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履薄冰，一着均势一着破
萧泷醒来的时候，便觉得口中腥甜，一嘴干涸的血腥味，引得她不悦地皱了皱眉，沙哑地出声。
“我这是怎么了？”
徐锦总算守到她醒来，立刻奉上茶水漱口，又奉上一盏天麻鸡汤，切过脉，这才放下心来，微笑着说道。
“陛下昨晚睡下后发了些低烧，眼下已经退烧无碍了。这是天麻鸡汤，祛风定惊，陛下喝喝看，味道可还能用下去？”
萧泷小口喝着撇过油的鸡汤，只觉口中腥甜倒也尝不出药味来，手脚绵软使不上劲，大抵知道自己是病倒了。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大亮，是李铎下朝的时间了。
“她知道了？”
徐锦抿了抿唇。
“大家守了您一夜。”
萧泷无奈地叹了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来。
“又让她担心了。”
小黛连忙上来扶她。
“主子您还是歇着吧。”
萧泷看了她一眼，也是熬了整夜的样子，心中明白自己这次发病只怕来得凶险。
“今日还没去毓清殿请安，太皇太后尚在病中，不能让她老人家记挂小辈。”
小黛心中虽然担忧，却不敢拂她的意思，让她对着下人空耗体力，只好搀扶着她慢慢起身。
李铎踏进殿来，见萧泷已经转醒，顿时眉开眼笑快走了几步抱住萧泷虚软的身子，眼睛不着痕迹地落在她颈子上，药膏还是有用的，红肿已经消得没踪影了，更是笑眯了眼睛。
“我去看过祖母，梓桐就不用去了，歇着吧。”
萧泷看着她赤红的眼睛，李铎底子薄，熬一夜眼见颊边的肉又陷下去了，心疼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下次可不能熬夜了，熬出病了如何是好。”
李铎笑着捉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啄了啄。
“你安好我才睡得着。”
萧泷心里感动，可见着眼前人尖瘦的脸颊又是一阵心疼，拉着她坐下。
“还没用早膳吧，要不要喝碗鸡汤？”
李铎一路压着怒气，此刻放松下来，顿觉腹中空虚，含笑点了下头。
“好。”
徐锦看了李铎一夜的黑脸，萧泷一醒来，便云开雾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大家用过人参，不宜喝天麻鸡汤，喝碗山药麦粥吧。”
饶是如此，萧泷仍是就着手喂了她一小口鸡汤。
“尝一口。”
李铎顺从地低头喝了一口汤，觉得味道虽然有天麻的辛辣，但因为贴心加了糖，味道还算可口，便称赞了一番，手体贴地覆在萧泷的腰后扶住她的身子。
“躺下再歇会吧。”
“海兰珠还在宫里？”
李铎闻言皱了皱眉，仍是微笑安抚她。
“你只管安心歇息，交给我吧。”
“你要放他们回去？”
李铎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只有海兰珠能回草原去。索伦图对你不敬，我要他的头留在这里。”
“杀就杀了，还要头做什么。”
李铎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揽在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
“他们信奉长生天，被砍了头就不能回归长生天，朕要他万劫不复。”
“这么一来，靺鞨的梁子就结下来了，纵使靺鞨臣服也怀着芥蒂，这样好么？”
李铎冷笑一声，眼中柔情化作静水的深邃。
“那又如何，区区靺鞨，能把我怎么样？若不是为了辽东的太平，海兰珠的头我都要留下来给你。”
萧泷垂眸想了许久，淡淡地说道。
“头就不要了，人死为大，赏他个全尸吧。”
“要海兰珠的？”
萧泷摇了摇头。
“海兰珠毕竟是未来的汗王，两个继承人已经死了一个，杀不得。”
“好，都听你的。”
处置了胁迫行刺的索伦图，萧泷却并不感到高兴，这件事萧泷原本打算悄悄处理，如今李铎插手，便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一旦开战，靺鞨会被灭族，如此便要直面长驱直入的鲜卑骑兵，边境将永无宁日，若在辽东囤积重兵防守，李铘的地位会越来越稳固。对大熙和靺鞨来说，都是双输的局面。
这原不是一个君王该做的决定。
想到李铎让自己建鸾翔局，扩充鸾翔卫，那都是为政治先行的布局。
她原本是那样冷静的人。
可这个仇是李铎为自己报的，想到李铎曾经说的话，萧泷揉了揉眉心。
李铎立刻关切地凑过去替她轻轻揉捏起太阳穴。
“头还痛么？”
萧泷靠进她怀中，闻着她身上安稳的龙涎香气。
“我是替辽东郡的百姓觉得痛。”
李铎抿了抿唇，仍是柔柔地笑了声。
“害怕了？”
萧泷摇了摇头。
“天子一怒，原该是如此的。只是百姓可怜，苍生无辜。”
李铎抬头望着殿外洗彻的青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要怕。”
简单的三个字，似乎轻易地安抚了萧泷心底的忧虑。
“嗯。”
话虽如此，趁李铎歇午觉时，萧泷仍是召陈步乐来询问了海兰珠与索伦图之事。
听到陈步乐禀报查证索伦图行刺之事，便有些愠怒斥责他。
“你向来机灵，这种事情怎么能让陛下知道？”
陈步乐倔强地跪到地上。
“臣不忍见皇后陛下受委屈，索伦图该死，臣恨不得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萧泷瞪了他一眼，心火上涌，便觉眼前发黑，不由得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陈步乐唯恐她气坏了身子，连忙轻声劝道。
“请陛下保重凤体。”
萧泷手指轻点着微痛的眉心，脑袋里仍是思索。
“本宫要杀索伦图，还用得着陛下动手吗？犯得着你为我强出头告到陛下那里，泥菩萨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没开化的草原人。靺鞨人到底是草原蛮夷，非我族类，定然对陛下心怀恨意，虽然兵力不及大熙，难保他们狗急跳墙，故伎重施，冒死行刺陛下，这种风险你可担得起？”
陈步乐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俯身认罪。
“臣知罪！可是让陛下受惊，臣真的恨...！”
“你关心本宫是好意，本宫心领了。本宫自有盘算，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坏了大事。”
陈步乐跪地磕了个头。
“臣知道了。”
萧泷想了想，在侍女霓裳的搀扶下起来。
“去看看海兰珠和索伦图。”
陈步乐跪在地上喏喏地说道。
“索伦图已经自尽了。”
萧泷眨了眨眼睛，缓缓“哦”了一声，轻声感叹。
“靺鞨人倒是烈性。走，去见见海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