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欢迎来到东京都2.0
相对精神学的奠基人、灾害时代人类文明赖以生存的数项技术和理论的发明者、日本最后的神秘学者、二十一世纪最强大的灵能者之一——这些头衔,都可以加在宇佐见堇子此人身上。
宇佐见堇子算是整个家族最传奇的人物之一。尽管莲子本人所熟悉的那位堇子奶奶已经于2071年去世,因为某些诡异的,无可名状的原因,她去世时的容貌也保持在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但这位曾经的家族领袖长达二十几年的离奇失踪,似乎在这个奇妙的时间点上有了合理的解释。
莲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懵懂的少女,丝毫没有她就是那个传奇般的堇子奶奶的实感——这家伙,看上去比起自己和梅莉都要小上一截,真真正正就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不要说是莲子自己,一旁的梅莉、冈崎教授以及不听劝围拢过来的研究员们,在听到这个眼镜少女道出自己的真名时,都陷入了长久的哑然。
“喂……你们……”宇佐见堇子扯着自己的披风领口,因为众多的视线聚焦在她身上而面颊泛红:“能不能别那么看我?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喂!”
莲子已经排除了这只是个同名同姓的路人的可能性——毕竟,并不存在第二个在已经废校的东深见高校读过书的宇佐见堇子。
莲子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尽量冷静下来,替在场所有人,包括这位少女时代的堇子奶奶,解释整件事可能的来龙去脉。
“堇子小姐,刚才因为我和我搭档的能力影响,你已经从自己的时代被某种三言两语难以解释的机制坍缩到了我们这个时空——这是2077年的东京都,和你的时代大相径庭。
“作为一个‘超能力者’,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灵能者,你应该知道这点——不可思议之事,不管是多么的违背常理,在我们身上都可能发生。”
最后,莲子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UNOSC工作ID,将它横在堇子面前,凛然说道:
“如你所见,我叫宇佐见莲子,是你的孙女。”
至于秘封俱乐部的由来之类的特别中二之事,莲子下意识地跳了过去。
就在那一刻,整座实验室似乎都被一阵集体性的惊叹声吞没。莲子用余光瞥了一眼梅莉,发现她正捂着小嘴,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望向自己。
好吧,其实除了浅笑着的冈崎梦美,包括堇子“奶奶”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是梅莉这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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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落实到现实之中,没有谁真的能应付得来“自家去世的长辈从过去穿越回来,不但年轻可爱而且还可能得缠上你”这种烂俗的套路。然而当最初的冲击过去之后,呆在实验室休息区域的莲子和梅莉,以及披着毛毯,一个人低着头在墙角小口喝廉价绿茶的宇佐见堇子,都不得不面对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办?
莲子已经尽力向这位离奇的穿越者奶奶揭示了2077年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莫名其妙,这座城市在这些年里经历了什么、UNOSC和灵矿资源的关系、超级大国们对当今世界局势的应对方法、世界各地对异化病的处理方式……
林林总总,当宇佐见堇子一脸呆滞地听完自己这位大孙女的讲解,时间距离她从2020年的青木原树海被拽到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现时天色已晚,而外面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一团奇怪的,泛着晚霞昏黄色彩的乌云笼罩。没过多久,滂沱大雨便从天际倾泻而下。整个东京似乎都陷入了一片雨幕之中。
“怪了……天气预报根本没有提到今天会下雨来着。”
梅莉趴在研究所窗口的栏杆上,习惯性地撑着脸颊说道。
“大概是天气也被异变灾害影响了吧——我记得去年就连冰岛都被异变造成的飓风袭击过,结果那场灾难导致半个欧洲的网络服务都停摆了。”
“是喔,北欧毕竟是地球上最大的服务器农场集散地嘛。”
莲子很早以前就在《科学美国人》杂志和《读卖新闻》之类的媒体上翻到过这件事——因为气候寒冷的环境下服务器工厂用在制冷上的能源会更少,经历严重少子化的北欧国家居然在几十年内靠着经营服务器仓库这种生意摆脱了经济停滞。
然而说到底,眼下这场太阳雨的起因,并不是当下两人需要考虑的问题。
就在她们刚想着回去继续给堇子做心理复健的时候,冈崎教授和千百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自动门走了进来。
堇子听到动静,立刻就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回过了头。
“你们终于回来了……”莲子用下巴指了指那位十七岁的奶奶:“那么,从紧急备份里面抢救出来的东西,有办法解释我们现在碰上的情况吗?”
“说实话……我们基本上没有抢救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千百合无奈地摊手道。
“的确是这样,”冈崎教授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刚才的过载不仅毁掉了当时的数据,很多没有来得及上传到云端的原始数据也遭到了破坏。别说是找回当时的实验记录,就连让那台机器正常运转估计都得让整个研究所花掉半年的努力。
“详细的问题我已经通过一个声音幼齿得不行的接线员向那个‘苏伊特’知会过了,至于把堇子小姐送回去这件事,我劝你们暂时也不要再考虑了比较好。”
莲子本来想问问冈崎教授后半句话的解释,但作为一个酉京大曾经的超统一物理高材生,她几乎是在话跑到嘴边之前就打消了那个想法——毕竟在能否将堇子奶奶送回2020年这件事上,莲子和这位大师级科学家的想法应该是相差无几。
“我知道了——那么那个‘苏伊特’大人又说了什么?“莲子接着又问道。
“这个人说自己有办法把研究所发生事故这件事压下去,压到不会有任何一个哪怕有一丁点影响力的媒体会认真报导的程度。考虑到之前她之前所兑现的种种夸张承诺,我不觉得她这次会吹牛。”冈崎教授往嘴里丢了颗草莓软糖,随即正色道:“另一个指示,是‘苏伊特’对你们说的——在正式安顿好宇佐见堇子小姐之前,她得承蒙你们照顾一段时间。”
这回,莲子自己都傻了眼。不止如此,她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
“喂——这也太烂俗了吧?我是在看五十年前的深夜档动画还是怎么的?”
“不管怎么说,我不觉得你们真的有能力违抗那个‘苏伊特’的盛意。总之,带着堇子小姐熟悉一下现在的东京,对我们都没坏处。
“话又说回来,看到曾经叱咤世界的大人物原来居然是这个模样,搞得我都有点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脑袋了——你看你祖母以前不也是挺可爱的嘛。”
冈崎教授说完便狡黠地笑了笑。
“是啊,”莲子点了点头,随即小声说道:“至少因为这个,我现在不怎么想把她送回去。”
说到这里,梅莉不禁也笑了出来。
在这个时候,四人全然没有意识到,刚才还在喝茶的宇佐见堇子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溜到了自己身后。
其实对于堇子来说,那确实也不算是正常的移动——她用自己的能力进行了一次所谓的相位切换,而且是相当掩人耳目的那种。所以,现在在除了莲子以外的人看来,这位少女版宇佐见家族掌门人似乎就是从后面的走廊里走出来的。
“我能提个问题吗?”
“——?!”
就是这一下,直接把堇子面前的梅莉吓得一个机灵。
“好吧,对不起……”宇佐见堇子摸了摸后脑,看起来十分不解:“你们刚才说的话我算是听到了一些——总之,我现在是没有办法回去了,对吧?”
把堇子拉到这个不怎么美好的时代的罪魁祸首:冈崎梦美、北白河千百合、宇佐见莲子以及玛艾露贝莉.赫恩,面对这位“日后”足以左右人类命运的神人,全都是一副茫然且不知从何开口的模样。
望了眼周围尴尬而苦涩的气氛,莲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苦笑道:
“是这样没错——所以,堇子奶奶,不管怎么说,欢迎来到东京都2.0。
“以及,欢迎来到2077年,一个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奇妙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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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冈崎教授和千百合的团队作别之后,莲子和梅莉便只能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带着宇佐见堇子搭乘公共交通前往代代木公园附近的停车场。早上为了方便办公,两人不得不把自己那辆价值不菲的道奇跑车放在了代代木。
看着一路上因为电车车窗外的风景惊得说不出话的堇子,莲子不禁一阵唏嘘。
——某种意义上,就在这个秘封俱乐部早已作古的时代,两代秘封俱乐部的成员算是团聚了。
常规电车飞速地穿越隧道,最后在离涩谷区不远的地方重新回到了地面。彼时,代代木公园附近一望无际的天际线以及已然变成了一座巨型人造环形山的新宿立刻出现在了三人眼里。
晚霞给这一代无数的摩天大楼和新宿矿场染上了一抹燃烧的橘红色,那阵大雨已经过去,现时的东京弥漫着雨后那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感。
“原来新宿真的变成这样了啊……”少女版宇佐见堇子望着外面的一切,眼神中带着迷茫和憧憬参半的复杂情绪:“话说回来,我感觉自己还期待过很久这种事呢。”
“您期待过什么?”莲子问道。
“怎么说呢……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很肮脏,很无聊——大人们无休止的尔虞我诈,同龄人沉溺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单调生活里,所有人都被信息时代的便利剥夺了好好思考的能力,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滑向一个‘大型跨国反乌托邦’一样……嘛,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刚刚经历了一次时空穿梭感到庆幸。”
宇佐见堇子年轻时的经历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作为曾经继承了秘封俱乐部的人,莲子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从堇子留下的遗产里理解当年中二到极致的这位家族长者的想法。
“堇子奶奶,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人们总是在憧憬自己无法触及的事物——这个时代虽然比以前有趣得多,却没有人会为此感到高兴,相信我吧。”
当高耸的八意制药大厦,亦即从前的NTT代代木大厦进入视野后不久,列车便缓缓地在代代木站的露天站台停了下来。直到走出车站,堇子才向两人提出了一个她之前在车上似乎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个,那些兔子女孩——她们都是玩cosplay的吗?”
这个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梅莉才略带笑意地答道:“堇子小姐,你有所不知——因为八意制药的存在,月兔和妖怪兔这种生物,可是第一个得到法律承认的‘幻想种’喔。”
一瞬间,堇子脸上闪过了无数复杂的情绪。她回头望了眼代代木站后方的摩天大楼,巨大的"Yagokoro Pharmaceutics Co.” 字样被工程师整整齐齐地挂在了这座建筑高处的楼板上。
尽管很轻,但莲子还是听到了这位初来乍到的异乡异客的轻声自语: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