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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至今都是这么回事，”她说，“整个世界都是一样。但是，老天在上——可这太蠢啦。”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布莱申马舍太太赴婚礼》

窗帘死死遮掩住窗户，阳光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挤进去的办法，任由灯光成为房间里的唯一光源。

“咚咚咚。”房门被人敲响，传来了沉闷的响声。

没有等房间里的人说声“请进”，房门就自己不讲礼节地率先打开了。

“你来了？”率先说话的是房间里的男人，他长相年轻，黑色的刘海下是一副英俊帅气的脸，虽说用清秀来形容他并无差错，但这个坐在黑色轮椅上的年轻人却给人一种危险的气息，和善的笑容下似乎隐藏着极深的城府，带着几分邪魅。

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杂志，微笑着注视访客。

来访的家伙是一位中年大叔，戴着墨镜遮住他划过鼻梁的伤疤，满脸胡渣，样貌凶狠，头发倒是打理得油光发亮，身上的黑西装也整洁得一尘不染，左手拄着一副拐杖。

“嗯？你在看《Hacker’s Heaven》（黑客天堂）？”中年大叔显得有点惊讶。

“呀啦，有时候看看这样的杂志也挺有趣的。”年轻男子摊手说道，“毕竟你知道，我什么都喜欢了解一下。”

“我女儿很喜欢看这杂志。”中年大叔在年轻男子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了，“那些黑客啊，网络牛仔（Cowboy），都很喜欢这本杂志。”他低沉沙哑尽显这个年纪独有的魅力。

“这可是畅销74年的老杂志啊。”年轻男子感慨道，语气中戴着钦佩。

“这可是比我们还老的东西了。”中年大叔粗声粗气地笑了两声，把办公桌上的烈酒和玻璃杯抓到自己面前，自顾自地倒起酒来，“可惜我对网络不感兴趣。哎呀，这可搞得我和女儿没法交流，真是头疼死了，现在她可正是最可爱的年纪呀……”中年大叔一口把酒闷进肚里，露出了苦恼的笑容。

“谁让你只喜欢老古董呢？”年轻男子无奈地笑了笑，“你呀，早就跟时代脱节了。”

“你也不经常看老电影，老书这些过时货嘛。”中年大叔正打算给年轻男子倒酒，但年轻男子只是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我只是看，但我不是守着。”年轻男子解释道，“我说过嘛，我是什么都想了解一下的人。”

“如果你不跟时代脱节，你就应该装个义肢让自己站起来。”中年大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顺便嘟哝了一句“应该再加点冰块”。

“这可和与时代脱节没有关系哦。”年轻男子抚摸着自己的黑色轮椅，微笑地解释道，“我要是真的与时代脱节，就不会安装电子脑了。我这只是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完全被科技牵着鼻子走，”年轻男子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抚摸自己的大腿，无不得意地说道，“你看，我既享受着科技带来的便利，又不是完全被其束缚。”

“我也安装了电子脑。”中年大叔嘟哝道，“算了，懒得跟你胡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说过很多次了，不过嘛……”年轻男子大笑起来，“我们确实该谈谈正事。”

“啪”的一声，年轻男子关掉了房间的灯光，黑暗顷刻间吞噬房间。

又来这套啊……中年大叔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我们今天收到了新委托。”年轻男子拉下挂在后方墙壁的投影布，并让办公桌上的投影仪开机，“要我们解决屏幕上这个人。”

趁投影仪开机的间隙，中年大叔吐槽道：“你非要每次都要这样黑灯瞎火的，才宣布委托吗？”

“哎呀，这样子才更有氛围嘛。”年轻男人毫不避讳地说道，“谁让我们是坏人呢？”

中年大叔“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盯着投影布上的画面。

“这……”投影布上，是一个少女的上半身，中年大叔愣了一下，笑着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喂喂喂，我们连谋杀少女这种活都接了吗？”

“哎呀呀，接下这个委托是有原因的嘛。”年轻男子摆了摆手，“而且有我自己的想法在里面。”

“你不会是又打算搞什么邪门的方法吧？”中年大叔叼着烟嘟哝道，“你上次叫我的人从楼顶往下跳，直接拿枪在建筑外向里面扫射——”

“那时我刚看完《攻壳机动队》嘛。”年轻男子挠了挠头，显得很无辜的样子，“我觉得素子从楼顶一跃而下的画面很美嘛。”

“话是这样说——唉，算了。”中年大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吧，这次的委托是什么情况。”

“屏幕上这个少女，是一个跨国财团的大小姐——”

“别告诉我她叫谷中久美子。”中年大叔笑了起来。

“这里可不是《重启蒙娜丽莎》。”年轻男子扶额道，“不过嘛，这个大小姐的确很有意思。”

“怎么说？”

“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类。”年轻男子咧嘴一笑，中年大叔知道，当这家伙露出了这幅邪魅的笑容，就一定有什么歪主意，而且这表明他对目标人物怀有极大的兴趣，看来不仅要杀人，还得写一份极长的任务报告书了。

“你的意思是——她连电子脑也没装？”中年大叔倒不是显得很惊讶，因为他并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种人。

“是的。而且这位大小姐也和我一样，是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可怜人。”年轻男子饶有兴趣地说道，“明明凭这个跨国财团的能力，她绝对可以搞到超精密的义体。”

“她不会只是因为有钱就被人盯上了吧？”虽然这样的人也不少，但中年大叔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可不简单。

“首先，是她爸被人盯上了，你知道的嘛，这样掌握着金钱与权力的男人，肯定会招蜂引蝶的嘛。”

中年大叔决定不吐槽这家伙的成语误用。

“其次，这大小姐似乎在暗中资助一些反电子脑、反义体化的组织团体以及部分宗教团体，不过那些组织团体大都是温和派。”年轻男子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有情报指出，上个月那个冲击政府大楼的激进反电子脑、反义体化团体背后的资助人就是她。而且，她偶尔在网上发表的评论，也有反电子脑、反义体化的倾向。”

“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她父亲吧？”中年大叔深吸了一口烟。

“嗯，是的。她父亲应该陷入了什么争斗风波之中吧。有人想杀她女儿也不奇怪。”年轻男子说道，“不过这位大小姐另一个有趣的地方在于，她就住在她家财团在本市的总部大楼里，就在最顶层。”

“我还以为这种情况下，她会被转移到郊区的别墅呢。”中年大叔说道，“不过就算在市中心，搞起来也不麻烦。”

“这总部大楼可不同上次那个大楼，它的防护水平不是我们现有级别可以突破的。”

“物理突破和网络入侵都不行？”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但旋即露出阴险的笑容：“但就因为如此，我才会接下这个委托。”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嘛。”年轻男子摆了摆手，说道，“首先，我们完成这个委托的时间很长，你的小组有很长时间来完成任务。”

“你打算让我的小组全权负责？”

“因为只有你们小组才有可能完成任务。”年轻男子故作神秘地说道。

“哎哟，我可真不想接这个活。这大小姐现在的年纪可正是少女最可爱的时候，我可不忍心下手。”

“这大小姐住的地方是安装了独立网络，而且拥有最高级的防火墙。所以即便她的保镖和仆人都安装了电子脑，但入侵他们的电子脑也是痴人说梦。”年轻男子无视了中年大叔的危险发言，说道，“不过嘛，有一个情报很有趣，而这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什么情报？”

“她非常希望自己的保镖或者仆人中，有那么一个像她一样的，原原本本的人类。”年轻男子又一次露出邪魅的笑容，“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啊——你是希望我家那一位来完成这个委托吧？”中年大叔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可真有你的。”

“你家的小情人没问题吧？”

“别开玩笑了。”中年大叔将快要抽尽的香烟捻熄于烟灰缸中，“对于像我这个年纪的中年大叔，只会把她当女儿来看待。这可是女人最可爱的时候啊。”

“你这怪大叔啊……”年轻男子嘟哝道。

“行吧，我回去安排一下。”中年大叔用拐杖做支撑点来起身，“待会把详细资料发给我。”

“没问题。”年轻男子用手轻抚着自己完美的下巴，“我说啊，完成了这个委托，我们就又离都市传说近了一步吧？”

“也许吧。”中年大叔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但我们终究不会成为‘Dollars’的哦。”

“我可没有那种野心。”年轻男子笑出了声，“你怎么连这种东西也看的？”

“哎呀，我家那一位可是迷得不得了。”中年大叔拄着拐杖，准备离开，“那我走了。”

“怎么？真的老了吗？”年轻男子发现中年大叔的步子有点踉跄，“你可别吓我。”

“老啦，最近痛风折磨得我要死。”中年大叔挥了挥手，苦笑道，“我这种老骨头，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不中用的啦。”

“嘭”。

房门被沉闷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