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锦繁华。带着这可观的身体穿越到了一个母系氏族，是新石器晚期的种花家。没有自带任何外挂。所以我一直擦亮眼睛，观察并思考，保持低调，理解并学习。

但我的内心止不住的表示哔！

外面的天空蓝黑色的，夕阳都不见了。

我正被一个绝世美人粗鲁地带走。

脚前出现了扁石台阶，盘着高耸的岩山延展开三个方向，直上，直下，横着绕。第一级台阶上，放着两双木屐。这个绝世美人巫怀，似乎突然想让我去看什么，然而洁癖占了上风，要求我和她一样换了拖鞋。

我们一路向上。

天黑了前爬山是什么情调？难道山顶准备了篝火帐篷，入夜了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撩……

她的手紧紧牵着我的腰带末端……（我不会跑别处去的，真心的。你面无表情的，让我很是心慌。气氛不好开口，到地方会有解释的吧）

天越来越黑了，月亮升起来，夹道的竹子的碎碎叶影又越来越清晰。巫怀应该是在这里生活多年了，大概闭着眼睛都能走对路。木屐在石阶上哒哒哒的脆响。

一路拖到山顶，是个宽大的岩石洞穴，里面一点火种被好好地保护着。我早上看见葛诗诗妹子，那熟练的钻木取火，似乎没有必要为部落保存火。

想必原始部落供奉火种的地方不得了。

巫怀松开我的腰带，伏地，双手在碎草末里揉搓，撒向炭火上，又添加树皮卷。都是香料。我闻到一种复杂的香味。火焰旺盛起来，点燃了围绕一圈的五支火炬。

整个洞穴腾的闪亮——整个洞穴的内部，四处满满的雕刻了立体的飞禽走兽，用磷磷反光的矿物勾勒了羽毛鳞甲，甚至镶嵌着珠宝的眼睛。摇曳神生。

更里面还有一个窄小一点的通道，黑乎乎的。巫怀擎了一支火，站在那深邃的黑色前面，转身向我伸出手。“来，看。”

她的眼睛，虽然习惯性的流转，总是避开与人正面的对视，只留给人一个惊艳的印象，缠绕于梦中，又来不及形容。此时平静的直视，更加珍贵，如湿润的水风。

我是相信看眼神识人心的。她，远离人世，能够看清，温情。没有什么好想的，我还是想了一下，用左手握住她的右手。

我们肩并肩了。一起看那通道的右侧面。左侧是光滑平整无痕的。

第一个是一个刻得入石三分的暗红色符号——巫怀指着说：“人。”一瞬间我看出来了，这个符号一点都不抽象，就是一个头两个胳膊两条腿，像个“大”字。

她指向第二个符号——比第一个符号上面多了一个圆。相当于人上面一横。我接着：“天？”第三个。天圆地方的话。“地？土？”

我多数答对了。因为我越来越快地读出这些符号，她就越来越快地下一个。只要对照繁体字，象形的去联想。有的字，比如“马”，蹄子鬃毛大眼睛。就是一张捕捉到神韵的简笔画。

有的读音有些不同，有的我认不出来，她就会纠正我告诉我。这就是甲骨文吧。在一些古董收藏的书册上见过。看来我又要掌握一门外语，不，这一点都不外。

看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应该不是突然想教我认字这么简单。

我们越走越远。黑暗火光，让人不知身在何处。

这里供奉的不是火，是这些字！

我只听说过图腾崇拜，这个母系氏族是字符崇拜吗？或者字符就是原始的图腾？而且她们拜的是原始汉字啊！这里是华夏族的祖宗奶奶吗？

巫怀突然停下。

我才发现到头了。还挺有趣的。我的理解能力不错嘛。我小得意。

通道尽头处，也是同样平整的一面，只有一个大大的字。

这个字简直和现代简体中文一模一样。

“几。”

巫怀看着我的眼睛，说：

“锦繁华，飞，天空，看，大地。”

她停顿了一下，指着那个扁平的几字——

“河。”

指着那个几非常下面的一条横线——

“江。”

“黄河长江！”

我脱口而出。

亲人啊，你的族就是我的族！吃了一颗定心丸，我绝对不是穿越到了什么异世界什么新大陆，什么和我的世界的语言十分相似，我只是回到了很久以前，就是在中国，就是在种花上下五千年没有写的母系社会的时候！

唉这么多年过去了黄河还是几字形。

可是你们又没有坐过飞机，怎么知道俯视图的啊。

巫怀拧着眉毛：“我不明白。”眼睛里大写的为什么。她会说，因为我对她说过无数次。她极少做手势，此时将火炬向墙壁挥动了半圈。“巫。”

我还得猜出来什么让她不明白。指那些字的话。

22世纪的现代社会，都还有只会讲不会读不会写自己母语的文盲。有朝代的古时候，读书写字属于上层阶级垄断的专利。

那么，好像有这么一个说法——

在原始史前，巫是社会顶层，字可以传承文化，是沟通神秘的玄学，是一族重大的机密，统治者的统治工具啊！之前我在沙盘上做笔记的时候，好像写了一些拼音，还有汉字！然后巫怀认出来了，就变得面无表情，十分急切的要验证，很严重的样子。

有多严重？我指着那些字，疑问的语气：“我明白？我是巫？”

巫怀把我的手捏的得更紧，加重肯定：“我不明白！”

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飘开了。同时她把火炬插到一旁石壁的凹槽里，手指搭在上面。

火光一摇，我看见，那个凹槽下方，黑曜石尖锐锋芒的反光。那是刀刃。

是一把匕首

。。。。。。。。。。。。。。。。。。。。

我交代！

绞尽脑汁。我用食指在空中画一条线，从左往右，一下一下的点。一边数：“你，春夏秋冬春夏秋冬春夏秋冬……（循环）……春夏秋冬春夏秋冬，我。”然后末端的我，一下子跳到，首端的你。

巫怀陷入思考，手垂下来，总算是离那个凶器远一点了。“我，巫怀，春夏秋冬。你，锦繁华，冬秋夏春。嗯？”

我激动得很想点头，但是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之前。眼神支持，保持不动。

巫怀继续推理：“母亲，女儿，女儿，”她的手在空中划一条线，“你。”

我狂点头。还好我们的交流你都记得，我谢谢你是个天才！

她长长叹息。她环住我的脖颈。我的额头被一闪而过地啄吻。晕乎乎中，她让我看右侧最后一个字，是“木”上下颠倒的形状。也读做木。

然后她如玉的食指，触着那刻痕，缓缓划写。

先是一横。

大地平旷。

然后由下向上的一竖。

春暖花开，树木生长。

左右两支。

开枝散叶，郁郁葱葱。

不用刻意去解读，我会意。

确确实实有一种从我的血脉里呼喊而出的感觉——

这才是正确的，真正的写法。

“锦繁华，巫……”

她取了那把黑曜石匕首，在自己的食指上刺出血。然后她转身，看到石壁尽头左侧的第一个字，也是左侧唯一一个字。

和“天”的符号非常像，只是在“人”的上面斜着旋着向上。那么是夭折的“夭”？

我读出声。似乎她十分惊讶。她把鲜血当做颜料，涂到“夭”字的刻痕里，使之显得均匀的红色。我听见她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先知”“天雅符”

还有一句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听得清楚完整——

“夭，乃通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