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正序的起点⑤
1.
六世根据莱莎准备好的贵族名单，亲自会面了其中六十余人，给他们分配了拥有过去领主级别管理权的职位，而其下的子职位由他们自行安排。领主以上，统筹东西南北四个大区各项事务的官员也由六世任命，其中包括税务、出入关、各区域的外交官员、勤务等等官职。而不属于西大区，位于王国中心也是寰宫所在地的希伦诺区则由六世作为最高决策人，内阁大臣则对应各项事务。
她还让奥德蕾成立了负责监督各地官员的部门，以防止任命官员时徇私舞弊以及买官卖官的情况。自此，贵族们的权力几乎都被收回六世手中，过去贵族分治王国各地的情况被由六世主导的官员体制代替。
除了，谢尔斯公爵所在的东区。
“感谢各位今日如约与我会面。”结束官员的筛选后，比尔也按照六世的要求，找来了过去曾与五世一同征战过的将军和他们推荐的人选。六世从中挑出了三人与他们在会议厅见面，“现在卡罗王国正是最需要各位的时候，能见到你们让我倍感安心。”
六世伸出手对着其中一人，“罗夏公爵。过去父王四处征战时，卡罗王国的士兵最愿意加入你的麾下。说你是最把士兵放在心上的将军，因此制定的战术也总是把士兵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这反而激励了士兵们奋勇作战，让你屡建战功。”六世笑着，“很不错的手段。”
身材微微发福的罗夏公爵向六世鞠躬行礼。
“威廉侯爵，我知道您的父亲腿脚不便，无法前来。但是他过去被称为百战不殆的智将，由他亲自推荐，我对你的期待可不亚于他本人。”
“不胜惶恐，陛下。”威廉侯爵略有驼背，一双大眼睛不自然的转动着，不知道在看哪里。
“巴尔韦德公爵，我听亚当斯说过，你在我很小的时候有来看望过我几次。也听他说过你年纪轻轻就成了父王最信任的副手，很庆幸到我掌权的时候还能借用你的能力。”
“是的，陛下。上一次见到您时还不会说话呢。如今陛下已经俨然一副国王的姿态，不禁让我有些感慨。”巴尔韦德公爵现年五十二岁，正值壮年，尽管迦兰五世时期的扩张战争结束已久，但是他看上去似乎仍未从战场归来。站姿，眼神，以及他的手总是放在腰间别着剑的位置。虽然剑在和六世会面前已经被收走了，“亚当斯的事情我很遗憾，他是个难能可贵的人。”
“嗯，所有人都这么想。如果他在场的话，一定会认为各位来到这里，称呼我为陛下，是做了十分正确的判断。”
“恕我直言陛下，我们三人都知道被叫到这里的缘由是陛下您想要掀起战争。但是——”巴尔韦德公爵看了眼六世身后的莱莎与奥德蕾，“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沉迷女色或让女性干政过深的王朝都会在顷刻间覆灭。更何况陛下您自身就是女性，而且周围身居宫廷总管和侍卫长要职的竟也是女性。战争并非儿戏，我不知道您想发起的战争是否经过深思熟虑，也不知道您是否能在此事上做出正确判断。”
六世能猜到过惯了军旅生活的巴尔韦德公爵会有这样的想法，她点点头，然后开口说，“我要你们把我当做国王，而不是一个当上了国王的女人。难得你们愿意听命于父王是因为他是男性？还是说父王因为是男的，所以才成为了能统治卡罗的国王？”
巴尔韦德公爵摇摇头，迦兰五世令他们神往的是其惊人的判断力和超凡的眼界，以及与之匹配的能力。
“那你们就好好听完我说的话，若觉得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就去找军务大臣比尔。他是男的，你们会放心吧？”
三人都没有开口，他们都清楚比尔虽然处理后勤、统计等等工作得心应手，但是谈到战争本身，他可以说是个门外汉。
“好，那么首先，你们对谢尔斯·梅罗公爵有何想法？”
“他很狡猾，从不出面，永远让别人替他做事。”威廉侯爵开口说道，“但确实很有能力，在他父亲那一代的时候，梅罗家族还默默无名。”
“我对他并无好感。正因为梅罗家族是通过短短一代人就膨胀到今天的地步，所以谢尔斯公爵从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谈吐行事中也没有贵族应有的谦逊。”罗夏公爵说着，他算是三人中和谢尔斯公爵打交道最久的一个。
“他最大的恶行应该是在背后一直支持着德瑞西公爵，那位执政官可没想着把卡罗王国往好的方向带，甚至还想威胁迦兰王朝。恐怕谢尔斯公爵自己，就有非分之想，试图控制王国政令的走向。”
“没错，而且那已经是可以被确定的事实。谢尔斯公爵在东区自称大领主，把国内三分之一的贵族团结在一起，坚决违抗我的法令。”六世起身踱步在会议厅里，脚步声产生回音，“诸位都知晓北境双堡被侵占的根本原因是德瑞西与席特马王国乃至赫墨斯王国互相勾结，背叛了卡罗王国。那么，一直支持着德瑞西的谢尔斯公爵又是否会有从内部破坏整个王国的计划呢？”
六世站定位置，正对着三人，把权杖立在自己面前，双手搭在上面，“我认为答案是肯定的。执政官德瑞西多年的愚行使王国满目疮痍，而如今我处死他并登上王位的消息也早已传遍大陆，他们也和你们一样，认为生为女性的我无力治国，因此现在对卡罗王国虎视眈眈的敌国数不胜数。我们必须平息国内的乱象，才有能力对抗外来的侵略。”六世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必须，彻底消灭谢尔斯的势力。”
“我完全同意陛下的想法。”威廉侯爵几乎在六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开口接话，“但是，要怎么做呢？既然他坐拥国内三分之一的贵族支持，那么陛下您打算用什么东西去和他开战？”
罗夏公爵一边点头一边说着，“对，虽然我们在五世旗下学会了带兵打仗的良方，但是如今只拥有战功换来的贵族名号，手里没有一兵一卒。”
“诸位不必担心，既然他蛊惑了三分之一的贵族为他的阴谋献身。那么拥护王国真正的领导者，聚集在我身边的便是余下的三分之二。我知道你们在担心其它贵族不愿借出领土内的兵力，或者征用纳税的主力农民成为士兵，但是我已经说服他们。保皇派自不必说，势力弱小的贵族也没兴趣养着手里不多不少而且派不上用场的兵团，便将他们全部交给我，当然也包括支付他们军饷的责任。”
“但——”威廉侯爵刚要开口就被六世制止。
“这样临时集合起来的散兵游勇不堪一击，过去都是贵族带着自己的兵团在国王的命令下各自为战，但如今我需要的不是这样的队伍。从贵族手里收来的士兵集结完毕后，将分成三个军团，由你们分别统领。我只任命你们三人为最高将帅，剩下的军官你们可以自由定夺，我相信你们的眼光。”六世微笑着，抬起手伸出食指，“但我不会以荣誉感、为国而战这样空虚的名号来强迫你们带领军队为我带来胜利。我会给你们切实的回报。”
“洗耳恭听，陛下。”
巴尔韦德公爵已经一改先前严肃的面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如果真的能集结来国内三分之二的贵族兵团，即便是分成三份，那也是他从未带领过的庞大军队。仅仅是指挥这支军队为王国扫除乱党已经足够令他热血沸腾，而六世居然还能提出这之上的奖励。他看着六世，似乎真的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数十年前和五世对谈时的超凡气场。
“和谢尔斯的战斗结束后，这支军队将不会解散回到各个贵族的领地里继续做一个农民给贵族交税。王国会继续为他们分发军饷，并在希伦诺郊外建设军区，他们会在那里继续进行作战的训练，成为卡罗王国甚至上溯至辉煌帝国历史上第一只职业军队。而各位将会是这只军队的统领。除了正式出征的许可由我下达并签署之外，关于这只军队的一切事务都由你们三人共同商议。这是属于卡罗王国，更是属于你们的一支军队。”
三人面面相觑，尽管能理解六世的每一句话，心中还是只能看见这一策略为王国和六世的统治带来的好处其冰山一角。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他们汗毛倒竖为之颤抖了。
愿意服从国王的贵族们其对领地的管理权被六世以官员制度的方式收回，而兵权则用这样的方法聚集在一起，不仅削弱了他们对抗六世的能力，还彻底强化了六世手中的执行力。只要她愿意，随时会有一支强大的军队碾碎她的敌人。而如同谢尔斯那样反抗六世的贵族，则会成为第一个警示物，让王国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卡罗王国的贵族权力很快将会成为历史，未来将会是六世一人掌控整个王国的时代。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请问各位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还是要听听军务大臣的意见？”
“不，陛下。巴尔韦德家族将为您效命。”
“我以我父亲之名起誓，在战场上不会令陛下蒙羞。”
“若陛下同意的话，让我这个老将再为王国尽忠一次吧。”
“好。”六世点点头，“我替卡罗王国与谢尔斯领地里饱受煎熬的民众感谢各位。”六世用权杖点地，发出的声响提醒守在门边的卫兵打开房门，“军务大臣就在外面等待各位，他会将军队的详细情况告知各位。”
三人微微鞠躬后，依次离开房间，走在最后的巴尔韦德突然被六世叫住，“巴尔韦德公爵，请留步。”
巴尔韦德公爵回过头，“是，陛下。”威廉侯爵与罗夏公爵也因此停下脚步。
“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令国王能以王之名自称，且让他人遵从王之授意的，是血统和称王应有的能力。”
“您所言极是，陛下。”
“而我，拥有迦兰王室的血统，也有与之相符的能力，同时。”六世走到巴尔韦德公爵跟前，盯着他，“我也是个女性。这三者共同构成了我，也让我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缺一不可。我希望你以后不用因为我，或者我身边的人是女性的身份而说出不谨慎的发言。明白吗？”
巴尔韦德公爵眨眨眼，不敢多说，点了几下头。
“好，还有一件事忘记和你们说了。”六世走了几步，让三人都能看见她，“待到你们攻到谢尔斯的城堡门下时，我会御驾亲征前往战场，和你们一同击败谢尔斯。”
“这——”三人毫不掩盖自己内心的惊讶，如果六世是一位男性，这将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甚至是国王应尽的责任。但六世是一名女性，她再次因为这个身份而得到了不一样的反应。
“没有什么可惊讶的，因为我是国王，所以我必将亲临战场。”六世微微侧身看着巴尔韦德公爵，“你说对吗，巴尔韦德公爵。”
“陛下，说的没错。士兵们在前线见到陛下一定会士气高涨。”
“嗯，好，你们可以离开了。”
三人离开会议厅后，六世眨眨眼，坐到椅子上，靠着椅背整个人放松下来，表情也变得温和许多。莱莎立刻走上帮她解开衣领的纽扣，让六世长舒了一口气。
“谢谢你，陛下。”
“没什么，这只是开始。以后因为我们女性的身份而发出非议的情况还会接踵而至，但无论是谁我都会已于回击。”六世伸平双手让莱莎帮她解开纽扣，她的动作不禁让莱莎想到伊塞尔小姐说六世很可爱的话，“莱莎，我今天还有其它事务吗？”
“没有了，陛下。”
“没有了？”六世表情呆滞的点点头，“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那我应该去参加宫中的沙龙和贵族们见面，还是去图书馆里继续阅读希罗多德的著作呢？”
“无论是哪一个选项我想陛下都会受益匪浅吧，但是在此之前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陛下商谈。不过——”莱莎把六世的头发解开，并且理好发梢后，转身看着奥德蕾，“我希望奥德蕾女士能先行离开。”
奥德蕾很快点点头，没有发出异议，转身走出了会议厅。
“我很信任奥德蕾，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不比和亚当斯相处的时间短。”六世低着头抚摸着权杖，“不能让她听吗？”
“不能，陛下。您对待一切事物都应公私分明，若仅仅因为与某人私交甚好，就把对方无需知晓的重要事项都说出口。会让理应知道这些的人认为陛下有失偏颇，会因人情世故而改变想法。但陛下并不是这样的人。”
“嗯。”六世点点头，她知道莱莎说的没错，只是担心奥德蕾会胡思乱想，“那你说吧。”
“我想和您谈一谈，您婚娶的事。”
2.
“原来如此，宫中在热议我配偶的人选是吗？”六世摇摇头，“让她们去谈吧，我是不可能结婚的，至少在这十五年内绝对不可能。我才刚刚将权力稳固，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与外国联姻只会让我的权力旁落。”
“不，陛下。我说的不是男性配偶，而是女性。”
“什么？”六世飞快的眨着眼，愣了许久。然后低下头，仔细的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嗯，我明白了，这的确很重要。国王们的婚姻都是以和他国建立联系为目的，与对方王室成员结成名为夫妻的坚实关系，象征两国不可动摇的情谊。从这一点出发，即便我是女性也无妨，虽然少了子嗣这么一个更加能稳固关系的筹码，但并不会完全消除我与他国的女性王室成员联姻所能带来的外交利好。”
“是的，陛下。而且王国的人民也期待着国王能迎娶王后，宫中也能多一个可以亲密扶持陛下的帮手。”
“嗯，就这么办吧，你和政务大臣负责寻找合适的人选，找三到四人再让我做决定。”
“是，陛下。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六世颔首，让莱莎继续说，“陛下，我想您没有和女性恋爱的经验吧。”
“恋爱本身就从未经历过。”
“因此，我认为需要找到一位在此方面拥有丰富经验的人物来教导您。这和学习礼仪并无不同，若是他国的公主慕名而来，陛下却不知该如何传达出爱意就太过失礼了。”
六世轻笑着，点点头，“嗯，正如你所说。那么我想你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来教我这些。”
“是的，陛下。鲍德温夫人年轻时曾与多名女性有深入的关系，我和她当面谈过之后确认了这一点。”六世微微张嘴，意味深长的叹了叹气，“但是，她说虽然很愿意做这件事，可自己没有资格教导陛下。便给我推荐了一个人，她住在王国的南区，陛下如果同意，我会派人带她过来。”
“谁？”
“她的名字叫做阿格蕾丝，是侍奉三神的修女。”
六世微微后仰，点着头，“原来如此，若是修女的话，精通抚慰人心的方法也可以想见。正巧我也想和教会建立联系，从她那里了解一些也不失为一种方法。不错，去找她来吧。届时就在我的卧室准备好料理，我和她共进晚餐，并从谈话中了解与女性恋爱的方式吧。”
莱莎突然皱起眉头看着六世，这让六世想到她和亚当斯皱眉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陛下，您是否产生了什么误会。”
“误会……是吗？”
“对，陛下。阿格蕾丝修女来找您可不仅仅是来聊天的。”莱莎低下头把脸凑近六世，表情相当认真，六世在算自己见过几次这样的表情，她觉得不超过五次，“她是要和您做爱的。”
“什……”六世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脸烫得难受，心里都是那个词会带来情景，“么……”
“陛下！”莱莎的声音突然变大，震得六世小小的肩膀抖了一下，“你听说过迎娶王后前，从未经历过房事的国王吗？难道等他国的公主与您结婚后，两人要呆坐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吗？这件事必须要由陛下您来主导，因此要让阿格蕾丝教会您房事的技巧。放心吧陛下，我已经和阿格蕾丝见过面，无论是身材、面容还是谈吐都有足够的资格触碰陛下的身体。那么，陛下，您意下如何！”
六世被莱莎的气势吓到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听上去特别奇怪，本能的觉得不大对劲，可是莱莎说的话又是如此的合理，每一个理由都有理有据。
她低下头，用手捂住眼睛，沉思片刻后。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