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涂。”沉玉微微一笑,她扫了眼好奇的江湖人,手落到了面纱的边沿,在一道道抽气声中,她又缩回了手,轻声道,“至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那只不过是怕吓着你们,我幼时受了伤,脸上全是伤痕。”说着这话时,沉玉的眸中积蓄了盈盈的泪,好似一切当真都如她所说的那般。
——谎话连篇!
就像她跟自己说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华然只觉得万分荒唐,她很想甩袖离去,可事实上,看着沉玉被不同男人围绕的样子,她心中蔓延着复杂的情绪,甚至是妒忌地发了疯。如果能够将她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那儿也没有江湖纷争,一切该有多好?华然冷不丁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她的面色变得极为僵硬,眸色像一片深邃的海,只有走进深处的人,才能发现那前后无路的绝望。
“看来姑娘还有一段沉痛的过往。”袁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你们这群人,若是不愿意她帮忙便罢了,苦苦相逼又是为何?”殷池亭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冷冷地瞪了袁生一眼,几步走到了沉玉的身侧,“他们不信,你帮我和天浔二人便可。”这话一出,就像是投入水潭中的石子,霎时间便惊起了一片涟漪。原本听着袁生的话左右摇摆的人,这时候又开始指责袁生了,甚至说出“不信不吃解毒的药便是”一类的话语来。沉玉在这群江湖人中,原本便处于弱势的,可因为殷池亭的一句话,使得那些江湖侠客又倒向了她。
“我觉得她有些奇怪。”张蕴的念头跟袁生类似,他凑近了华然,正打算说几句话,忽地两束目光如同刀刃,刺得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挠了挠头,又瞥了沉玉一眼,可又没有瞧出什么东西来。收敛了心神,他又说道,“涂姑娘一直在看你。”
华然没有说话,她猛地一拂袖子,离开了人群。
毒瘴当前,白云乡就像远在了天边。
随后也赶来了一些个江湖人,有的人不信邪,在研制出解药前,便想着自己一个人硬闯,可代价是巨大的,进去的人从来就没有出来过。沉玉的出现,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江湖侠士们都指望着她研制出解药,只要她需要的药材,自然有人会去取,甚至某些个家中富裕的,直接飞鸽传书给家丁,让人把名贵的药材都给送过来。
只有一个人冷着脸。
在沉玉出现后,华然就极少离开自己的房间,就算是酒,也是小二给送到屋中去的。
醉人的酒,可是醉不了一个满心忧郁、痛不欲生的人。
淅淅沥沥的雨声飘在了屋檐上,风吹着檐角的风流留下一片叮叮咚咚的脆响,酒坛子在地上骨碌碌地转,而华然则是斜靠在榻上,又是笑又是哭。情绪在看到了沉玉的那一刻就失了控,她明知道寻找伤心小箭的道路上会遇见沉玉,可是她能够拒绝师父的话吗?她想要拒绝师父的话吗?
吱呀一道开门声响起。
“师兄,我不想被人打扰。”
华然还以为是张蕴到来。
直到那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般将她整个人给笼罩。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摸向了搁在了榻上的长剑,手腕冷不丁被人给扼住。
——怎么,又想再捅一刀么?下次捅在我心上好不好?
轻轻的喟叹中含着无尽的怅然,华然的眼中一下子便蓄满了热泪。她想要挣开沉玉的手,可是身体在被她触碰的时候,便卸去了全身的力道,软得像是一滩水。
“你给我出去!”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我就是撼天宫的宫主呢?”沉玉擦着华然眼角的泪,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疲倦。伸手将华然给抱在了怀中,她的下巴抵着华然的肩膀,轻声道,“你到底在顾虑着什么?就算我是撼天宫宫主那又怎么样?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然后呢?”华然凑到了沉玉的颈边,狠狠地咬了一口。她觉得自己早就发疯了,她想让尖利的牙刺穿那脆弱的皮肤,吸吮那滚烫的血液。“你跟我走的就不是一条道路!你欺我、伤我、戏弄我,你凭什么——”
沉玉没有给华然说完那句话的机会,明明身体是贴近的,但是她们之间的距离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中生恨?华然不甘心,沉玉的心中更是不甘心!她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华然的唇,将所有的声音都给吞入腹中。她不明白正邪对华然来说,为什么会这么重要,她同样不明白,为什么爱之中会掺杂着那么多别样的情绪。她对华然的渴求与日俱增,她可以原谅华然做的事情,包括她捅了自己一刀,可为什么她就不能够原谅自己呢?
在情不自禁间是迎合的,可是等到理智占了上风,华然又是无比地抗拒这件事情。她的手紧攥着沉玉的衣服,几乎能听到了那细微的撕裂声。她想要叫沉玉滚开,可是在抬眸间又瞧见了沉玉眸中的泪意。她怔了怔,顿时一阵无力和酸涩。她觉得自己承担了痛苦,可是沉玉呢?混乱的思绪中,过往的记忆碎片在倒放,她尝到了一丝淡淡的咸味,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泪。
“你告诉我,正邪对你来说重要么?”
“江湖正道做的事情一定都是对的么?”
脑海中满是嗡嗡嗡的声音,华然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子,沉玉的面容在她的眼中一下子模糊、一下子清晰,她感觉到了一双手滑入了自己的衣衫内,微凉的指尖在游走,所到之处火焰燎原,这种久违的震颤感让她一时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我——”她还没有说完,就又被沉玉的吻给堵住。
沉玉根本就没想要她的答案,也不认为她会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