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宫闱乍暖还寒,就连窗外新长出来的枝芽也干瘪的难看。静悄悄的长安冷的令人害怕,就是掉了一根针也能听见的静。没有哭闹,没有雀跃,什么都没有。这样的长安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不知道。
困在这里就像死在这里,李彧一步也没有踏进来看过我。我不知道乌尔雅和南国大军现况如何,我也不知道我父亲和镇北大军怎样,我不知道。
有时候用恶意揣度一下李彧这个男人,就觉得他阴森的可怕。只是我从来不愿意这样想,不愿意承认那些温声细语欢声笑颜都是假的。要不然身为皇子的他如何游军燕北的时候迷路,偏偏遇见了我。要不然为何我嫁南国荒夷违大燕习俗时他不拦着,偏偏等一年西南驻军有异动来换取燕北人心。他足我要求不过举手之劳,他宠我不爱我从未给过我心。
我一直都知道啊,李彧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像他选了我,可能不单单是为了军权。还有我生性凉薄,不会爱上他。
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我挑了一个黄历上大吉的日子,在偏房点了火油。冬季存的火油还剩下许多,初春又是冷峻的天,炭火十足。午夜避开了值夜的宫女,反正她们也张扬不出来声音。一把火,熊熊的燃着,凄厉的照亮了夜,把我住了八年的长安付之一炬。
火焰在眼里燃烧,真好。
【八】
我当然没死。
我李沉璧虽然不是什么惜命的人,但也做不出来自戕的傻事。我当时把长安宫点了,是早就用那福袋装的鼍鼋军符同乌尔雅联络上了。论越狱的最好方法,就是制造混乱。虽然在长安宫呆了这么多年,点了有点于心不忍,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南国的夏天实在是太热,我快把头伸进冰碗里了。说起来我十八岁那年知道自己要嫁给南国女帝的时候,心里是没什么太大的抗拒感的。燕北的冬天太冷了,一呵气,白雾都能结成冰。我实在是想去暖和一点的地方晒晒太阳,却没曾想南国的夏天竟然恐怖如斯。
乌尔雅刚刚下了早朝,就跑到我摆着一屋子冰碗的‘凉居’里避暑,这女人真会偷懒。她头躺在我腿上,我用今早新用凤仙花染的指甲剥着橙子喂给她吃。我问她:“你当时为什么要让我去当大燕的女帝?”
心底大概猜到了可能是南国权贵专政久了,她去分杯羹讨点好处。谁知道她眼睛一瞪,理直气壮的同我讲:“当然是因为在南国当女帝太累了!我想着妻要是在大燕当了皇帝,我就辞了南国的活计,要妻养我。”我默默的剥着橙子,却不喂给她了。当米虫这种事情,明明我更合适啊……
我一边吃着橙子,一边看着窗外飘过的云。听说李彧已经还朝,肃清了国内叛军。下了罪己诏,说是自己被妖妃迷惑,有愧先祖云云,今后自当励精图治许国允安。他会是个好皇帝的,我信他。一边想着,一边觉得有人拽我袖子,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乌尔雅,她气鼓鼓的看着我:“我橙子呢?”
我轻声笑了笑:“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