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的痛快之後，等待她們的便是無窮無盡的痛苦。Hermione直到此刻才深切體認到這句話的真諦。

她嘆著氣，彎腰拾起落在地上的第999件禮服，旁邊的Pansy則小心翼翼將衣架歸回原處。

當然她們不是不能使用魔法——只是用魔法排列出來的結果，肯定不符合漢娜夫人眼中的美學。

「⋯我們倒是可以隨便揮揮魔杖，走人了事。可我怕漢娜夫人會永生永世不再讓我踏入店裡⋯」

看著Pansy戒慎恐懼的表情，再想像平常慈藹的婦人暴怒的場景，Hermione頭皮一麻，忍不住為方才的失控感到後悔。

即使家務向來都不算是Hermione最擅長的事，她還是盡她所能，悉心將各色禮服披在架上，撫平衣服上的每一絲摺痕。

這時，房間一角隱隱鑠鑠的微光吸引了她的目光。

Pansy正低頭忙得不可開交，Hermione遲疑了半晌，覺得自己去查看也不會引起什麼太大問題。

當她掀起層層疊疊掩蓋著微光的禮服時，眼前所見讓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在一番摸索後，Hermione確信這肯定是她在這家店裡所能見到最美的、最令人感到驚奇的事物。

Hermione緊張地抬起頭，確認Pansy的情況，發現她沒注意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大大鬆了口氣。

她意外地發現，自己並不想讓Pansy察覺到那個東西的存在。至少此刻不想。她希望Pansy在舞會上見到她時，能為此感到吃驚⋯甚至是驚豔。

察覺到自己真實的想法，Hermione猛地一怔，臉不由自主漲得通紅。

她掙扎了半晌，趕在Pansy發現不對勁之前將微光掩得密不透風，然後回歸到工作崗位上。

等到好不容易將所有物品恢復原樣時，兩人都已經狼狽不堪了。

Pansy挑剔地打量著Hermione：「噢，如果妳想挑妳身上這件禮服，我看就得先還給漢娜夫人，讓她打理一下了⋯妳看，這裡都起皺折了⋯」

眼見機不可失，Hermione趕忙開口：「也不是非這件不可，我還想再考慮看看⋯」

「妳不喜歡這件嗎？」

「不、也不是，只是⋯」

看著Pansy狐疑的表情，Hermione咬咬牙：「⋯我可能還需要多一點時間思考⋯我可以之後再自己來看看⋯」

看著Hermione尷尬的表情，Pansy沉默了半晌。Hermione煎熬地頂著她若有所思的目光，既不希望她察覺自己的小心思，又想不出方法來掩飾。

Pansy卻忽而甜蜜一笑：「好吧。不過妳這樣來回跑也是麻煩⋯不然我看這樣好了，我先出去逛逛，找Draco他們聊個天，晚餐時間再回來找妳？」

這個提議對Hermione來說，自然是求之不得。

當漢娜夫人鬼鬼祟祟從牆縫中探出頭來，卻發現店內只有Hermione一人時，大失所望地將Pansy數落了一番。

「Merlin的鬍子啊！Parkinson夫人怎麼生了個這麼木訥的女孩兒？！陪伴！耐心！這是身為小情人最基本的要求！真虧她爹娘號稱是全英國最甜蜜最浪漫的巫師夫妻呢！怎麼連這點小事兒都不懂！！連陪姑娘買個衣服也不願意⋯！！平常倒是油嘴滑舌得厲害，關鍵時刻完全派不上用場⋯」

漢娜夫人一番喋喋不休惹得Hermione頭都疼起來了，她試著辨清她們兩人的關係，可那位夫人完全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頭，聽都沒聽見。

最後Hermione只好不顧禮節大聲喊道：「⋯不是的！是我叫她這麼做的！」

這下漢娜夫人終於消停了下來。她透過那副厚厚的眼鏡瞪著Hermione，驚得擠出了好幾層抬頭紋。

Hermione期期艾艾地繼續道：「⋯我自己挑就行了，她沒必要在旁邊等著，浪費時間⋯」

漢娜夫人推了推眼鏡，細細查看Hermione的表情，忽然眉開眼笑起來：「哎！別說得這樣拐彎抹角的。妳想給她一個驚喜是不是？是不是？嗯？」

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偏偏露出和Astoria一樣的八卦表情，這極高的相似度讓Hermione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含含糊糊地咕噥著，漢娜夫人就當她是同意了，興高采烈地說下去：「妳早說嘛！唉，現在的小女生啊，怎麼都那麼容易害羞呀⋯想當年還是我倒追的我老公呢⋯」

看著Hermione紅得近乎滴血的臉蛋，她咯咯笑了起來：「哎呀不逗妳玩兒了，怎麼那麼不經逗呀？那麼妳說說，妳打算給Parkinson小姐怎樣的驚喜呀？」

Hermione忐忑地將剛才遮掩得嚴實的東西交給漢娜夫人，問道：「這個⋯您覺得可以嗎⋯？」

「噢！好眼光！我記得我把它放在角落了，妳怎麼把它掏出來的？」

漢娜夫人咂了咂嘴，似乎對Hermione的眼力感到驚奇。

「這個Parkinson小姐肯定喜歡⋯不過話又說回來，妳選什麼她都會喜歡的，是不是？只要妳人到就行了。」

漢娜夫人嘎嘎笑了起來，似乎自認為非常幽默，也不管身邊Hermione窘迫的神情。

Hermione看著她俐落地將物品包入紙袋，再次確認道：「呃⋯所以Parkinson不知道這東西的存在⋯？」

「不知道、怎麼可能知道！」漢娜夫人擺擺手。「妳放心吧！這東西非常稀有，我好不容易才弄來一件，上禮拜才剛到貨呢！她哪可能料到我們店裡有這個？」

她笑了幾聲，將紙袋壓到Hermione懷裏，推得她一個踉蹌。

「去吧，女孩兒！Parkinson小姐正在外頭等著妳呢！」

Hermione一愣，急急往外跑去。隔著門上的玻璃窗，她看到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以及籠罩在夜幕中的黑髮女孩。

窗櫺上的落雪將女孩翹首等待的身姿鑲嵌成一幅畫。Hermione屏息凝望這幅夜景，眼神悄悄從Pansy挺直的鼻梁下滑到纖細的脖頸線條。

一片潔白之中，Pansy蜜色的肌膚微微散著幽光。這不協調的感受，使她看來像是闖入異國的公主，落在南國的雪花，美好而憂傷。

似乎感受到Hermione的視線，畫中人揚起了頭，向這兒拋來一抹微笑。她們兩人同時握住門把，輕輕一拉，籠中的鳥兒便唱起了甜蜜的曲調。

Hermione這才發現Pansy不知何時把鳥籠掛回了招牌上。她仰頭凝視著身姿輕盈的絕音鳥，問一旁的Pansy：「妳怎麼動作那麼快⋯？見到Harry他們了嗎？」

「沒有，我沒去找他們。」

看著Hermione疑惑的表情，Pansy俏皮地擠了擠眼睛：「妳也沒讓我等太久，不是嗎？」

「⋯嗯⋯也是⋯」

Hermione含糊地應了幾聲，抱著懷裡的紙袋快步向前走去。

Pansy笑著追上她，鳥鳴聲被兩人遠遠拋在後頭。

落雪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停了，空留地上厚重的白地毯。

鉛灰色的天幕上，厚重的雲朵像要壓在人們肩上似地低垂下來。

兩行腳印延村莊的小路迤邐而去，隨著細碎的低語和清脆的笑聲，蜿蜿蜒蜒，曲曲折折，通往不知名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