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時分,天氣晴朗,陽光溫煦;這是冬季以來難得一次的溫暖晴天。
艾莉梅爾站在公園的長椅旁,狄正坐落於那張長椅上;艾莉梅爾面上不再是冷漠的神情,而是帶著一抹單純的細微笑容。
背著那把看似老舊的吉他,輕輕彈奏著樂曲。
「嗯~…艾莉,好久沒聽妳唱歌了啊。唱一首曲子給我聽聽吧。」
聽見迪的話,吉他瞬間走了調,艾莉梅爾一臉詫異地看著狄,連忙慌張道:「不。克賽亞爺爺,我歌聲一向都不好,您是知道的。」狄勾著笑容,笑了幾聲後,說:「怎麼會呢?妳的歌聲,可是我聽過最棒的。」
最後,艾莉梅爾還是妥協了。
清了清喉嚨,壓抑著忽地湧現出的緊張,思索著記憶中的那首曲子的節奏與歌詞。
緊接著深呼吸了一口氣,手指輕輕撥動吉他弦。
「Alas,my love,you do me wrog.」稍稍停頓後,再度開口唱出下一句歌詞:「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
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歌聲,狄絲毫不在意,靜靜聆聽著。
貝瑞塔與克西森尼一同出來巡邏,正好到黑街地區。
被拉下的車窗,一陣陣風吹拂進來;克西森尼坐在副駕駛座上,手靠在車窗上,似乎聽到了歌聲,輕聲道:「嘿!喬,慢一點。有道歌聲挺好聽的,妳要不一起聽一會?」聽見克西森尼的話,貝瑞塔稍稍鬆開油門,緊接著便聽到他所說的歌聲。
初次聽見如此美妙的歌聲,貝瑞塔暗自在心裡讚許了一番。
忽然又覺得這聲音有那麼一點兒熟悉。
「……卡門汀,我們稍微偷懶一下吧。」
「好呀。偶爾一次,工作也比較不會容易累。」克西森尼笑了笑,附議著。
將巡邏車停好後,貝瑞塔和克西森尼兩人並肩走到歌聲了來源處——公園。
而當他們走進公園時,便看見一名女子與一名男性老人在一張長椅附近。女子有著烏黑亮麗的滑順頭髮,背著吉他;而老人坐在長椅上,拐杖放在手把旁,坐姿端正。
方看見這個畫面,就宛如是孫女唱著歌給爺爺聽一般。而事實上,也的確算是如此。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女子正好唱到了最後一段歌詞。
緊接著兩人與老人同時掌聲,女子受到驚訝的轉過頭,眼神複雜:「喬女…喬警官,您什麼時候在那裡的?」貝瑞塔只是微笑著,回答:「不久前而已。早安,諾迪小姐。」
「噢?喬,妳們兩個認識?」
「正確來說是,曾經碰面過幾次。而且,你還記得摩西小姐的那個案子嗎?」
「記得。嗯?難道,這位小姐和那個案件有關聯?」
「說是關連也算吧,不如說——她剛好協助我們破案。」貝瑞塔說完的同時,意味深長的瞥了眼艾莉梅爾。
艾莉梅爾輕嘆口氣,撇過頭。克西森尼則是愣了片刻,隨後微笑著,朝艾莉梅爾答謝並自我介紹:「那時候還真是非常感謝妳的協助。我的名字是,克西森尼˙卡門汀。」
她看了數秒克西森尼,接著緩緩伸手:「艾莉梅爾˙諾迪。」克西森尼也伸出手,握住了艾莉梅爾的手:「請多指教,諾迪小姐。」
貝瑞塔轉頭看向狄,微微點了頭表示打招呼,接著開口道:「老先生,今日身體如何?」
狄的雙眼猛然閃爍一下,嘴勾著笑容:「滿不錯的,不必擔心。」緊接著狄又看向艾莉梅爾,轉回視線,道:「我是狄˙克賽亞。這孩子之後就麻煩你們多照顧一下了。」
「誒?可是——」克西森尼原本想說的話未能說完,便被貝瑞塔用肘擊攻擊側腹,頃刻間摀著被攻擊的地方。
貝瑞塔微笑的點了頭,道:「我們會的。」
而後兩人便悠哉地聊了幾句,克西森尼偶爾插一句;看著三人和樂融融的聊著天,艾莉梅爾無奈的笑著搖了頭,隨後將吉他收進吉他盒裡頭。
接著背起吉他盒,提起背包的那一剎,腦袋猛然刺痛著。吃痛的閉起了雙眼,蹲下了身子,雙手抱著頭。注意到艾莉梅爾的異狀,貝瑞塔同克西森尼連忙圍著艾莉梅爾的身旁,細聲呼喚著:「諾迪小姐!」
「艾莉啊…可憐的孩子啊,又得去承擔誰的悲傷了嗎……妳這孩子,太過善良了啊。」狄則是無奈而溫柔地低聲呢喃著。
那道飄渺的聲音,輕柔的細語著:『那孩子……請妳,替我交付給我親愛的妹妹——』了解這次死者的要求與經歷,艾莉梅爾忍著疼痛,緩緩起身:「請不用擔心。喬警官、卡門汀警官,沒事的話我現在要去其他地方。」
「妳確定?以現在的狀況?」
「還請不用太過擔心,這只是老毛病。」說完之後,艾莉梅爾便朝三人微微鞠躬後便提著背包、背著吉他盒,轉身離開。
雖然有些疑惑,但貝瑞塔與克西森尼也不好多加干涉,隨後也和狄道別後,繼續巡邏的工作。
艾莉梅爾背著吉他盒與隨身背包,走到一家餐廳的後門附近。
當她抵達到了目的地時,便看見有群民眾正圍著那扇後門附近,艾莉梅爾緩緩走過去,詢問身旁的一名青年:「…不好意思,發生了什麼事?」
那名青年注意到向自己搭話的女子,戴著上衣的兜帽,背後還背著看似沉重的琴盒與背包;有那麼一霎,青年有些恍惚。
隨即才趕忙解釋道:「似乎是…餐廳的一名女員工遭流彈擊中。」艾莉梅爾微微歪著頭,疑惑著:「流彈?這個區域不是有槍彈管轄嗎?」青年這時有些懊惱的抓抓頭,神情不解的再度開口。
「我也不清楚,也許是有人私下買了把槍吧。總之,那位小姐的運氣可真不好啊。明明還那樣年輕呢…」青年無奈地感嘆著,嘆了口氣。
聽聞後,艾莉梅爾稍稍偏頭看向倚著冰冷牆垣,而坐落在地的那名餐廳店員女子。隨後又轉頭看向青年,開口詢問:「通知警方了嗎?」
「通知了。但路上的交通不是很順暢,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過來。」
「……我有認識的警官,我請她先過來維持現場吧。」艾莉梅爾說完後,便拿出手機,翻閱著通訊錄。
接著便在J字開頭便看見了——喬警官——這個稱呼。
至於為什麼會有貝瑞塔的號碼,是因為在上一次的案件中受傷住院時,貝瑞塔用紙條寫了自己的號碼後遞給她的;以貝瑞塔的話來說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可以隨時打電話。但以艾莉梅爾自己的話來說,便是她擔心自己常常捲進案件裡。
事實而言,也的確是如此。
剎那間,艾莉梅爾便撥打了電話過去。只是,這還是她第一次不是給進貨廠商打電話,令她有些不安緊張。
僅僅過幾秒,電話便接通了。
「諾迪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這邊有件命案,現場秩序不是很好,能請您先過來維持現場嗎?」
「——我說妳呀,怎麼老是牽扯到案件啊?」
「……非常抱歉。」
「總之,現在我們正在趕過去了,妳也別弄亂現場噢。」
「是,警官。」
在艾莉梅爾掛斷電話後,青年也跑去盡力維護現場秩序;艾莉梅爾瞥向那具屍體,隨後垂下眼,再度邁開腳步。
繞到餐廳大門前,緊接著便推開大門,走進餐廳內。由於發生案件,店內並沒有任何客人或店員,而店長似乎也在後門那頭維護現場。
這倒是方便了艾莉梅爾接下來做的事情。
放輕腳步的走進員工間,艾莉梅爾在員工衣櫃間走動,看著衣櫃上方的名牌,最後找到了標註「伊芙˙威利」的員工衣櫃。緊接著,輕輕打開衣櫃,雙手戴著皮革手套拉開放在裡頭的背包。
在背包中,找了一個音樂盒,艾莉梅爾微微愣了頃刻。
有些許磨損、被撞擊的痕跡……可以說是有些老舊的音樂盒。但這樣的音樂盒卻引起了艾莉梅爾那深埋在深處的記憶。
——艾莉,猜猜看。這是什麼呢?
——這是給妳的生日禮物噢!
警笛聲從遠方傳來,瞬間讓艾莉梅爾回過神來。急忙將音樂盒收進自己的背包裡,而後快步走出了餐廳。
貝瑞塔與克西森尼抵達現場後,原先接到通知的警員也趕到了現場。緊接著警員便趕緊驅逐圍觀的民眾與拉起封鎖線,克西森尼則是戴起手套,查看屍體的狀況;另一邊,貝瑞塔在民眾群中,搜尋著那道身影,然而無果。
不禁疑惑著,既然通知了她,怎麼那個人又不在了?又為什麼那個人總是會碰到案件?
雖然暗自思索著,但貝瑞塔也沒有時間繼續思考,拿出手套戴上後,開始搜索現場尋找線索以及蒐集目擊證言。有目擊證人是再好不過,但證言中總是會虛實參雜,得必須謹慎。
『妳也喜歡音樂?』飄渺的聲音在耳邊迴盪。
艾莉梅爾拉緊兜帽,查看了周邊沒有來車或行人後,才又低下頭快步走過車道;同時輕聲,道:「…算喜歡吧。我爺爺開設了樂器行,也算從小就接觸音樂這個領域。」
它輕輕笑了一下,聲調變得更加輕柔:『也許,妳會和我妹妹很和得來呢。她學薩克斯號。』艾莉梅爾只是勾了勾嘴角,沒再開口。
抵達一間住宅門口外,艾莉梅爾從背包側邊的收納袋拿出金屬印章與蠟條以及鋼筆,再拉開背包,拿出信紙與信封;坐在門口前的階梯上,書寫起來。
書寫完畢後並將信封封蠟,把信封夾在音樂盒的盒蓋裡,接著按了門鈴。過了幾分鐘後,聽見逐漸接近的腳步聲,便轉身離開。
雙手插在上衣的口袋裡,艾莉梅爾仰起頭,看著整片灰濛濛的天空。
冬天一直是寂寞的季節,同時也是離別的季節。她想著。
呼出了一口氣,化為白煙。
貝瑞塔看著監視器調閱出來的影片,那名死者——伊芙˙威利遭到流彈擊中要害而失血致死,在爭執的兩名男子的當中,成了無辜的受害者。貝瑞塔請情報部門的同事利用局內的檔案進行臉部辨別,鎖定了兩名嫌疑犯。
兩名嫌疑犯將會以公共危險罪進行逮捕,而持槍的那一方還得加上非法持槍與過失殺人的罪嫌吃上官司。
由於兩名嫌犯都是這區域的住戶,所以由警員進行逮捕。貝瑞塔和克西森尼則是開車前往通知死者的死訊。
在威利家門口前,克西森尼敲了幾下門,過不久門便打開了來,出現在門後的是一名似乎僅有二十出頭的女子。
「克西森尼˙卡門汀警司。」
「貝瑞塔˙喬警官。我們來是為了通知伊芙˙威利的死訊。」女子聽到貝瑞塔的話,木然的望著兩人。
一陣沉默圍繞在三人的周圍,隱隱約約聽見了屋內的音樂盒所撥放出來的音樂。
那是首曲子,一首民謠的樂曲。
女子倚靠在門框上,垂下頭,低聲啜泣著。原本緊握在手中的信紙,從手掌上鬆開來,飄落於地面上。貝瑞塔看著女子一會後,蹲下身子,撿起那張信紙,意外瞥見信紙上的字跡。
是與前幾次的信封上的字跡一樣。
貝瑞塔看著女子低著頭,低聲啜泣,雙手不斷抹去淚水;隨後,稍稍瞄了幾眼信紙上的字句。
——敬愛的遺留者,將遺世者所給予的愛,深刻的烙印於身心之中吧。這份愛,將永生不滅,亦存活於心中。
傳入耳邊的民謠曲子,很熟悉也很懷念。卻也異常的契合女子此刻的感受。
下午七點。
艾莉梅爾將剛補貨進來的商品擺上,門鈴忽然響了一聲,抬頭望去,是貝瑞塔。
貝瑞塔走到艾莉梅爾身前,抬手便是在艾莉梅爾的頭頂上拍了拍。艾莉梅爾愣了一下後,微紅著臉,連忙站起身退開:「喬警…喬女士,請不要突然碰觸我。」
看見艾莉梅爾紅著臉並退開的模樣後,貝瑞塔挑了眉,雙手抱胸的說:「諾迪小姐,真的很容易害羞呢。」
「…那是因為我並沒有什麼朋友。」艾莉梅爾有點尷尬地搔搔臉頰,撇過頭說。
而貝瑞塔只是露出笑容,道:「真是的。都有點懷疑妳在讀書的時候,能不能和人正常交流了。」艾莉梅爾摸摸鼻子,沒有開口。
隨後貝瑞塔勾著笑容,伸出手:「那麼,我可以當妳的朋友嗎?」艾莉梅爾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直盯著貝瑞塔,片刻後又看著貝瑞塔朝她伸出的手。
「嗯?」
「……喬女士,還真是奇怪的人啊。」
「我才不奇怪呢!還有啊,」貝瑞塔伸手輕輕握住艾莉梅爾的手,微歪著頭,笑容多了一份溫柔,輕輕說著:「朋友的話,不需要加敬稱。叫我喬就好了,或是貝瑞塔。」
「…喬。」聽見艾莉梅爾呼喚她的姓氏後,貝瑞塔顯得有些開心。
正當艾莉梅爾要再度開口時,頭部猛然刺痛了一下,可是耳邊卻沒有「那道聲音」,一時間她十分的疑惑。
但她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畢竟有時候也會這樣突然疼痛了一下,卻沒有聲音。所以才不會太過在意。
——明明有過先兆了…為什麼、會沒去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