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日小憩

昫第五次将视线离开书籍，越过桌案，小心翼翼地投到阿拾的脸上——或许是午间尚暖，也或许是今日晨间的修习力度太大，阿拾坐在桌案前就犯了春困，脑子里迷迷瞪瞪的，自己也没意识到就睡了过去。

她体贴地提议让阿拾干脆躺在榻榻米上好生休息一下，如此这般，就变成了现在这番景象。

拿着书的手感觉有点点发冷，昫第六次看向阿拾，稍加思索后悄悄站起身来，将外衣脱下，轻轻地覆在阿拾的身上。

随即又坐回桌案前，感觉心里有点激动地跳跃着。又凝视好一会儿侧躺在榻榻米上的阿拾，昫又想起了一主意，有些雀跃地提起笔，在白纸上认认真真地将阿拾的模样描摹出个大概。

不知过了多久，当阿拾睡梦中下意识翻身平躺下来后，昫也画得差不多了。她瞧了瞧前面的阿拾，又回看了看画纸上自己描绘出的阿拾，颇为满意地看了好几遍，才将自己的画作折起来夹在书中。

这是昫自己的秘密。

又将书看了几行字，但昫始终感觉自己的心思已经从书中内容里飞走了。她又看向那边的阿拾，感觉某种意识在若有似无地催促着自己，她终是又站起身来，在这股意识的驱使下蹑手蹑脚地走到阿拾身旁，跪坐下来。

早先她就有些好奇，虽然是这种小事，那就是阿拾喜欢直接躺在榻榻米上睡觉这种事。阿弦也在初相识不久后私底下向昫调侃说阿拾的这番行径较之真正的大小姐来说，实在是太过恣意。昫那时听了后也只是一笑带过，心里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阿拾的到来实在是让她感觉太过亲切，或许在他人看来也仅仅是多了个玩伴一般简单，但在昫的心里分量却要重上太多。

她想起自己初到足利御所的那会儿，堂兄确实是相当关照地多次看望，并且将自己年龄相仿的儿女们挨个儿介绍给昫。

“我是辉若丸，我听父亲大人说，你是叫‘杏’（kyou），对吗？“足利家的小公子，辉若丸问道。他打量了一下昫，感觉眼前这个一直沉默着的女孩子有些怪怪的，无论是那头浅色的头发，还是与她气质感觉不大符合的新衣。

“……不、不是的，是昫……昫……”对面的女孩子结结巴巴地辩解着。

“……那好吧，好拗口的名字。昫，我能只称呼你为‘昫’吗，感觉你比我还小，称呼你姑母会感觉怪怪的。”

昫也只是点了点头，说老实话她也不明白理清辈分的意义，在她看来，比自己年纪还要大一点点的辉若丸直呼自己的名字也没什么不对的。

“昫你会玩木马吗？”

昫摇了摇头，她连辉若丸说的这个木马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平时都玩什么？“眼前的辉若丸公子有些惊讶地睁大双眼，看稀奇物事一般地看着昫。

昫又摇了摇头，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有做过“玩“这种事情。以前的她，也只有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松尾坂的小孩子们闹成一团。第一次走近他们，也是最后一次，还是被骗到了山上去。

“……这样吧，我见父亲大人给了你许多书，你把它们全部看完后，我再来找你听书里的故事吧。“辉若丸公子看了看房间里的书柜，沉默好久后有了打算。

昫欣然同意，但她不知道辉若丸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看完，也没有问及看完书的日期。直到阿弦来了后，看着书的昫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讲给阿弦听后，阿弦却是用了某种看不懂地眼神瞧了瞧自己，随即叹了口气，说：

“想必辉若丸公子也有许多木马要玩，殿下你尽可放心地看书，不必在意他是否回来找你玩耍了。”

昫没大听懂，却也点了点头，没过多久也就真的没大在意辉若丸的事情了。一直等到阿拾的出现，她才稍稍明白了些什么……

阿拾睡得安静，连呼吸声都是轻柔的。昫瞧了阿拾许久，心里涌上来一丝暖流，就像春日转暖的午后。她也开始试着趴在榻榻米上，第一次如此近的看清楚榻榻米的脉络，感觉十分新奇。昫小心地翻了个身平躺着，生怕吵醒了阿拾一般。似是被阿拾的睡意感染，她也忍不住起了困乏之意……

当阿拾醒来时，侧过头去就发现躺在一旁安稳睡着的昫。她没想到昫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忍不住好奇地凑近了些，好生瞧了一番昫打盹的样子。但转念一想——

自己是不是将昫带坏了？

她不禁暗自苦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