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负责监视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的二番队队员见证全程,觉得整件事情非常诡异,似乎两人说聊天就聊天,说吵架就吵架,吵到一半副官说走就走——这和瀞灵廷里大部分正副队长之间的关系都不太一样,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平等。而且,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带着这种困惑,该队员整理好报告上交给山本元柳斎。山本元柳斎听完困惑地呆住了。
“吵架?”山本元柳斎不可置信地问,“那个白头发的副官,和卯之花吵架?”
“是的。”
“还活着吗?”
“那个副官吗?还活着。但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竟然还有和卯之花吵架的人……竟然还活着啊。”山本元柳斎挑着眉毛发自内心地感慨道,“所以这个人算是下落不明了?”
“是的。”
“好了,下去吧。”
山本元柳斎知晓这一情况之后犹豫了几天,最后终于在一次队长例会结束之后叫住了卯之花。
“那个白头发的副官到哪里去了?”他试探性地问。
“死了。”卯之花板着脸,冷冰冰地说。
“……怎么死的?”
“不知道。”
山本元柳斎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数次欲言又止,最后又憋回去,脑袋飞转时不自觉地来回踱步。
“一个副官,不明不白就死了?”山本元柳斎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卯之花。
卯之花不置可否,似乎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这态度把山本元柳斎气得够呛,而他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总担心一句话说不好卯之花就不干了,而这么合适的人选实在难找。
“到底怎么死的?”山本元柳斎问。
“喝水呛死的。”
“喝……怎么死的?”
“喝水,呛死的。”卯之花卯之花面容平和,一本正经地复述了一遍。
山本瞪大眼睛。从死神队伍成立以来,还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话。然而这是卯之花。于是他压下愤怒,来回踱步。卯之花则侧着头,脸上挂着温和坦然的微笑,像是她确实只是说了一句事实。
“喝水呛死了,然后尸体呢?”
“失踪了。”卯之花面带微笑。
山本索性闭上了眼睛,长长地深呼吸,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发火,不要发火,一旦发火凭卯之花的性格多半借此机会直接走人。
“真是离奇,是吧?”山本闭着眼睛说。他怕一睁眼睛看到卯之花的脸,自己直接气晕过去。
“谁说不是呢。世界上就是这样充满了离奇的事。”
卯之花说到这里,突然笑不出来了。那种缺失了什么重要事物一般的空虚感又重新围绕着她。她垂下眼帘,侧过身去。
“那么再给你配一位副官吧。最近灭却师那边突然安静下来了,恐怕是要有什么动作。我们也要做准备了。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很被动。二番队的搜寻还是没有效果。若他们突然发起总攻,我们也要做好准备。拖了这么久,估计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目前先不必。我想十一番队现在这样也很好。再派来一个副官,想必我也没那个耐心。”
“一个人处理大小琐事太累了,有个副官分担一下也好。”山本说。
卯之花察觉到山本确实是好意劝说,她于是也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而再安排一位副官这件事令她思考困难,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挡着她似的。在这个过程中,她又想起虎彻勇音。
“不必了。我还没想到其他合适的人选。”
卯之花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也感到有些意外。像是所有不经意间被吐露出的真相一样,这句话背后的信息蕴含着她许多的情感,而这是她始终不愿面对的。
山本自然也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他很困惑,想直接问卯之花她与那位银发死神之间的关系,那位队长级实力的死神突然这样横空出现,而与卯之花之间似乎又有着很微妙的联系,这实在太不寻常。但是很快,山本也注意到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他于是放弃了询问的打算,注意力转向更实际的问题。
“不论你和那位银发副官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卯之花队长,你现在带领着十一番队。这是战争。”
“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关系。我知道这是战争。”卯之花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山本见状,便也不再多说。
卯之花走出一番队队舍。而像形成了某种习惯一样,每次走到室外,看到天空,她总是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到虎彻勇音所在的方向。她用鬼道探寻,确认虎彻勇音还是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紧接着,她脑海里又浮现出虎彻勇音在树林里每次见到她时那副明亮的笑容,又联想到最后对方是如何在一众队员面前违抗她的命令,众目睽睽下把副官章递回给她。
“就在那里饿死吧。”
卯之花这样想着,走回队舍。而隐隐之中,她却又怅然若失,思索着上一次在流魂街的场景是否就是诀别。那样一场大雪,似乎足以洗净过往的所有痕迹。
几日后的午夜时分,像是有着某种感召一般,卯之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虎彻勇音因为饥饿而奄奄一息。她睁开眼睛,看到窗外月色透进来,一时间头痛欲裂,难以继续入睡。走出门到外面希望透透气,却正好撞见前来禀报消息的队员。
“在流魂街之外很远的地方发现了灭却师的灵压,数量虽然不确定,但人数不多,应该是试探性地潜入尸魂界。现在不确定是否要进行攻击,但山本总队长希望十一番队先提前做好战斗准备。”队员说。
“流魂街之外的地方?”卯之花瞬间清醒了很多,她皱起眉头,“把方位给我。”
而确认方位之后,卯之花发现她的担心竟恰好就是现实:灭却师潜入的地方距离虎彻勇音所在位置并不远。她闭上眼睛,在夜里微凉的空气里深深地呼吸着。
“总之也不认识她,究竟怎么样,也与我根本没有关联。”
卯之花这样想完,找来队员,下令做些基础的战斗准备。随后她自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到室内休息起来。
月色十分明亮,虎彻勇音握着冻云,身上负着箭伤,血染红了死霸装的衣领。她数次试图使出卍解,但均因体力不支而失败,只散出一些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微弱灵压。而面前,十来位灭却师像玩弄猎物一般不紧不慢,甚至不进攻,只看着她做最后的挣扎,像是观察某种动物一般。
“我觉得我们还是现在杀了她更好。”
“不用着急,她就一位死神在这种地方,说不定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
“怕是到了战场吓尿裤子,逃出来的吧。”
“看灵压也像是这么回事。”
灭却师你一句我一句地开着玩笑,而最后看起来像是领导者的灭却师独自走上前来。那位灭却师留着长长的发辫,面部线条明明很硬朗,却莫名给人一种邪恶的印象。
“你是几番队的死神?是做什么的?”
虎彻勇音不说话,她脑子里盘算着一件事,便是灭却师潜入到尸魂界这种情况应该通知到瀞灵廷,可是怎么通知呢?要现在使出鬼道怕是没有机会了。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想联系卯之花,结果在莫名其妙的犹豫中错过了时机,现在后悔也晚了。
如何才能让瀞灵廷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呢?
虎彻勇音越想越觉得头脑混乱,她想到该不会历经千辛万苦到这个世界,结果莫名其妙就死在这里吧?而正在她焦虑不已时,一道箭猛地刺透她的肩膀,将她钉在一旁的树上。
“问你呢。”灭却师放下弓。
虎彻勇音此刻满身是血,她眯起眼睛,瞪着眼前那位灭却师。
“四番队。”虎彻勇音轻声说。
“什么?几番队?”灭却师一脸困惑,“大声点。”
“四番队!”虎彻勇音攥紧双手,她深吸一口气,将箭从树里,从身体里拔出来,一把甩向灭却师。受了这般的侮辱之后,她也认清了现实,当下不只是凶多吉少这么简单,而是多半要埋骨于此了。如此一想,她却突然感到轻松,似乎有什么始终压在她肩上的东西卸下去了:
“四番队队长——虎彻勇音。”她说。
“队长?”灭却师纷纷笑起来,“就这个水平?”
虎彻勇音放弃解放斩魄刀的打算,她调动仅存的微弱灵压为自己进行治疗,而随后,她握住刀,周围安安静静,只有微弱的风声。
她冲上前去,即便没有灵压,刀法却依旧凌厉逼人,气势十足。
一刀朝着为首的灭却师砍去,而另一人怒喝着接住了她的劈砍。其余灭却师是如玩弄猎物般将她团团围住,短短数秒之间虎彻勇音身上就添了数道刀伤,而她却如同丧失感受般,孤傲地如同任何一个将死的武士,鲜血淋漓地做着最后的挣扎。其中一位灭却师试图将她绑住,而她则找准机会,一把拽过那条温度滚烫的绳索,猛地一拽,将刀刺了过去。冻云瞬间贯穿了那位灭却师的胸膛。
虎彻勇音还没来得及喘过气时,电光火石间,像是凭空出现的刀尖从那位灭却师心脏处贯穿而出,直直朝她刺过来,却又在几乎擦到她的鼻尖时停下。她瞪大眼睛抬起头,看到了这把武士刀的主人。
“你那一刀没有刺准呢。”卯之花站在灭却师身后,握着刀,注视着虎彻勇音,像是日常聊天般轻声提醒。
冻云和水无月此刻从两个方向贯穿着眼前灭却师的身体,而虎彻勇音突然不合时宜地觉得这个场景很有趣。也几乎就在同时,她感受到了死神队员的强大灵压。在战场上动不动就杀红眼的十一番队数位席官带着队员前来了。在之前使她痛苦的一切,此刻却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你帮我补上就好了。”
虎彻勇音笑着说完,看着卯之花的脸渐渐模糊起来,最后眼前一黑,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得知战斗已经结束,灭却师被击败,留了两个活人做俘虏,山本元柳斎气得胡子都在颤抖。生气的原因很简单:卯之花不听指令,擅自作主就带着十一番队精锐前去,甚至没有要求后援配合。
“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拿十一番队置于何地!”山本元柳斎终于忍不住了,对卯之花发起火来。
卯之花神色平静,她没有说什么。准确来说,就算山本元柳斎气得快要火山喷发,但卯之花的心思并不在此地。她全部的心思都在四番队队舍。
“性命没有太大的风险,不过肯定需要调整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醒来,这个也说不准,总之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四番队长虽然是这么说,但她心里还始终放心不下。看着山本元柳斎,她心里全想着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说完,这样好早些去看看虎彻勇音的状况。
终于,山本元柳斎气了半天觉得累了,这场谈话也就终止了。卯之花快步走出一番队队舍,朝四番队病房方向走去。然而真到了四番队队舍,看着周围队员忙忙碌碌,她却在一股近乡情怯般的心情下犹豫起来。她又想到虎彻勇音之前做的事。或许虎彻勇音醒来之后依旧决定离开,或者觉得她多管闲事——这种可能性很大。
卯之花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这辈子第一次救了别人的性命,但讽刺的是,这个人未必会领情。若是虎彻勇音醒来之后,依旧在生她的气,执意要离开呢?
“她要是不领情,那不如就原地把她杀了。”
几分钟后,卯之花终于想到了这个妥善的处理方式。有了对策,一切就简单得多,她内心平和下来,走进四番队舍,去询问虎彻勇音的治疗进展。
但是当她见到浑身缠满纱布昏迷着的虎彻勇音的瞬间,她却又揪着心,担忧不已。守在病床前的时候,她完全把虎彻勇音苏醒之后是不是会和她作对的事情抛到一边,心里只希望对方少受些苦。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