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作者:alumbuc
更新时间:2019-10-09 11:58
点击:915
章节字数:2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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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大雾和由此造成的火车晚点,当我到达纽斯特德郡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钟。约翰•伯顿先生所居住的埃尔维斯庄园在朦胧的夜幕里着实像个蛰伏的庞然大物,远望过去那哥特式的尖端就像是要刺破什么。我猜想这也许是乔治朝的老屋子,但要说是安妮朝的也有可能。住在乡下的人擅长因循守旧,在这里遇到什么样的老东西我都不会感到奇怪。

出租车司机在我下车时没有找我钱,我看出来他其实并不乐意在深夜来埃尔维斯庄园跑这么一遭,而找零也不过二三十便士,所以就随他去了。我既然要到别人家里做客,那么最好不要在家门口和出租车司机吵起来。

我按下门口的电铃,足足三分钟过后,一位打着哈欠的少年才来给我开了门。

“你来这儿干什么?”

或许我误会了,在这里并不需要文明礼貌的掩饰。

“我来拜访约翰•伯顿先生。我有预约,但遗憾的是火车晚点了。”

少年咕哝了两句,让我在门口等着,拖着步子走进我相信是守门人所住的屋子里拉响召唤管家的铃声。大概五分钟过后,一位披着浅紫色法兰绒睡袍的瘦高男性从屋内走来,用审视的眼光仔细研究了一遍我的名片和穿着打扮,然后才用缓和的语气说:“十分抱歉,伊斯特小姐,我们实在没想到您会这么晚才过来。事实上我们都以为你会在镇上找家旅店睡一晚再过来呢。”

我向他表示这是我原本的意愿,只是刚好我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就遇上了一辆空的出租车,所以就想着也许是天意让我今晚立刻前来。

“是的。是这样。”管家点点头:“但遗憾的是,主人现在已经上床就寝了,毕竟他年纪大了,不能太熬夜。如果您愿意的话,不妨就在这里先住一晚,明早再谈正事,如何?”

“既然伯顿先生已经就寝,那么也只能如此了。”

“感谢您的体谅,我这就带您去找一间客房。顺便一提,您可以叫我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为我安排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套房,经过大半天的等待与颠簸,我早已是疲惫不堪,因此草草洗了个热水澡便睡下了。

但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宁。

起先是夜里阴冷的空气将我冻醒。因为睡前烧了壁炉,所以我只盖了一条被子,认为这样大概已经足够,但显然那只看起来还不错的壁炉出了毛病,没过多久就熄了火,等我凌晨一点过被冻醒的时候,壁炉里边只有阴暗冰冷的几块烧得半焦的木头。

真该死。我哆嗦着起身,套上一件睡袍,在屋里翻找火柴想要将壁炉重新点燃。碍于我对此地的陌生,我没能成功找到火柴,反而是在衣橱里发现了两条叠好的厚被。如果是还在用油灯照明的几十年前,找到火源显然不是问题,但现在我能怎么办呢?难道要拆下电线来点火吗?客厅里敲起凌晨两点正的钟声,我稍稍考虑了一下,决定不如就多添一点被子,凑合着先将这一晚对付过去再说。

我将找到的被子堆上床,脱掉睡袍,钻进厚实的被窝。

梦境随之而来。

最先被察觉到的是马车行进的声音,然后我才发现自己身处一辆四轮轿式马车中。作为已经过时的交通工具,这辆马车却并不同那逝去的时代一起衰颓,以触感舒适的深蓝色灯芯绒做装饰的轿厢内,弥漫着一种奇妙的草木燃烧后散发出来的香气。我疑惑这气味曾经在哪里闻到过,直到看见轿厢门把手上那雕刻精美的风铃草才想起,这就是混合在修缮埃德蒙大楼所用的清漆里的那种奇怪味道。

真正奇怪的事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在我领悟到清漆令人不安的真相的时刻,马车忽然加快了速度,狂奔的态势似乎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从后方追赶而来,这让我的内心也不由自主地染上恐惧。随着马车速度越来越快,我的恐惧也越来越强烈,最终我忍不住探出手去,想要撩起那将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天鹅绒窗帘,一窥在外边的究竟是什么生物。

一只利爪打破了窗玻璃,刺穿我即将触碰到的窗帘,将它整个儿地扯了下来。与此同时,什么庞然大物撞上了马车的尾部,车厢失去平衡,猛烈地向一侧甩过去。然而牵引这辆马车的马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一事故的影响,如果真的有,那也是它们奔驰的速度更加迅疾了。

昔日我在昂格洛大学求学时,心理学入门课的教授曾经说过,梦是人类潜意识的表现,它只是一种感觉体验,所以它不会超出做梦人本身的经验范围。我怀疑这个梦究竟是出于我过去的何种经历,但很明显,继续做这个梦是十分危险的。这危险并非源于到目前为止梦境的内容,而是由于即使刚刚我因为撞击事件吓出一身冷汗,我也没有觉察到一丝一毫从梦境中离开的可能。

我也许无法醒来。在那一瞬间,这恐怖的想法占据了我的整个意识,以至于我慌乱地打开了车门,不理智地从一辆高速前行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想象中触地的疼痛并未到来,我花了一点时间来意识到,我已经脱离了上一个梦境的场景,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尽管如此,我惊讶地发现我并不能找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这个梦所发生的场所。

这里似乎是某种深渊——因为我能感觉到我在缓慢地下坠——四周的背景却是由不知名物质构建的棱面拼接而成。那些棱面令人惊异的光滑,毕竟即使是最好的工匠,也无法完全祛除材料上的小颗粒,如同微积分一样,不过是无穷逼近罢了。而且不知怎么的,我能够感觉到那些棱面并非曾经我所认知的实质,它们的确坚实,但同时也是联通别的地方的桥梁。在某些时刻,一种黯淡的五彩的光会从这些棱面上飘过,我的心里随之会涌上一种恶心的感觉,就好像那一次我受到学生会邀请,和他们去广场上看绞刑的时候一样。那大概是由难以忍受的罪恶与愚昧所交织起来的糟糕感觉,并且随着时间渐渐过去,这感觉显得越来越怪异,好像陌生与熟悉齐头并进,而某种新的东西正要从这里边孕育出来。

我决定我不能再忍受下去。我试图移动自己的身体——这地方的重力非常奇怪,即使我一直下坠,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失重感,甚至与在现实中的没什么区别——艰难向上。在这一刻我发现充斥在这空间里的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空气,当我需要的时候,它们就像台阶一样利于攀爬。当然,这需要一定的专注度和想象力,大部分时候我只是一脚踩空。最糟糕的是,即使我感到我已经向上了好长一段距离,场景也和我之前下坠时一样,看起来没有任何出路。

上帝啊,救救我吧。我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此生头一回对神明如此虔心。然后我想起简送给我的十字架,慌忙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想确认它是否遗失。而在我的手指触碰到那根银链的第一时间,梦境的远方响起了渺远的巨响。那仿佛是某种铜管乐器的声音,具备怪异的亵渎感,虽然音量不高,但每一声都仿佛敲打在我的耳膜上。我赶紧顺着链子拿出十字架,将它对准前方,然后念出圣洁的祷文:“我们在天上的父……”

面前的棱面上,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在我调动脑细胞思考它的确切形象时,远方的乐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它是那样震耳欲聋,以至于连我的视线也因此模糊了一秒钟。

我意识到我醒了过来。我的背后已经湿透了,被子被我踢掉一半,露出整个上半身来。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和薄纱窗帘射进房间,燃烧的木柴散发着一点儿焦味。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接着发现我的手里还握着简送给我的十字架。这说明那个梦至少有一定的真实性,也就是说,它在某个维度上曾经发生过?

我不能解释这个问题。但我现在已经能够意识到,汉弗莱•哈克爵士交给我的这个任务,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我下定决心,等到早上见过约翰•伯顿先生之后,无论交易能否成功,我都要赶上下午开向莱茵切斯特的火车。

我坚信我无法在这里撑过另一个夜晚。


没想到吧这一篇还能有2!我也没想到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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