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随着管家穿过石墙高围的院子,到处都张灯结彩,下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忙的不亦乐乎却丝毫没有抱怨的模样,手里端着宴会的菜肴,脚步却轻盈如御风。
我私下打量着一切,朴素的房屋被红色笼罩着,层层红色的光晕渲染着华丽的气氛,看着这繁华的景象,我的心也跟着跳动了起来。
“唔!”我光顾着打量四周的景色,竟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阿姐停了下来,我不小心撞上了她。
“阿……小姐,怎么停下来了?”我低声问着。
“岚儿,你去四处转转吧。”阿姐的语气里带着些愧疚。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瞧着她身后的大堂,雕梁画栋,红棕色的木头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我收回了眼,那是以我的身份不能进入的地方。阿姐用她那关心的话语无时无刻,无形地提醒着我,我只是个庶女,是个身份低贱的庶女。
“那小人先去转转,还请小姐和少爷们玩得开心。”我故作风趣,带着点点笑意,作揖辞去。
我顺着眼前的小路缓慢地走着。不得不说,齐家大宅是真的大,我估摸着自己走了也快半个时辰了,却还没有走到围墙边。
小路的四周环着松柏,鹅卵石铺满的小路上走起路来有些搁脚,我抚弄了一下脚下的厚底长靴,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沿着小路继续走着。春日的微风夹杂着春梅的气息,一缕一缕如薄烟一般,缓缓地漂浮在空中。我轻嗅着这味道,肺里的空气一下子被梅花香所占领,顺着我的血液布满了我的身体。
越是向前走,梅花的香味就越浓,一阵一阵的花香传入我的鼻腔。梅花的香味是那种清清淡淡的味道,就算它再浓烈也不会像牡丹那般齁甜。
我继续向前走着,四周的深绿渐渐后退,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春柳。嫩绿的枝叶赫然下垂,扫着青草地上的露珠,鸟儿栖息在这片柳树林里,扑腾翅膀的声响从林中传来。
我低下头,微微撩起一片柳枝,昨夜的露珠还沉浮在叶片上,即便是我般迟缓的动作,露水也顺着枝条,滑落到了我的手臂上,沾湿了我的衣裳。我踏出一步。
阳光斜射在我的眼睛上,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竟发现有一娇小的身影站在我的前面。
她看着我,水灵灵的眸子里没有闪露出吃惊,就好像我来到这里是她早就知道的。抹了唇脂的薄唇,微微张开,洁白的齿牙透了出来。她穿着淡蓝色的长衫,停滞的动作似乎是在抚摸她面前的梅花。
耀眼的红色衬托出她的华丽,明明穿的是件及其朴素的衣裳。我看着她的脸,上面分明地挂着两颗泪珠。
“你是何人?”她微动红唇,毫无防备地问着,四五岁的模样露出了她该有的天真。我心下一惊,缓过神来,倒也不慌,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她似乎起了玩弄的趣味,音调微微上升,“我是齐家的丫鬟。”我在心底轻笑,哪家的丫鬟会有这般嚣张跋扈的,这完全是一副大小姐的样子啊。
“好了,到你了!”她插着腰,这突然的自然熟竟让我有些梗塞,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轻笑一声,心底也起了些逗逗她的意思,故作姿态,在原地来回走动着。“苏韵岚。我的名字。”我柔声道。轻抚的风儿卷起我的衣裳,撩起地上散落的梅花,花儿乘风而起,打着旋儿,向四周飞去。火红色的梅花在天空中盘旋着,就像是绽开的烟火,它们直旋而上又翩然而下,在空中画着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它们飞过我的头顶,我轻轻一跃,小心地捧在手心里。我缓慢地张开手来,那一朵小小的烟花躺在我的手心里,安详却又让人心动不已。
我拈起它来,冲她莞尔一笑,风又再一次吹起,从我的手中夺走了那朵烟火。我也不再去追逐,定下心来看着面前的人。
她一个健步便冲上前来,扬起发红的脸蛋,我看见她的眼里洋溢着什么,就像是包裹着一汪春水,浅浅的,甚至都看的见里面的石头和摇摆着橙色鱼尾的鱼儿。
我下意识地后撤一步,可腰间的衣裳却被这刚认识不久的孩子牢牢地抓在了手心里。
她靠地实在是太近了,明亮的眸子直直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看见那汪春水倒影着我的模样,我的影子被锁进了其中。我甚至都感受得到她那温柔的呼吸,还夹杂着淡淡的甜味儿。
我的老脸一红,摁住她的肩膀,磕磕巴巴地说:“姑、姑娘、男、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自重!”
“我!”她并没有松开我的衣裳,“我叫齐依斐!‘云依斐而成宇’里的依斐!”她说的十分激动,满脸的红晕散发着浅浅的温度。
依斐。我揣摩着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耳熟地很。我下意识地联想到的是《楚辞-严忌》,刚想开口却被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等等?齐依斐?依斐,依斐!齐家的四姑娘!今日的寿星!
“喂喂!我说,你是丞相苏家的人吗?”她好奇地问着,我撇撇她的手臂,示意她松开我的衣裳,却是徒劳的。
“非也!”我连忙纠正,“非也!”
听我这么一说,她那疑惑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了,踮起了脚尖,脸靠地更近了。她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甜腻的味道回荡在我的鼻尖。
这人怎么这么香啊!
“你是苏家的几少爷啊?看着倒是面生,苏伯伯的那些个子女我都是有些耳目的。”
“姑娘,先松开再说可好?”
“不好!你身上的味道我喜欢!”
我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好任由着她去,她毕竟是个比我小几个月的妹妹。
“在下是苏家的五少爷,有个孪生姐。平日不喜出门,身子也弱,父亲慈爱,将我与阿姐自小便养在深府。”我尽量编的像个样子,以至于掩人耳目。
听我说到“身子也弱”时,她缓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全身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竟然是那样地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