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我被一小队帕莎控制的机器人士兵押着离开地下居民区,和埃莉诺一同搭乘向上的电梯。尽管不愿将安妮单独留在那个冰冷的地下室里,可我并没有选择权。
电梯上行的时间比我们之前在潜入时所经历的更久,给人一种即将升入云端的错觉。埃莉诺全程保持着沉默,帕莎也意外地安静。4名身高超过7英尺的机器人士兵伫立在我的背后,让我时刻感到不寒而栗。
这段漫长的旅程结束时,一个规模恢宏的大厅出现在电梯门外。大厅装饰奢华,极具气势,那些体现着古典主义色彩的裸体女神像,以及镶嵌着贵金属饰品的木雕,处处都能让我感受到一种暴发户的俗气。老实说我很惊讶,难以想象埃莉诺·雷恩竟然能够忍受这样的房间存在于她的王国里。
被带到这里的不只是我。机器人看管着丽贝卡,迫使她靠墙坐在电梯附近;罗伯特·道格特则在远处,胸口和腹部都缠着纱布,手臂上挂着静脉注射管。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巨大的圆桌,看守者用这样的方式确保他们无法相互支援。
FBI探员确实受了严重的伤,但意识清醒。见到我时,他们俩不约而同地试图起身,只是机器看守们制止了他们的挣扎。
埃莉诺似乎变得有点儿兴奋,尤其是当她走近丽贝卡的时候。女巨人用挑衅的眼睛怒视着她,可米德加德的女王不仅无动于衷,还显得异常亲切。
“妳真强壮。”我听到她对丽贝卡说,“不是为了满足男人的猎奇心态而只存在于健美舞台上的虚假强壮,是真正的力量。说真的,我喜欢妳——能成为我的战士吗?”她竟然露出了热切的目光!
“见鬼去吧,疯子!”丽贝卡用可想而知的强硬回答了她。
“哦,好吧,不过终有一天妳会同意的,在妳理解我们共同的伟大事业以后。”埃莉诺显得很轻松,仿佛完全没有为此生气。
她离开丽贝卡,带着我走向大厅的另一端。她也同道格特探员打了招呼,只不过相当冷淡,纯粹只是出于上流社会对礼节的坚持。
在FBI探员被拘禁的角落附近,摆放着一张奇怪的治疗椅;椅子旁的器械台上则放着一些医疗工具,其中的手枪式注射器让我预感会有可怕的事发生。但逃跑是不可能的,机械士兵的铁腕能够轻易扭断我的胳膊。按照埃莉诺的命令,我被它们架着,强行按进治疗椅中。手腕和脚踝被机关固定,很快我就失去了自由。
埃莉诺弯下腰,凑近我的鼻尖。“听着,聪明的博士,无论一会儿之后发生什么样令妳震惊的事,妳最好都能乖乖地保持安静。我不会杀了妳的,因为那会让安生气。但假如妳不老实,或许我会干出一些更加糟糕的事。”
她的语速不快,蕴涵清淡香味的风伴随着她的声音吹掠过我的脸庞。我无法否认,花神拥有能够使人感受到恐惧的美。
警告完毕,埃莉诺在圆桌旁离我最近的位置坐下。暴君在选择她的宝座时似乎很随意,大约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会配合她的行动,由帕莎调整到最合适的状态。例如,处于房间顶部的那一组通讯屏幕,就被缓慢地旋转过来,如巨大的向日葵一般朝觐它的女王。
“嘘!”埃莉诺居然像个调皮的小孩子那样用指头抵着嘴唇,“小心!”她对我眨了眨眼睛,“妖魔鬼怪们就要从巢穴里出来啦!”
犹如应和着她的话,所有屏幕都在一瞬间亮了起来。那些道貌岸然的面孔一张接一张地出现,有的就和他们过去出现在CNN或者FOX新闻中时一样挂着令人作呕的假笑,有的则很快因为我和其他人的在场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其中有些人不久以前还在媒体中大谈和平、环保、促进就业和重建美国的社会福利体系;有些人多年来一直公开主张种族和解、女性解放、同性恋的平等权利;有些人是大众眼里的慈善家;有些人一直带着著名学者的光环。还有几个,我曾经看过许多他们的电影、电视剧,以及公益广告。民主党、共和党、自由主义者、种族主义者、布雷迪运动成员和拥枪派、素食主义者和狩猎迷……所有这些在公众眼里格格不入甚至敌对的上层人士,此刻都同时出现在这座孕育着诡计的殿堂里。
这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委员会”,由数百位白人精英分子组成的阴谋团体,用覆盖每一个领域的触手操纵着整个美国社会,躲藏在幕后策划着会引发世界大战的阴谋。我一直就知道他们的存在。只不过在今天以前,即使我自己也会偶尔怀疑这是否是一种想象。
感谢上帝,我没有疯。
“看来妳有客人,埃莉诺。”
发言的老年男性有着一头闪亮的金色短发,他的语调很和气,目光却并不友善。
我自然认识他。阿诺德·T·克罗马蒂,美利坚合众国副总统,也是自迪克·切尼以来美国最有权力的副总统。他一向被认为是这个国家保守派的核心人物,或许也是“委员会”的真正首领。
“一位重要的客人,副总统先生。”埃莉诺说,声音高高扬起,充满着兴奋的情绪。
“我相信妳有充分的理由做出这样的安排。”老克罗马蒂说。
“当然。作为真正为这场胜利奠定了基础的人,埃利斯博士有权在最好的席位上欣赏这一刻的到来。”埃莉诺理所当然地宣告。
笑声充斥着通讯频道,男人们的狂妄和轻蔑交织在一起。
我看到了约翰·雷恩,白宫的主人。埃莉诺的兄弟占据着四块最大的屏幕之一,但此时他一言不发,只是以愠怒的表情默默地摇着头。似乎真如外界所传闻的那样,他只是老克罗马蒂,以及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的傀儡。
“完全照妳的安排,埃莉诺。”老克罗马蒂显得很宽容。“不过在处置埃利斯博士之前,我们还有一些小分歧需要解决。”他说,“加瑞特告诉我,妳的孩子对他和他的士兵采取了原因不明的敌对行动,以便协助埃利斯博士一伙的越狱行动。并且在此之后妳就封锁了米德加德的核心区域,拒绝他进入指挥中心……我想这其中一定发生了某些误会,不是吗?”
“误会?”埃莉诺的笑容显得纯真无瑕。“是的,误会。黛娜和加瑞特,在关于埃利斯博士的问题上有着不同看法,很明显,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之间经常缺乏沟通。”
她的解释轻描淡写,可就连我都能感受到事情的复杂。老克罗马蒂似乎也很难接受这样的说法,但埃莉诺又抢在了他的前面。
“在15分钟以前,我已经下令解除了对‘玛莎’塔的封锁,加瑞特和他的人正在来这里的路上。”埃莉诺告诉他们。“很快你就能见到他。”
我无法肯定副总统是否相信,或者埃莉诺有没有撒谎,总之双方很快达成了默契,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除了感慨这些阴谋家的城府,我没法更准确地来表达眼下的心情。
“我没有看到茜卡,”埃莉诺用担心的口吻询问,“告诉我,她很安全,好吗?”
老克罗马蒂点了点头。“关于这个问题,我想,由法斯沃斯博士自己来回答会更加合适。”
大屏幕上出现了第三个人。那是一位有着夸张爆炸头发型的年轻女性,拉丁裔美国人的深色皮肤使她在“委员会”的一片苍白之中尤为显眼。
这一定就是杰西卡·法斯沃斯,米德加德的首席科学家,埃莉诺阴谋小圈子里的核心成员。我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是在8年前,当时她刚刚接手领导A&E的实验中心。Umoja一度曾有过绑架她的计划,但每次都因为严密的保安措施而以失败收场。
“嗨,埃莉诺。”法斯沃斯问候女主人的方式就像是在同老朋友打招呼。“如妳所见,我还活着。他们在乌鸦岩给我准备了房间和实验室,虽然都狭窄得不像话,但……还不错。”
“我希望他们没有逼妳吃那些塞满了防腐剂的军粮罐头。”埃莉诺幽怨地说道,就像真的只是在关心手下人的饮食问题。
“幸好没有。”法斯沃斯抱怨般地发着牢骚,“否则我会在中国人的核弹落下之前,先用爆炸蘑菇干掉蓝岭山里的所有厨子。”
于是她们俩几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快活得宛如一对无忧无虑的中学生。
然而轻松的气氛终究难以长久下去,很快玩笑就被同阴谋有关的话题所取代。
“针对绝大多数委员会成员及直系亲人的‘预防注射’已经在2小时前完成了。”法斯沃斯向埃莉诺报告,“除了留在华盛顿的总统先生,以及……”
“约翰,我必须重申,在目前这样的时候留下并不是个好主意。”埃莉诺对她的兄弟说,“但愿你已经收到了我送去的免疫血清。”
“是的,我收到了,它就摆在我的办公桌上。”约翰·雷恩的手中出现了一只木质小盒子,盒子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以及国务卿女士。”法斯沃斯继续她的报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她抵达乌鸦岩要塞的消息。”
“鲁比?”埃莉诺看起来漠不关心,“中国人把她和其余政治犯一起关进煤矿里了?”
“黑尔女士正在由承德返回美国途中。”约翰·雷恩说,“很快,她所搭乘的空军一号会在夏威夷降落并加油,今天上午她就能抵达华盛顿。”
“国务卿目前很安全,感谢上帝,我们无须为她担心。”老克罗马蒂补充道。
“哦。”埃莉诺朝天花板扮了个鬼脸。“这真不幸。”
没有人因为她的无礼而表示异议,阴谋家们显然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黑尔女士与中国方面的谈判取得了重大进展。”总统用公文式的语言告诉他的妹妹,“朔方女亲王政府原则上同意与华盛顿签署所有我们要求的协议。她们将放弃现有的货币干预政策,在美国本土投资建立更多的制造业企业,并按照我们的需要完全开放国内市场,以及承认过去在知识产权领域的侵权罪行并支付充分的赔偿。”
“是的,国务卿女士的中国之行成就显著。”老克罗马蒂比他的总统更显得满意。“中国人愿意和我们就达成正式的和平条约举行进一步的谈判。她们已经保证会停止派遣海空军侵犯日本领空领水的行动,从所罗门群岛、中东和东非地区撤出武装力量,并且在朝鲜半岛的未来命运上做出符合美国利益的让步。她们还将削减相当数量的军备,直到我们认为西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的安全形势已经得到了保障。”
看来讹诈行动获得了成功,绑架犯们正在为此弹冠相庆。而在我看来,根据S女士之前的行动,中国人的让步很有可能只是一种缓兵之计。但是“委员会”的先生们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以为“乞力马扎罗的女王”能够迫使中国人吐出在最近50年间辛苦取得的所有成果,为美国赢得前所未有的胜利。
“这么说我很快就不得不见到鲁比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了?”埃莉诺显得闷闷不乐,丝毫也不为此感到高兴。
“我们应该对她的成就表示祝贺。”总统的口吻略带责备。“黑尔女士,请允许我向妳致意。”
他的话就如同某种信号,使第四张面孔出现在上方屏幕中。
中年女性的脸庞稍显发福,但健康红润。虽然刚刚经历过跨越太平洋的长途旅行,她却依旧神采奕奕,全无倦容。
鲁比·黑尔,底层平民出身的美国国务卿,小人物奋斗的榜样,美国价值观的宣传典范,雷恩政府的第三号实权人物。常上电视的她同样不会让我感到陌生。
“非常感谢,总统先生。”当连续不断地掌声在通讯频道中响起的时候,国务卿仍旧表现得十分谦逊。“为上帝和国家服务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看来舞台上的阴谋集团已经到齐了。
而电梯门打开时所发出的铃声则在提醒我,险些遗漏了最后的那个人。
加瑞特·克罗马蒂带着至少20名“切特尼克”雇佣兵气势汹汹地闯进大厅。这些男人用自动武器武装到了牙齿,每前进一步都充满了杀气,就连眼睛也透露着咄咄逼人的光芒。
我们这些入侵者的在场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令他原本就处在火山喷发边缘的神经更加紧绷。
“很好!看来妳又把她们抓回来了!”小克罗马蒂恶狠狠地对埃莉诺说,“但假如妳的蠢女儿没有叛变,我们就可以省去这些麻烦了!”
他发现了被铐住双手的丽贝卡,泄愤般地冲向这个曾经让他和雇佣兵们束手无策的女巨人,但两名机器人士兵立刻组成了一堵铁墙,不容置疑地阻止了小克罗马蒂的企图。
“该死的黑猩猩!”男人咒骂着,被迫后退几步。
他绝不是一个有气度的人,甚至不像他的父亲,愿意在女人面前装装样子。
“加瑞特,殴打一个无法反抗的囚犯并不能体现你的勇敢。”埃莉诺调侃道,“不过这倒是能让我看清楚,什么叫作‘男子气概’。”
真是辛辣的的讽刺。即使作为敌人的我也必须承认:她对小克罗马蒂的嘲弄让我感觉好多了。
加瑞特·克罗马蒂被激怒了,但在他能够发作以前,副总统制止了他。“这些恐怖分子很快就会受到惩罚,”老克罗马蒂说,“上帝不会宽恕她们背叛国家的罪行,正义终将得到伸张!”
那么用制造大规模种族灭绝来威胁另一个国家的行为又算什么呢?道貌岸然的政客义正辞严地撒着谎,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此刻祂又在哪里?
小克罗马蒂悻悻走开,他毒蛇般的目光扫过我的脸。这个男人没有在圆桌旁坐下,而是在近处找了个位置站着。他手下的塞尔维亚人仿佛计划好的那样迅速分散到了大厅的各个角落,按着武器的手一刻都不曾放下。很显然,他们对这里的某个人极其提防,而那个人绝不会是被固定在治疗椅上的我。
“我建议立即将凯特·埃利斯博士及其同伙移交给联邦司法部门。”鲁比·黑尔似乎依然抱着假惺惺的公正姿态。当然,我很清楚,不可能会有公开的法庭审判等待着我,在押送过程中消失于大西洋上恐怕更符合“委员会”的剧本。
但这样俗套的安排对某些人而言一定有失精彩。
“鲁比,妳还是和过去一样缺乏想象力。”埃莉诺嘲笑道。“所以,和妳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很乏味。”
“但法律就是法律。”国务卿说。
“在米德加德,我就是法律。”暴君宣布,“凯特·埃利斯是我的俘虏,她属于我!”
她像是在强调自己对一只实验鼠的所有权,却从未询问过老鼠本身的看法。
“好吧。”老克罗马蒂打断了这场任性而且幼稚的争论。“能告诉我们,埃莉诺,妳为俘虏准备了什么样的制裁方式吗?”
“当然!你们一定会觉得有趣的!”
暴君立刻变得兴致勃勃。她离开座位,几乎踏着舞步来到我的身旁。我看着她从器械台上拿起那只枪式注射器,还有装着某种金色液状物质的针剂玻璃罐。在她开口以前,我差不多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凯特·埃利斯博士,作为这项伟大发明的真正母亲,是最有资格带领我们前往新世界的人。”埃莉诺将针剂装上注射器,炫耀一般地向我展示。“所以我特意为她准备了这份礼物。我将把它注入埃利斯博士的血管,不到1分钟,诱因针剂就能完成在细胞中的寄生。埃利斯博士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在未来的24小时内都将散发着花香。对她来说,这份礼物是完全无害的;但当我们把她送到内罗毕的露天市场,她就会成为死神,给那里的人带去无止尽的死亡。在‘玛莎’塔外面的停机坪上现在正停着一架直升机,用不了几分钟我就能把她空投到人口密集地区……是的,我想不出能够赋予她更深刻教训的方法了。”
这就是她想要对我施加的惩罚。让我亲手开启现有世界的毁灭之门,杀死我想要挽救的无辜之人,使我在余生中承受着最可怕的噩梦。这充满邪恶气息,又仿佛小孩子恶作剧的行为,的确符合埃莉诺·雷恩疯癫痴狂的行为风格。
现在我能够理解黛娜之前突然倒戈的反常举动了。埃莉诺也许是她不可取代的缔造者,但正直的女孩也有着必须坚持的价值观。
大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继之而起的则是一片轰然大笑。包括老克罗马蒂在内,阴谋家们的狂喜充斥着整个通讯频道。约翰·雷恩和鲁比·黑尔没有加入到这场群魔乱舞般的狂欢当中,只不过他们的沉默此刻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我记不清这伙人笑了多久、欢呼了多久。当总统带着厌烦的表情举手示意之后,他们总算缓慢地安静下来了。
“我不想评价妳的游戏,埃莉诺。”约翰·雷恩说,“但是很遗憾,对埃利斯博士的处置必须延迟进行。在目前的情况下,委员会无法赞同妳的方案。”
“为什么?”埃莉诺反问,“不要试图告诉我这有多么不人道,在白宫里谈论这个话题是全世界最可笑的事!”
然而这一次,她的反对者不只有她的兄弟。
“埃莉诺,相信我,我完全能够理解妳的心情。”老克罗马蒂虚伪的声音也出现了。“但正如我刚才向妳阐明的那样,局势已经发生了有利于我们的变化,中国人屈服的速度比我们所期望得更快,世界的错误走向正得到纠正。”
“所以?”埃莉诺放下注射器,歪着脑袋,像个天真的小女孩。
“所以,我们的计划同样必须有所调整。”副总统说,“核武器安静地躺在发射架上时才能体现它最大的威力,‘乞力马扎罗的女王’也是。”
“我不明白你的话,副总统先生。”埃莉诺注视着老克罗马蒂。
“也就是说,不仅对埃利斯博士的处理方式需要被更换,整个计划都将暂缓执行。”
也许是为了避免刺激他的谈话对象,副总统使用着相当谨慎的语调。
“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为这个世界恢复正常,使它重回上帝所安排的正确方向,而不是要毁掉它,让它变成一片废墟。”
典型的既得利益者的发言,但并不令我感到意外。制造世界末日终究只是一种用于威胁敌人的手段,即便是怀揣着强烈种族主义者倾向的极端保守派分子——甚至纳粹——也不会想要统治一个完全被摧毁的废土世界。他们很邪恶,可终究不是疯子。
没错,不是疯子。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用卫星发射那些可爱的导弹了?”花神低着头。
“恐怕是的,我的孩子。”
“我也不能给讨厌的凯特·埃利斯来上一针,然后让她亲眼看着数不清的人在自己身边死掉?”
“很不幸,是这样。”
“那整件事对我来说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埃莉诺抬起头,瞪着副总统。
“荣誉,孩子,每一个爱国的美国人都会铭记妳对国家的贡献。”老克罗马蒂说。当他提到“荣誉”这个词时,眼神里的确流露着骄傲。“在一个世纪,甚至于1000年之后,我们的子孙后代仍将记住,是哪些英雄在最危急的时刻拯救了美国、拯救了自由世界的价值观。他们会在纪念碑、教科书、每一次主日祈祷,或者父母讲给孩子的枕边故事里见到和听到我们的名字。妳将同伟大的建国之父们并列,站立在历史的最高峰。我的孩子,和这样的荣誉相比,还有什么样的‘乐趣’值得我们坚持呢?”
也许这并不完全是假话,至少他自己还相信其中的一部分。老克罗马蒂当然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但“荣誉”和名望同样也能为拥有它们的人带来伸手可及的利益。
只不过,这对埃莉诺完全没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