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作者:北京烤椅
更新时间:2019-12-18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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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虎彻勇音昏迷了将近两天。这两天里,卯之花经历了复杂的思想斗争。她一开始只派人去看护虎彻勇音,而后来越来越觉得十一番队队员粗心大意,颇不放心,于是又把人叫回来,改成只要有时间便亲自前去照料虎彻勇音——这个过程几乎避开了所有人,除了几位四番队队员,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


卯之花坐在房间里,一旁虎彻勇音呼吸微弱,像是不存在一样。她看着虎彻勇音的脸,对比着这些天对方瘦了多。她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阴差阳错地横隔在她的生活里了,比如当下病床上的虎彻勇音。


难道就要依着对方的意思继续吗?究竟她是队长,还是虎彻勇音是队长?这个人为什么不依不挠地缠着她?为什么就算离开,明明不关她的事,她那时却像宝贵的东西受到威胁一样慌乱?


那个晚上她想完“总之也不认识她,究竟怎么样,也与我根本没有关联”之后,走回去,心却始终提着,等待山本下达攻击的命令。而一分钟之后,命令依旧没有抵达。她想到虎彻勇音在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一来灵压显眼,必然会被发现;二来这么多天下来,如果没有食物摄入,身体恐怕早就吃不消了,无法战斗。何况灭却师数量众多,虎彻勇音一个人在那里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到在她此刻犹豫时,虎彻勇音还不知道在经历什么。这样想着,她匆匆起身,走出队舍。


“通知一队队员,立即随我出发。”她就如此下达了命令。


几分钟后山本收到消息,气得背影好似都在喷火,将前来通报的队员吓退几米。


卯之花收回思绪,看着虎彻勇音身上泛红的纱布,她闭上眼睛。她赶到现场时虎彻勇音几乎没有灵压却依旧握着刀拼死厮杀的样子,令她敬佩,也使她后怕。哪怕她再晚到一分钟,虎彻勇音怕是就坚持不住了。同为武士,她知道虎彻勇音那副姿态背后是什么。那是赴死的姿态。


“虎彻勇音。我之前到底对你做错了什么呢?”卯之花看着虎彻勇音的脸,轻声说着。


为什么你的存在这般牵动着我呢?


虎彻勇音突然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似乎努力地想侧过头,但最终却放弃了。


“勇音?”卯之花见此状,揪心不已,一着急直接唤了对方的名字。


虎彻勇音又动了动,呼吸粗重些许。在挣扎之中,轻轻地哼了一声。


“勇音。”卯之花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


“队长。”虎彻勇音声音绵软地小声回应着,她一直闭着眼睛,“很疼,队长。很疼。”


“哪里很疼?”


“很疼。”


虎彻勇音像是只能说出这两个字一样,轻声重复着。随后很快就又睡去了。卯之花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她犹豫了片刻,随后当机立断出去叫了四番队员。


“奇怪,给了止痛药了呀?”四番队员进来观察之后露出困惑的表情,“应该没事,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应该’没事?”卯之花轻声复述了一遍,眯起眼睛。


虽然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其中满满的恐吓意味几乎一瞬间充满了整个病房。四番队员本来面对卯之花就战战兢兢,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抖了三抖,冒着冷汗回去仔仔细细地又检查了一遍,几乎不敢正眼看着卯之花了。


“一切正常。”四番队员小声说完,被卯之花的气势压得不敢抬头,“不过,那个,以防我的水平……您请等等,今晚副队长在队里,我叫副队长来仔细检查一遍。”


于是四番队副队长也战战兢兢地来检查了一遍,最后确认了没有问题,卯之花这时突然想到虎彻勇音所提倡的那种态度,觉得四番队的成员至少全力救治了虎彻勇音,她的态度或许也该温和些。于是她放柔语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辛苦了。”她说。


对面两位死神立即吓得魂飞魄散,鸡啄米似的点头鞠躬,随后倒退着走出去了,合时门恨不得整个门都被带得发抖。


“这样态度够好了吧?”卯之花没有在意那两位队员的反应。这样想着,视线又很自然地落到虎彻勇音身上,心里想着都是看了虎彻勇音的面子。随后她又皱起眉头,为自己竟然会看虎彻勇音的面子这件事感到心情复杂。


她走到虎彻勇音的病床前,温柔地帮虎彻勇音整理了头发,发现对方此刻在微微地出汗。她拿出那块已经洗净的蓝手帕,为虎彻勇音拭汗。


如果在用着药的话,为什么还会说很疼呢?是在做梦吗?她思索着,半晌没有头绪。


“如果在做梦的话,你梦到什么了呢,虎彻勇音?”卯之花轻声问,“梦到战斗时的场景吗?还是……”


梦见我刺伤你吗?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卯之花也突然感到些许痛楚。像是那种疼痛从虎彻勇音身上传递过来一般。


又过了一天,夜里虎彻勇音又醒过来。卯之花立刻站起身,关切地看着。


虎彻勇音缓缓睁开眼睛。而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便叫卯之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看着虎彻勇音的眼眸,发自内心地露出欣喜而温柔的微笑。她们默默对视了一会儿,虎彻勇音的状态渐渐好了许多。又睡一会儿之后,神智已经完全清醒,而此时已经是破晓时分。


“对不起。”虎彻勇音调整好状态之后,认真地看着卯之花说。


这让卯之花很意外。在这一声对不起里,似乎之前所有的纠结,还有刻意保持的距离一下变得毫无意义。


“就那样离开,结果最后还是要你来救我。真的很对不起。”虎彻勇音小声说着。


“乱说什么呢。”卯之花揪心不已,她的手不经意地便搭到覆盖着虎彻勇音满是伤痕的身体的被褥上,像是和虎彻勇音保持着微妙的一致般,她也放轻声音,“先不要说话,再休息一下吧。”


虎彻勇音欲言又止,最后动作轻微地点点头,又闭上眼睛。然而过了几分钟,她又默默地看着卯之花。


“那个……对不起,但是有不得不说的话。”


“之后再说吧。”


“……可是……”虎彻勇音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我现在觉得好渴……”


卯之花听到之后哭笑不得,她走到一旁拿了四番队舍里准备好的水,小心地喂给虎彻勇音。


虎彻勇音喝完水,躺了回去,看着卯之花有些笨拙但却如此精心地照顾着她,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换做之前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卯之花猜到虎彻勇音是在笑什么。换做别人,她此刻怕是会一刀夺去对方的性命。但此刻这样笑着她的是刚刚捡回性命的虎彻勇音,她实在生不起气来。看着虎彻勇音那幅发现了新鲜事情的小孩子的模样,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两人就这样彼此笑着,而过一会儿之后,也都渐渐收起笑容。卯之花帮虎彻勇音整理好被子,虎彻勇音则安心地在疲惫时闭上眼睛。


“勇音。”卯之花轻声唤了对方的名字。


虎彻勇音听到之后,侧过头,用写满诧异的眼神看着卯之花。


“怎么了?”卯之花有些不解。


“没什么。”虎彻勇音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想着卯之花过去总是这样叫着她。这样温柔地称呼她名字的人,在她生命里已经缺失太久了。


“你发觉灭却师出现时,为什么没有及时告诉我?”卯之花问。


“我也不知道。”虎彻勇音如实回答,“我有想过,只是……”


“只是?”


“我不知道。我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卯之花听完,心情也很复杂。她一瞬间想说:“我也没准备好如何面对你,可是这有你的性命重要么?”但如果这样说出来,似乎就不得不承认一些她还未准备好说出口的东西,而她还没迈过这道坎。欲言又止之后,她们又一起长久地沉默着。


“其实还有一点。”虎彻勇音说小声补充道,“我不能确定我那时遇到敌人是不是很开心。”


“为什么会是开心?”


“我那时立刻就知道,我打不过他们。我又饿又累。但是在那个时候,我觉得很解脱。好像重新遇到我自己。想到很多年前。”


虎彻勇音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卯之花,用很轻的声音说下去:


“当然,也和很多年前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重新见你。我错过联系你的时机,但是……”


“但是?”


“当时觉得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吧。万一你真的不会来呢?如果不联系你,至少不必在死前还得到你拒绝我的消息吧。”


卯之花听完这个解释,觉得意料之外,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莫名的痛楚;随后她忽然明白,那是心疼。


“你是傻瓜吗?像你这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这个世界上去哪里找第二个?我怎么会拒绝你?”


“好像也是啊。”虎彻勇音自嘲地笑着。这样被骂了,她却觉得很安心。借着这种微妙的气氛,她鼓起勇气问:“我让你担心了吗?”


问完这句话,虎彻勇音紧张到心脏要跳出胸膛一样,她凝神等着卯之花的回复。而卯之花凝视着虎彻勇音,在不断的犹豫之间变得渐渐坚定起来,她垂下眼,声音很低,但很肯定地回应:


“是的。很担心。你倒下时,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虎彻勇音感到很安慰,像是漂浮很久终于又回到陆地。像是遗失很久的宝物此刻重新终于寻得,像是有一些感受此刻终于和卯之花共通。像是回到百年前,那种可以在对方面前安心睡着的被珍视的感觉,此刻又重新回归到她身上。


“那个孩子的事……”卯之花犹豫着开口了。


虎彻勇音屏住呼吸,她全神贯注地听着。


“毕竟是我下的命令,惩罚队员也不妥当。这是我的决定,他们只是理解了命令。”卯之花说。


“嗯。”虎彻勇音闭上眼睛,重新提起这件事,她依旧觉得很难过,也失望,“我有点累了。”


“抱歉。明明叫你不要说话,结果我却主动和你说起话来了。”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挤出一个苦笑。卯之花担心地看着虎彻勇音。


“我只是想说,我确实欠缺考虑了。我那样做,确实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卯之花说。


这是道歉吗?虎彻勇音看向卯之花,而后者此刻浑身不自在。卯之花从未有过这种情景,因此第一次道歉,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与自己内心的纠结斗争着。


“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你这样的人。因此,你对我来说……”


卯之花纠结地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余下的内容,无论如何她也说不出口。虎彻勇音看着卯之花纠结的样子,感觉很有趣,也觉得很苦涩。


“伤口疼不疼?”卯之花转移了话题。


“还好,只有一点点。”


“再休息一下吗?”卯之花问。


“嗯……”


虎彻勇音心情复杂,她知道卯之花放低姿态已属不易,只是有些东西似乎还是刺得她难受。她顺势闭上眼睛。外面的天空已经渐渐亮了,于是卯之花转身合上窗帘,以防虎彻勇音觉得阳光刺眼。


“我有一个问题。”虎彻勇音很快便在虚弱的困倦里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里,她闭着眼睛,在睡着前一刻小声唤着卯之花。


“嗯?”


“等我睡醒了还会再见到你吧?”


“嗯。”卯之花走到床前,看着虎彻勇音睡意朦胧的样子,犹豫之后牵住虎彻勇音的手,轻轻揉搓着虎彻勇音的手背,“晚安。勇音。”


从卯之花口中道出的她的名字像是有着某种魔力,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穿越时空,将虎彻勇音带回到那种温暖的安全感里。此刻她突然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甚至有一瞬间,她祈祷自己就这样在卯之花的注视下永远睡着,而她们就也将停留在这片永恒的破晓时分,不会再有现实的难处,也不再有冲突与分离。


用了四番队长麒麟寺特制的药,虎彻勇音恢复得很快。她一边恢复,一边还研究起对方的手艺,颇有心得。战斗仍在继续,上一次灭却师的入侵之后,尸魂界方加倍警惕之余,也决定要向灭却师发起主动的进攻。而进攻的战场必然是现世。


“没有防护措施吗?我印象里应该是可以做些结界一类的……”


虎彻勇音在病床上听到计划之后觉得有些不妥,但她又知道卯之花好战,若是提议改变计划不说山本总队长如何想,恐怕连卯之花也会觉得麻烦。


“灭却师躲在各处,要进攻之能是一对一的袭击,这种情况很难确定战斗范围。”卯之花说。


“这倒也是啊……”虎彻勇音想了想。


这时一旁四番队员进来了,到了换药的时间。虎彻勇音刚神情加倍凝重起来。即便她自己当了那么多年四番队长,但此刻作为伤患,换药的时间无疑是极痛苦的时刻。


卯之花背过身,而整个换药的过程,虎彻勇音尽可能一声不吭。但即便如此,过程中四番队员因为紧张,一不小心动作重了些,虎彻勇音当即冷汗直冒,痛哼一声。卯之花即便一动未动,但一瞬间四番队员觉得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下降几度。看着卯之花的背影,四番队员愈发紧张了。


“放松,不要紧,没事。”虎彻勇音注意到这点之后立刻开口安慰四番队员,“做得很好,没有犯错误。”


换药过程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虎彻勇音穿好衣服之后,卯之花回过神,目光扫过那位四番队员,后者又抖了三抖。虎彻勇音一边感到伤口如烧伤般疼痛,另一边她却也实在同情那位队员此刻被卯之花的气场压制。她向卯之花投去求情似的目光。


卯之花看到之后,虽然依旧是有些不快,但也知道虎彻勇音的性格,不愿让对方为难。


“辛苦了。”卯之花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四番队员吓到一边哆嗦一边撞到门框,本就不强的灵压几乎敛得不见了。


队员出去后,卯之花看向虎彻勇音,神情仿佛在说:“这样做总可以了吧?”虎彻勇音看了这场景赶紧憋笑,结果牵扯到伤口,差点流下泪水。卯之花立即凌厉地投来责备的目光。而虎彻勇音则露出委屈的表情。见了这场景,卯之花也只好软下心。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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