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役结束后,图娜与小队中的几人一起踏上了返回后勤浮岛的战舰,这是她最近四次战役以来的第一次休假。按照远征军的规章,图娜这种级别的军官在每两次战役之间有七天假期,如果连续作战,休假将以某种算法进行累加。没有紧急军情的话,图娜这次能够连续休息整整二十天。
可惜那个女孩大概休息不到这么久,不过考虑到她这次击杀秘银神使的功劳,大概也不会差得太多。
图娜一行走进专门天威骑士专属的温馨休息室。她从书架里随手挑出一本以开国大帝为主人公的骑士小说,坐进壁炉旁柔软的靠背椅。但在她翻开书之前,洛兰爵士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坐到她面前,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在骑士长背后,法莉亚也带着玩味的笑容凑了过来。
“你这次擅自行动又突然选择休假,跟那个武士有关系对吗?”洛兰爵士把其中一杯红茶递过来,身体前倾,看着图娜的双眼问道。骑士长有着东方式的精致五官,虽然整齐的黑色长发间已经有了银丝、眼角也刻下了风霜的痕迹,其温婉相貌和英凛仪态依旧令人向往。
图娜见惯了洛兰爵士平日里和善的姿态,几乎忘记了骑士长虽然未在团中担任领导职务,却是名副其实的军团上校,更是天威骑士团中传奇的“第六骑士”。此刻她的问话轻描淡写,但依旧有种让人不得不认真以待的压力。
“是的,爵士。我认为自己可能对那个女孩怀有爱恋之情,并希望与她发展一段认真而长期的恋爱关系。”图娜接过茶杯并未喝茶,同样看着骑士长的眼睛回答。
洛兰爵士长叹一声,向后倚在座椅的靠背上,重新变回平日里那位和善的长辈。她挥挥手示意图娜喝茶,然后缓缓说道:“你找到喜欢的人我确实欣慰,但是……怎么说呢,你似乎很少跟东方人打交道,所以我要提醒你两句。东方人在恋爱里没有你们这么放得开,或许还比较脆弱,所以会有些……不对,是“非常”危险。”
图娜打量着骑士长的黑发黑眼,难以置信地说道:“恕我直言,爵士,您也是东方人。而且法莉亚一直吹嘘的情人不是白鸟中队的吗,应该也是东方人。”
在骑士长回答之前,法莉亚带着优越的微笑抢先插话:“图娜小公主,你整天除了打仗就是在白金穹顶跟高贵的骑士们过家家,对各支部队根本没有概念。东方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白鸟中队可不是锐锋武士那路货色。”
由于生着皇室特有的血红色瞳孔,图娜偶尔会幻想自己是皇室遗落在外的公主,英姿飒爽,强大而美丽。其实法莉亚也会这样吹嘘,依据是她那头耀眼的金发。她们两人时常以此调侃对方,图娜倒不以“小公主”的称呼为意,不过她对法莉亚其他的论点相当不服。
骑士长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没错,其实我也相当危险;但我是个东陆行省出身的骑士,而你盯上的小姑娘……她是瀛洲行省人,而且还是武士,这就让她的危险性比我高出几倍。”
她又抿了一口红茶,继续说道:“至于法莉亚的恋人,她说的确实有道理。白鸟中队的武士与锐锋武士的差别就像……就像白鸟和刀锋。那群武士甚至有个词专门用来形容把负心情人剁成碎片的行为……对了,病娇。当然我明白,对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危险的女孩很有魅力,我说了这么多也许只是坚定了你送死的决心,但是……”
“我明白了,爵士。”图娜无力地说道,“您是在开玩笑。”
“好吧好吧,后面这段我确实是在开玩笑。如果她想把你切成几块,我相信你会把她的刀硌出豁口。”骑士长微笑着补上另一个不怎么有趣的玩笑,然后重新认真起来:
“但我确实认为你会在这段感情里受伤。那个女孩,她的剑术和战斗天赋之高远远超过锐锋武士应有的水准,原本可以加入更安全的高等部队,但是却甘心冒着死亡的风险留在武士团中;而且她身上有种受过伤的残缺气质,你这样缺乏感情经历的人碰上那样的女孩……简直就像一个未经训练的侍从跳上一匹没有认主的天马一样危险。”
“但是松妮爵士也从来没有感情经历,那个血族找上她的时候您可没这么担心。”图娜不服气地回答。
“不,松妮不是缺乏感情经历,她根本没有感情,真的恋爱起来只有她伤害别人的份。哦,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松妮爵士。”
“不敬?我还以为这是赞美。”仓鼠一样捧着饼干蜷缩在椅子上的小巧骑士松妮带着甜甜地回答。
洛兰爵士挥挥手,一副“看吧,就是这样”的表情,“总而言之,我不知道你为何对她如此上心,但我能看出你会很轻易地在这场感情里沉迷。而且,即使我上面说的都不成立,你自己也会很快发现你们之间还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存在。”
“或许吧,我也很难说清自己怀抱的是什么感情,也无法保证自己不受伤害。”图娜抬起头来,再次直视骑士长深邃的黑色双瞳,“但这是‘图娜’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心动,对我而言是莫大的幸运。我希望能够把握。”
“好吧,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洛兰爵士放松了身体,“你们约在什么时候见面?”
“战役后第二天。”图娜回答。
“第二天?第二天的话可能会有点问题。秩序之神疑似出现‘个体认知’能力,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身为当事人应该会被传唤到一岛询问……”看着图娜脸上浮现的失望,骑士长挠挠头发,又加上一句,“算了,我来负责这件事的汇报。反正这次的表现已经相当确凿了,而且那个孩子恐怕连‘个体认知’是什么都不知道。”
壁炉中虚构的火焰仿佛突然有了温暖。图娜轻声说道:“非常感谢,洛兰爵士。”
“不用谢,人生苦短战事残酷,好好享受难得的美好吧。”洛兰爵士起身离开,突然又回头说道,“把茶喝了吧,你还一口没动呢。”
图娜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抿了一口红茶,然后努力压制着五官的扭曲。洛兰爵士的糖瘾越发严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