會放棄他們,而他們面臨的將是死亡。
尤彌爾一直翹班的這幾天,我每天看著眼前一天天變好的狀況,還有一天天低迷下去的氛圍,即便安置基本已經安定,人們臉上的表情卻越發麻木。
這就是戰爭嗎?死的不是生命,而是人心。
「小軍官,要開始禱告了,麻煩站到台前。」「我明白了。」
這些天來,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跟這個教堂的牧師如恩進行禱告。
「我們在天上的母: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妳的國降臨;願妳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但是只是禱告...就像我一直做的事一樣阿。
假裝一切....都是美好的。
怎麼辦......我已經開始不知道該如何判斷了,尤彌爾大笨蛋,快點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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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罪。我其實是一個戰場孤兒恰巧流落此地。被當時的牧師給收養,擁有了名字、身分、還有立身之所。但是當這一切終於得到,下一秒,失去的烈焰焚燒而至。我只是不想死,仁慈的聖母會原諒我的。我有罪,我將為了一己之私害死眾人,但若不這麼做,誰來赦免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但誰又能聽見我的獨白呢....聖母根本就不存在,不然為甚麼戰爭會爆發,為甚麼人性會有陰暗的一面,為甚麼我已經流落此境地了.....
還有人出現想要踩我一腳!
竟然如此,你們就一起邁向死亡吧。我將會是那個戰到最後的人。
「小軍官,要開始禱告了,麻煩站到台前。」
而眼前這個宛若天使的小女孩,將會獻上最純潔的鮮血。
為接下去的表演,增添一些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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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紅酒綠的場子,交錯的碰杯聲和女侍們調笑的嚶嚶低語,歡笑充斥耳際。在這座戰場中央的酒館,像是即將敗亡之前的末世歡愉。
真是狗不了吃屎,這就是人性。
恨恨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尤彌爾隱在酒吧得一隅冷漠地想著。
墮落、骯髒,總想著將人拖下水,至少黃泉路上有人陪著會舒服一些,不用獨自面對死亡的誘惑將原本拯翻閱聖典的手,成了殺人於無形劊子手。
透過這幾日在和酒保攀談、還有一些地痞流氓「打」交道之下,終於知道了暗中計畫的人,就是那個道貌岸然牧師如安。
因為地方貴族的打壓,近日來教堂越來越入不敷出,而貴族中還有人抓住了他的把柄,偶然知道他原本的身分,並以此為要脅強迫他處理難民,卻不給予任何資助。
將要失去安身之所的他於是聯繫上了祖國的將領,便悄悄地將地形資料、人口分布,糧食補給還有名面上他能調查出來的士兵分布圖都交了過去,只為留得一線生機給自己。
哼,如恩,明明是個象徵報恩的名字,卻又像是另一個發音的「毀滅」,真是諷刺。
事到如今,即便他的計策在如何粗糙,我已經驚動了他的耗子,要在那些死耗子把我的情報呈上去之前,帶克里斯塔離開。不然,若是她們發現克里斯塔的真實身分,就來不及了。
嚥下最後一口劣酒,尤彌爾撇撇嘴的扔了一塊銀幣,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擦拭酒杯的酒保,便揚長而去。
而那位酒保在尤彌爾走後,卻是淺淺的勾起一個微笑,眼神恍惚的呢喃著:「...一匹獨狼,想要護好一隻金絲雀....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中,卻沒料到金絲雀後是另一群黃雀在窺伺機會下手。有趣。」
語畢,放下手上杯子,似有些惆悵得望了片刻門扉,便轉頭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