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我们慢慢走走吧,今天的时间还很早。
浣月柔和的目光轻抚着梅舜愈的脸,在她感到难堪了前移开了视线,甩了甩右手,拉开长袖,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露出一个黑色的腕表,直视着手表说道。
一直紧绷着的肌肉放松下来时的轻松感将梅舜愈的羞耻心一扫而光,但浣月看自己的眼神却是真拿你没办法,那种对于撒娇的孩子无可奈何的妥协?宠溺?
羞耻感,再度袭卷而来,本以为不会继续升高的体温似乎突破了记录又升高了几度,但脸上的酿红总不能更加明显了吧。
:恩。或是气息的不稳让梅舜愈的应答细若蚊吟。
但看到她轻轻的点头便可以明白她的意思。
才走了几步,看着身形轻快步下恐生莲的浣月。好奇的猫挠得梅舜愈实在难忍。
:你昨天是不是放海了?昨天你明明跑了那么一点就露出很疲惫的样子,今天都超出昨天那么多了,怎么还…
:还能这么气定神闲?
:嗯嗯。
看着因为好奇而眼睛睁得大大瞬也不瞬的的梅舜愈。
浣月的心也如猫挠,难忍想要逗弄他,想来劝娼从良,逗弄老干部是自古以来人人都喜欢的事情。
:因为之前在健身房锻炼了很久,肌肉的酸痛还没减弱。
戏弄的话语已经在脑内编好了,但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实在太单纯,纵是谁也不愿意白白染黑一瓶干净的矿泉水吧。
:可再怎么说这个差距也太大了吧。
浣月眼前有雾霭游过。唇部也微微的有些抿直。
:昨天身体不太舒服也是原因。再说了,现在的大学生身体都这么差的吗?跑这么一点路就受不了。体育课真的有在好好上吗?
浣月上下打量的目光让梅舜愈很不舒服,开口驳道
:都有好好上,是你表现的太过突出了而已啊!
:我太突出了啊。
浣月开始复述梅舜愈的话,简单的做着共情。
俩人就这么并肩走了一段,梅舜愈的呼吸渐稳,被浣月注意到时,在其面上潮红未退时。浣月自顾自的开口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最近我接待了一位患者,在我这里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像他这样的高中生主动来找到我。
但是,我并不是那种会收很多病人的咨询师。我的大多数病人全都都是其他人介绍或者说由我来经手会比较合适的。一直在外面帮助我接待的患者的护士也知道我这样的毛病,于是便帮我拒绝了他。
说完后浣月便停下了,看着前方的绿树。
:后来呢? 在听到梅舜愈的询问后浣月才贝齿轻启
:但是他一直没走,直到我下班走出了咨询室时被他在门口给拦住。他脸上戴着一个金属的圆框眼睛,肤色不白但不黑,个子比我高些。就和大街上的普通人是一个样子,如果对照着他的照片在街上一定会找到他“双胞胎的兄弟”。但是他才看到我便跪了下来,全身散发着一种非我不可的气势。从未有人这样做过。若是这个气势,那大街上确难找到。
浣月一直絮絮叨叨,口吻就像古时的说书人,催眠所锻炼的抑扬顿挫的语调,让她讲起故事来也是好手。
:无可奈何,于是我便把他给收为我的了患者,为他破了第一次例。
他的每个方面都很正常,既不抑郁也不躁狂。总之精神病诊断指南中所列举的繁多病名,无一可以和他匹配上的。
:那他为什么来呢?还非要跪下给你?
:他最大的问题是他无法拒绝,就是他无法去拒绝别人的要求,如果别人向他开口了,他便会答应。也只能答应。如果想要拒绝,就会憋的面红耳赤浑身冒汗。即使当时拒绝了,也会因此而越来越不安与焦虑只有在找到那个人向他传达自己答应了他的请求才可以停下自己的焦虑和不安。也因为是这样他总是被人丢给一些繁琐的小事 不懂得拒绝最后只会坑害到自己。
浣月无痕的掩去了刚刚那一句夹在故事中的暗示。但留下的前后停顿足以让梅舜愈的潜意识觉察。又不会将梅舜愈从故事中“惊醒”
:不懂得拒绝只会让其他人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支使的奴隶而已,并没有因为他的滥好人而给他赢得更多的友谊。他来找到我是因为,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应付每天这样繁多琐碎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了我的催眠技术很高,于是便来求我希望治好他的毛病。
在后面的治疗我才知道,他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无法拒绝别人的。其实现在无法拒绝别人的人缘很多,他们全都不是坏人,但是他们太过患得患失,在意别人的目光,想要和每一个人都相处的很好,不想让任何一个人伤心,他们总觉得自己如果拒绝了别人就会损伤他们之间的关系,让别人不开心。但是如果真的是朋友的话,并不会因为一次俩次的拒绝就产生无法修补的裂痕啊。
真正的朋友俩人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啊,俩个人应该是站在同一个平面的,并不是一个仰望着另一个,一个成为另一人的从属。如果是从属的关系,那根本不是什么朋友,而是披着友谊的外衣的奴隶制而已。
但是其他人的病情不及他这般严重,也没有任何的科普。于是他们也不懂得去寻求帮助。就这么一再耽搁。
不过他会无法拒绝的原因是因为,以前拒绝了父亲让自己去接亲戚的活计,他的父亲便只好在下来夜班后继续开车上路,结果在路上发生了车祸。从那以后他便一直在想,如果自己当时答应了,自己打车去接亲戚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这样的执念越来越深,最后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浣月看到梅舜愈从自己关于朋友关系的阐述开始就低下了头不再是先前平视着周围的风景。显然陷入了沉思,或是催眠阶段中的——潜意识的工作描述的更加妥当。
催眠时都需要让患者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个点上,于是在开始的阶段便往往会让别人看着一个点或是一只来回摆动的怀表。
但一个精彩的故事同样可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同样可以借助听者注意力被集中的这个时间给予暗示。
自己的老师艾瑞克森这样做过,浣月没有理由在其身边这么久也没有学会。若要说精通与否,浣月绝对可称得上是第一人了,在老师去世后的现在。
所谓的隐蔽催眠便是这样,悄无声息中,达成目的。
梅舜愈所不知道的是,咨询师并不能将患者的消息透露给别人,除非在诉说病历之前得到过患者的同意才可以,但是这样的行内人,才需要遵守的道德规范又岂是外行会了解的。
恰如一曲终罢,四周无人语。
浣月留出了时间让梅舜愈的潜意识去消化,即使天色渐黑,太阳能的路灯也开始了照明。
俩人还是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直至梅舜愈主动提出差不多该折返时,俩人才开始回头。
日落的景色美极,水面被染成红黄紫蓝四色,四色又不断交融,成了印象派的画作。
浣月的目光一直流连于此,吸引了梅舜愈的注意,此景,只看一眼便无法再挪开步子,俩人便齐齐的立定驻足欣赏。
:好美。
浣月不夹杂任何的虚掩与目的的直言着。
:是,很美。
俩人分别后,浣月在原地轻跳了俩下。甩了甩手臂,继又开始了跑步。并非因为时间太晚没有了公共交通可乘坐。这里离浣月的家也并不算近。但浣月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往家的方向跑着,就像这只是刷牙洗脸这样的小事而已。每天都需要做,并不需要质疑是否去做。
只是在跑过面包店时,明明是香甜的奶油与小麦的香味,与糖的甜腻交融出的美妙味道却让浣月似乎不舒服似的,加快了速度跑过这些店铺。当夜幕降临,城市亮起华灯之时,换上了灯红酒绿的灯光后,整个城市就变了一个人。
烧烤摊的烟火气息弥漫在空中,让人无法忍耐会直咽口水的香气,却让浣月感到不舒服的皱眉。
浣月小小的身影没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小小的个子在走道的照明中却拉出长长的影子。
刚进了家门,便充满活力的向漆黑一片的客厅喊到:我回来了。
就像归家的学生,但是却无人应答,客厅的黑暗沉默着,不发一语。家中静极了。
啪的打开了灯,照亮了四野,关上门的那一刻后,浣月的腰却驼了下去。
摇摇晃晃像醉酒的人一样向着厨房走去,却不开灯,浣月的白皙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阴影。就像此刻手中拿着的白瓷杯一样。蒙上路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