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剛才幹嘛裝睡?」林珩等她喝完水,接過水杯。
「我哪有裝睡?」瑞妍哼了一聲。
「好吧,那妳幹嘛要偷看我?」
「我只是被吵醒,妳又不在,我看看是誰而已。」
瑞妍倨傲的回答。
「可是我剛才說話很小聲啊?」
「明明就很大聲。」瑞妍嘴硬的說。
林珩偷瞄她的腳一眼,發現她纖細的雙腿微微搖晃,雖然她對肢體語言沒什麼研究,還是直覺瑞妍在說謊。
不過跟瑞妍軟磨硬泡也沒有用,只要她不想就不會說實話。
「剛才是跟我以前室友在聊天,怕吵醒妳。」
「什麼以前的室友?」
「就是我大一時候同一寢的室友,現在在台北上班。」林珩說著,瑞妍還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她找妳什麼事?」
「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林珩說了一半的真相,偷偷省略掉她自己跟沂如談的那個部分。
「真的嗎?」瑞妍瞇起眼睛。
「真的啊,要不然我還能跟誰聊天——」
突然想到什麼,林珩盯著瑞妍看了好一會兒。
「妳該不會是以為我在跟樓上的聊天吧?」
「我哪有?!」瑞妍臉色一變。
「所以妳就是醒來之後找不到我,又以為我在外面跟她講話,所以才偷看的?」
林珩自己梳理了一遍,覺得還挺合理的。「怕我跟她復合?」
「妳少自作多情,我、我只是聽到有聲音,看看誰在講話…」瑞妍瞪她一眼,耳朵卻紅了
「是嗎?」
「就是!」瑞妍用沒得商量的口氣,強制中止對話。
林珩還是帶著笑,讓瑞妍不滿的掐了她的臉頰。
雖然被用力掐住的地方很痛,能看到可是瑞妍惱羞的樣子,這一掐還是挺值得的。
「還笑?」
「熬啦,我不藥了,熬痛。」林珩被她又使勁一掐,口齒不清的求饒。
「哼,妳最好就講清楚妳們聊什麼喔。」
「熬熬熬,妳先放叟。」
瑞妍又擰了她的肉一下才放開,林珩撫著被捏的地方,覺得半邊臉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好了,說吧。」
林珩把手機裡欣恬的照片給她看。
「誰啊?」瑞妍打量那件漂亮的婚紗,和穿著婚紗的那個高佻、長髮挽成一個優雅髮髻的女子,巧目盼兮,靈動的雙眼讓她有種如精靈般的氣質。
「也是我室友。」林珩解釋道,瑞妍朝她射來如刀的眼神。「她叫蔣欣恬,最近要結婚了。 」
「妳是跟她講電話?」
「不是,我是跟另一個室友,叫沂如。這件婚紗就是她挑的,可是她最近才發現其實她喜歡欣恬。」
林珩說著,把手機按掉。她看到這張照片就不免想到沂如的處境,心情也跟著沈重起來。
瑞妍點點頭,表示她已經了解了。這種故事在這個圈子裡很常見,但並不會因為常見,就減少其傷感。
「我也希望她們兩個幸福,可是,」林珩的表情很複雜,也很難受
「如果非得是這樣的結局,我覺得像現在這樣,對沂如說不定是最好的。」
「為什麼?」
「我經歷過,我知道。」林珩苦笑道。
瑞妍知道她又想起過去那些事,於是輕輕握住她的手,眼神堅定的看著她說:「那些事都過去了。」
「唉,大概也只能這樣了吧。」林珩雖然開著玩笑,表情還是苦澀。
「不會,我會把我的運氣分一點給妳。」瑞妍篤定的說,眼睛裡閃著光芒。
林珩不置可否的笑笑,瑞妍安慰人的方式還是一如既往,讓人難以理解。
上次是哭得比她還慘、對她又親又咬,這次說要把運氣分給她,不知道又是怎樣。
「好了,準備一下,等等出去吃飯吧。」林珩說著,就準備要起身,卻被瑞妍拉住,只得坐回床邊。
「怎麼了?」
只見瑞妍長跪在床上,表情很嚴肅。因為她坐著,所以她比瑞妍矮一點,必須抬頭看她。
瑞妍紅著臉,在她額上輕吻一下
「……咦?」林珩驚訝的看著她,感覺自己從脖子往上發熱,一直熱到耳朵。
「幹嘛?運氣都分給妳了,還有什麼意見?!」瑞妍大聲的說,還一邊瞪著她。
「剛剛那是什麼?」
「把運氣分給妳啊!不要囉唆啦,要出門了!」
瑞妍轉過身去,開始忙碌的到處找外套,可是外套明明就披在她眼前的電腦椅上。
「妳是不是……」
「蛤?!」瑞妍的聲音大得很不自然。
「不,沒什麼。」林珩輕輕咳了一聲,又把話嚥回去。
「那就快點去穿衣服,我快餓死了!」瑞妍轉過來瞪著她,臉上比剛剛更紅了。
林珩還在呆呆想著剛才那是瑞妍第一次親她的額頭,臉上又被用力擰了一把,讓她馬上回過神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是瑞妍分給她的運氣真的有效,接下來幾個小時裡,她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像真的好多了。
本來以為要等很久的餐廳,竟然剛好就有兩個人的空位;在結帳時發現自己口袋的零錢居然剛好付完,一塊不差;
飯後又進行例行的超市買酒行程,本來看到架上已經沒有她喜歡的牌子,卻恰巧趕上店員補貨。
酒過三巡,她想起這些事來都還覺得不可思議。
「——那家的店員平常根本沒有在補貨,我每次去看到架上沒了,至少都要等到隔天才會補的!」
林珩一手拿著啤酒,一邊嚷嚷。她坐在地板上,肩膀倚著床邊,身上的襯衫已經解開到第三個扣子,
而床上趴著的是淺褐色長髮的美人,曲起雙腿輕輕搖晃,懶洋洋的回答:「妳已經說第三次了啦。」
「欸,妳要不要再多分一點好運給我?」她忍不住對瑞妍說,一邊傻笑著。
「才不要。」瑞妍白她一眼,臉上微微發紅。
林珩雖然被拒絕,但並不生氣,只是又感嘆的說:「原來運氣好是這樣啊……」
「不然妳平常是怎麼樣?」瑞妍伸手從超市的塑膠袋裡又拿出一瓶啤酒,喀的拉開扣環。
「我啊……我,嗯……」林珩的眼睛眨得很緩慢,臉上微紅,看來是有點微醺了
「我有一次早上要去出差,要騎到大坑山上去,結果……傳動的帶子斷掉了,結果車子的引擎可以動,可是輪子不會轉。
我牽去附近修,被坑了兩千多……結果回來的時候,騎到一半就爆胎,我只好在山上牽了好長一段山路才找到店修。」
光是想像她一個人拖著機車走山路的樣子,瑞妍就覺得無奈。
「妳會不會太衰了?」
「所以嘛,要不要再分我一點?」林珩笑嘻嘻的說,把身子往前傾。
「不要,再分妳我自己就沒有了。」瑞妍用冰啤酒罐往她臉上一招呼,冰得林珩往後一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一直隱藏的那面曝光了,林珩今天晚上好像是放心了一樣,更像是黏人的大狗,尤其喝酒之後就更是一直搖著尾巴想湊上來。
「妳要不要快點去洗澡啊,都已經快十二點了。」
瑞妍看看時鐘,提醒她。
「嗯……明天還要載妳去車站,妳……妳幾點的車啊?」林珩揉揉太陽穴,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想起來似的。
「明天晚上七點,我的——」瑞妍忽然臉上一白,從床上翻身坐起。林珩看她突然這樣,也跟著坐直身子。
「怎麼了?」
「我忘記拿票了。」瑞妍打開手機裡訂票的app,檢查取票期限,懊惱的說:「糟糕,只剩十五分鐘。」
卻看到林珩霍的站起來,開始把自己的襯衫扣回原位。
「我去拿,妳把那個頁面截下來給我。」林珩一改剛才傻乎乎的樣子,簡潔的說,取下掛在門後的風衣。
「不要!妳幹嘛啊?我再重搶就好了!」瑞妍連忙抓住她的衣角。
「如果搶不到呢?」
「我站回去就好啦!」
林珩想了想,皺緊眉頭說:「我不要。」
「妳都喝醉了,幹嘛還出門?」
「我哪有喝醉?」林珩正色,套上風衣,把拉鍊拉到頂。
「那13乘以21是多少?」
「273。」林珩幾乎沒有思考,直接回答。
「23乘以49呢?」
「1127。」
「妳怎麼知道?」本來想攔著她,卻連著兩次都被林珩答了,瑞妍不服氣的說。
「我以前配課配過數學,真的沒事,一下子就回來。」林珩說著,就拿著手機和皮包就要出門。
「欸、欸!截圖還沒給妳!」瑞妍急急忙忙的截了圖傳過去,林珩口袋發出一聲微弱的提醒聲。
「我出門了,」林珩原本已經要把門關上,又像想到什麼似的,提醒她說:「這個門等等鎖一下吧。」
「幹嘛啊?」
「沒有,住樓上的那個學妹,之前有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畢製太累,回來走錯房間了,我到家的時候,她整個人就倒在這裡睡著了,嚇我一跳。」
林珩指指床邊的地板上,露出憐憫的神色。
瑞妍點點頭,林珩微微一笑,把門闔上了,隨即樓梯上傳來下樓的腳步聲。
一個人待在林珩的房間裡,瑞妍有點不自在,她張望四周,林珩的東西總算是比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多了,
除了多一些小擺件,桌上還隨意丟著一疊考卷,看起來是批改到一半,瑞妍走過去瞥了一眼,考卷上紅色筆跡深、字體圓滑,
不知怎麼的,她就覺得這的確是林珩的字,跟她的個性很像,堅定但不尖銳。
又翻了幾張,樓下大門響起關閉的聲音,十秒後,床上的手機也響了。
瑞妍匆匆過去,接起來卻發現是剛才出門的林珩,她走到窗戶邊往下一看,就看到林珩一臉尷尬的朝樓上望。
「欸……我好像把鑰匙放在樓上了。」手機裡傳來林珩的聲音,而她本人在樓下聳聳肩。
「白癡。」瑞妍隔空賞她一個大白眼。
「不然妳幫我丟下來好了?」林珩提議,瑞妍往下看看,一樓圍牆比二樓牆面的位置更往外推一點,多出來的地方拿來放鞋櫃和花盆,
如果從林珩房間的窗戶垂直往下倒杯水,能不偏不倚潑在樓下正在換鞋的人頭上。
一樓和二樓之間沒有遮雨棚,而是橫架幾根木條,木條之間至少也有半公尺的寬度,把鑰匙丟下去也不是不可行。
瑞妍想著,就從門後的掛鉤上取下平常林珩用的那串鑰匙(邊抱怨掛鉤上另一隻老舊的小鑰匙很礙事),使勁往樓下扔。
「喀。」
沒想到,鑰匙飛出去沒兩秒,就卡在其中一根木條上,動彈不得。
瑞妍和林珩都傻了眼。
「……現在怎麼辦?」
「不然我先去拿票吧,跑著去的話五分鐘就到了。」林珩無奈的說著,朝她揮揮手「妳幫我看看能不能拿個掃把把鑰匙弄下來,我回來再拿。」
林珩說完就掛掉電話,慢跑起來,瑞妍目送她離開之後,從衣櫃旁找到掃把,伸出窗外,鑰匙卡在木條上,離窗口不近不遠,她伸直手臂加上掃把、剛好搆得著。
瑞妍轉動手腕,把掃把握得更牢一些,對著鑰匙往內一撥,鑰匙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微微鬆動。
瑞妍把上身探出窗口,再次伸出掃把,屏氣凝神,對準那串鑰匙,猛力揮下,鑰匙應聲落地。瑞妍這才鬆口氣,把身體收回來,這一折騰,她只覺得腰酸背痛。
躺回床上拉背部的筋,瑞妍拉了幾分鐘也沒什麼舒緩,心裡正在埋怨林珩把壞運氣傳染給她,就聽到樓下有人開了大門,但她腰實在是不太舒服,也就沒到窗口去看。
又過了一分鐘多,房門上響起敲門聲。
她齜牙咧嘴的扶著後腰從床上起來,想著要跟林珩說一下自己腰實在很痠,問她有沒有貼布。
在拉開門的同時,她腦子裡靈光一閃,林珩如果沒有撿起鑰匙,根本開不了大門、更別提到二樓來敲門,如果撿了鑰匙,為什麼不用鑰匙開門呢?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一開門,白毓就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