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和守密人离开后,气氛更压抑了。
虽然行动自由没有受到限制,但猎兵们藏在面具之影中的目光仿佛从未离开过几位访客,这让童梦感到不安。毕竟半个多月以前她还是个普通的中学生,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不自在。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十分清澈的声音传来。
接着,远处响起有力的脚步声,更让童梦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
来人是一位亮金色头发的纤细少年。和猎兵们一样,穿着双排扣的长外套,手臂上也戴着猎兵团的袖章。他有着锐利的金色眼眸和一张远比寻常女子更俊俏的面容。左眼下方点缀着一颗泪痣,与苍白如雪的肤色反差强烈。
“卢卡斯。”司祭的表情更加严肃,“卢卡斯·冯·伯利辛根。”
对他来说,这位苍白的美少年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他是教团裁判长约翰涅斯·冯·伯利辛根的长子,年纪轻轻便掌管着宗教裁判所麾下最精锐的武装力量,也就是猎兵团。他们俩曾经一同在神学院求学,但谈不上什么同窗之谊。不如说,作为教团中最有权势的两大家族的继承人,自出生的一刻起便是对手。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那位目盲的紫袍女子名叫香农·薇薇安,人称“通灵女王”。她是一位术士兼神秘学家,为了加强灵体感知力不惜舍弃了双目。身为人类的魔法使终究是有反应力上的极限的;而植入体内的生物计算机让她能在短短几毫秒内施放出极其复杂的魔法。
那位留着络腮胡子的强壮男子名叫小约翰·克莱蒙特,精通多种流派魔法的传奇魔物猎人,同时也是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在过去的30年间,他在全球各地猎杀了上千种不同的魔物。他胸前的水晶坠子是用混沌之核的碎片制成的,用于追踪撒旦叶的爪牙。
约书亚知道这枚坠子的来历,当然,也曾见证过他是如何战斗的。
大约一年多以前,约书亚曾在缅因州的某个小镇负责剿灭邪教“混沌之子”(Sons of Chaos)的一个分支派系,任务也包括回收他们手中的黑魔法书。
当他带人侵入该教派的老巢时,邪教徒们正在用某部誊写在人皮上的黑魔法书抄本进行着亵渎的仪式。血色的祭坛之上,供奉的分明是一块完整的混沌之核。他无法判断邪教的巫师们是如何获得这个东西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召唤出了一头暗影猎犬,并且已经控制了这头野兽。
面对眷族,人类毕竟太过弱小,约书亚的队伍伤亡惨重,就连他自己也受了些伤。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克莱蒙特带着猎兵团赶到了。他们的到来瞬间扭转了战局,将劣势中的僵持转化成了针对邪教徒的单方面屠戮,就连他们召唤的眷族也被轻易击杀,而被击碎的混沌之核,成了克莱蒙特的战利品。
*** ***
“闲杂人等为什么会在这儿,谁能给我一个解释?”卢卡斯装腔作势地向手下们发问。
“别为难他们了,这是守密人本人的要求。”约书亚抢先答道,“这位魔法使认为自己身处险境之中,所以寻求杜兰达尔的保护。”
“身处险境?真是无聊的笑话。”卢卡斯扬了一下眉毛,“没有杜兰达尔的这些年,猎兵团凭着自己的力量对抗着世界各地的魔物,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现在这里的一切也尽在猎兵团的掌握之中,无论是眷族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绝无可能靠近他半步。”
“是吗?”
“说到底,你还是想在保护守密人的任务功劳中分一杯羹吧?不过大势已定,你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你未免考虑得太多了吧,团长阁下。”
“不是这样吗?”卢卡斯冷笑着绕到司祭身后,把脸贴近他的耳廓,“原来如此,原来你只是想重温与你的小情人一同行动的甜蜜吗?”
“我再重复一次。”约书亚闭上眼睛,“我们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确保守密人安然无恙。即便是对你们而言,多一份强大的助力也总是有利无害,或许我们算不上是什么朋友,但至少在保护守密人和阻止恶魔逃脱这方面,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强大的助力?哼。”卢卡斯离开约书亚,打量了一下美耶、伊甸和童梦,“我早就听说萤光院又招募了一些乌合之众,可她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战斗了。单凭这些残兵败将,你认为又能算得上是什么‘助力’?”
“是不是残兵败将,你试试就知道了。”
美耶提起锁镰。与之相对,克莱蒙特和香农摆出了戒备的姿态,猎兵们也举起枪瞄准了不受欢迎的客人们。
“没有这个必要。”约书亚示意双方停手,“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团长阁下,布拉格的守密人可是在猎兵团的庇护之下被杀的,如果说你们的措施真的如此天衣无缝,那么布拉格事件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还有,布拉格事件的元凶也还没有被捕获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追捕那个魔物也是猎兵团的职责,如果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令尊大人也难免会受到责难,毕竟猎兵团是直属于宗教裁判所的机构。”
“哼。”
“而且,如果再有一个守密人出事会怎样,恐怕无须赘述吧。”约书亚接着说,“那就意味着恶魔随时都有可能摆脱禁锢重返这个世界。如果我没记错,猎兵团的历史上从没有过击杀恶魔的记录。如果这样的事真的发生了,猎兵团还有令尊大人损失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名声那么简单了……”
“恰恰相反,克洛普施托克。”卢卡斯打断了他,“恶魔的逃脱或许意味着机遇呢?两年前我们的终极武器惩戒之剑就已经重创了恶魔,当时的混沌能量波动就说明了一切。而这一次,我们会杀了它。”
听到这儿,约书亚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现在,经过改良的惩戒之剑威力早已今非昔比。”猎兵团长接着说,“正如你说的,猎兵团现在正缺少第一次击杀恶魔的战例。一旦我们成功,这个世界就再也不需要圣女了。”
“希望你的自信不是那么盲目。”约书亚说。
此时的会客室里,艾蒂安与辉夜也正展开着交谈。
“很抱歉以如此唐突的方式邀请您,先知大人”守密人的神色比刚才严峻一些,“但这也是不得以。”
“请不要在意,我之所以重新开放了庇护所的入口,就是出于对教团的欢迎。您刚才说有重要的事要单独对我讲,那么请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呢?”
“布拉格的守密人被杀这件事,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对此我也有所耳闻。”
“您知道多少呢?”
“我知道……布拉格的守密人有可能是在安全屋内杀死的,凶手伪造了魔物行凶的假象。”
“您已经了解到这种程度了吗……”艾蒂安深吸了口气,“不过这件事似乎正在向更加失控的方向发展。”
“更加失控的方向?”
“首先发现异常的是传教会的教士何塞普,他与我一样都是索德玛拉之灾的幸存者,因此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虽说案件发生后不久,宗教裁判所就接手了调查工作,但何塞普从来没有停止过自己的调查。他也因此收到了匿名的警告。”
“要他停止调查吗?”
“嗯。内容大致是,不想招致灾祸的话就停止行动。当然,以何塞普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屈服的。而就在这些天,他的调查取得了惊人的突破。他原本说要在昨天晚上来访,可他最后并没有赴约。”
“难道……?”
“嗯……”艾蒂安低下头,“他因为心脏骤停过世了。”
“什么,他过世了?”
“您也不相信这只是简单的巧合吧?结合以上的事实,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教团内部有人想掩盖真相。”
“教团内部有人想要释放恶魔吗?”
“我想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可是,大家明明都见证过两年前的灾难啊,为什么会……”
“可是辉夜大人也知道吧,教团内的人转而皈依恶魔这种事,在历史上其实并不鲜见。”
一直隐形的猞猁布偶忽然现身,跳落在书桌上。
“请别介意,这是拉斐尔,我的守护天使。”先知解释道。
“说到底,人类从来就不是理性的生物。”拉斐尔说,“许多举动都无法单纯地用理智和逻辑来解释。前几天被伊甸和童梦消灭的那个校车司机,其实也是当年索德玛拉的幸存者。虽说我们一开始就清除过幸存者们的记忆,但有时候修改记忆的魔法也并非完全可靠。残留在大脑中的信息碎片会形成闪回的梦境,而如果做梦者因为某种契机聚集在一起,并且用错误的方式解读这些梦,就难免形成扭曲的信仰。”
“我也听说了那件事。”艾蒂安的目光变得阴郁,“分明是劫后余生,却选择了崇拜差点毁掉自己的东西,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我真心为那些人感到遗憾。”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拉斐尔接着说,“恐惧就是控制人心最有效的手段,所以才会有人转而崇拜恶魔这种具有无上毁灭之力的东西。虽然恶魔并没有人类所认为的‘意识’这种东西,自然也不会对人类的信奉抱有什么期望。”
“究竟……是谁会如此疯狂?”
“除了疯狂以外,还有另一种可能。”艾蒂安说。
“另一种可能?”
“如果有人能因为恶魔的逃脱得利呢?”
“怎么可能?恶魔只会毫无差别地屠杀我们……”
“我认为不应该如此轻易地下定论……”艾蒂安摇摇头,“总之无论真相是什么,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吧。”
说着,艾蒂安把一颗念珠放在桌上。
“这是?”
“这是何塞普在安全屋找到的,他并没有把它交给猎兵团。在出事前,他已经提前把这个东西寄给了我,希望我能通过上面残留的能量还原当晚的真相。”
“还原当晚的真相?要怎样才能做到呢?”
“有人说成为守密人意味着要承受时间的诅咒,但在我看来不完全是件坏事。在身体迅速衰老的同时,我也学会了一些新的能力。现在的我,能够以物件为载体回溯过去,虽说无法干预时间或是改变历史,但至少能清晰地看见过去的影像。只是我还需要一些练习才能熟练掌握这种能力,而且校准时间流中的坐标,也是颇费力气的工作。说起来,先知大人,最近杜兰达尔招募了几位新人对吧?”
“是的。”
“您对她们是百分之一百地信任吗?”
“当然,怎么……?”
“虽然不愿相信,但那颗念珠上残留的能量是纯净的秩序灵力。换言之,很有可能是一位圣女杀死了守密人,或者至少与这件事有关。”
拉斐尔嗅了嗅那颗念珠,它说:“毫无疑问,这是圣女留下的痕迹。”
“……”先知沉默了。
虽说约书亚的提醒让她早有心理准备,但即便是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愿意相信。
“如果要面对的只是魔法使,我自己至少能做到自保。但如果杀手是一个圣女,并且得到了教团或猎兵团的协助的话,无论是我还是其他幸存的守密人都没有应对的办法。所以我只能求助于您,先知大人,毕竟只有您才能制约得了圣女。”艾蒂安说。
“我明白了。”
沉思了片刻后,先知的双眼重新变得坚定。
展厅里,争执暂时平息,但无声的对抗仿佛仍在延续。童梦感到压抑,可还没等她拉上伊甸出去透气,便察觉到了熟悉的异样感。与此同时,克莱蒙特胸前的混沌之核碎片也像是与什么东西发生了共鸣一般透射出了刺眼的红光。
“是魔物。”他说道。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猎兵便被看不见的魔物撕碎吞掉,其余的人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朝着同伴消失的方向开枪,一阵扫射过后,大厅里硝烟弥漫,但他们好像什么也没有打中。隐形的野兽低吼着在四周游弋,一时间在场的人既不知道敌人的数量,也无法判断它们的位置和距离。
“糟了,辉夜和守密人……”
约书亚与美耶对视了一下,两人一同前去会客室保护先知和守密人。他们很清楚,现在的辉夜是无法与眷族抗衡的。
和伊甸一起留在展厅里的童梦双手握着剑柄,摆出了伊甸教给她的防御姿态。面对看不见的敌人,她还是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僵持中,魔物的低吼声忽然急速地向卢卡斯逼近,但猎兵团长只是不屑地笑了笑。就在魔物离他近在咫尺的时候,一颗带有除魔刻印的子弹击中了它的面门,而开枪的正是克莱蒙特。
中弹的野兽哀嚎着躲开,闪烁的蓝光隐隐勾勒出它粗犷的轮廓。除魔刻印削弱了魔物的隐形能力,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但足以让香农定位到它的位置了。
“Exorcizamus Te, Omnis Immundus Spiritus!”
她吟唱出了驱魔的咒语,眷族完全显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是个有四、五米高,羊头人身的怪物,眉心刻着的倒五芒星中央,一团绿色的火焰隐现着。趁着怪物被香农的法术固定住,猎兵团疯狂地扫射着,但仅仅在它淡灰色的皮肤上留下了浅浅的擦伤。
“这是什么……”童梦问道。
“巴风特(Baphomet)。他们曾经是人类,通过某种仪式将源自恶魔的混沌能量注入体内,好让自己变得更强……”伊甸说着,她似乎因为回想到了什么而显露出伤感,“他们中的有些人是为了无限膨胀的欲望而想变得更强,而另外一些只是为了力所不能及的心愿……但无论是哪一种,最终都会丧失自我……”
随着香农抬高吟唱的声调,魔物彻底僵直了。
它挺直了身子,张开手臂,两条腿如同被绳索捆在了一起那样并拢着,就像是被固定在了无形的十字架上。它的身体在颤抖,努力对抗着禁锢着它的力量,却无济于事。克莱蒙特适时地举起巨大的左轮,将子弹送入了它的肘部、手掌、膝盖和脚踝,最后是眉心。
怪物呻吟了一声,肌肉爆开,筋骨断裂,在他轰然倒下的瞬间,沾满了鲜血的混沌之核也迸出了体外。一道紫光闪过,伊甸的巨剑把这颗晶体劈了个粉碎,魔物的肉身也随之化为尘埃。
“结束了吗?”童梦松了口气。
“还没有,刚才我还感觉到了另一个入侵者。”伊甸说。
“另一个巴风特吗?”
“应该不是。从它的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混沌的气息。”说着,伊甸试图用徽章联系约书亚,但那装置却始终没有反应、“梦,你的通讯装置能用吗?”
“我试试……不能……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
*** ***
片刻之前,通往会客室的走廊上,约书亚也未能联系上辉夜。
“该死,通讯器失灵了!”他一边跑一边说。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会客室的时候,美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靠近,她勉强招架了两下就被击昏在地,约书亚也一起被打倒。听到嘈杂声的辉夜同守密人一起出来查看,他们俩把入侵者的形象完完全全地看在了眼里——
“她”,戴着金属铸造的面具——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少女的脸——漆黑色的斗篷遮挡住了整个身子,让这个刺客看起来像一尊铁处女。辉夜下意识地尝试着读取刺客的思维,但感知到的只有彻骨的寒冷。
刺客甩开披风直取辉夜——
不对,目标是辉夜身旁的守密人!
“休想得逞!”
约书亚站起来,抢先挡在了守密人的身前。
“前辈!”
“呃——”
司祭还没来得及召唤出魔法护盾,蛇形的利剑就贯穿了他的肩膀,刺进了守密人的胸膛,两个人一起倒下了。辉夜赶忙为约书亚止血,并确认了守密人的情况,很遗憾的是,守密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刺客并没有伤害先知,而是像道闪电一样消失了,几乎是和赶过来的伊甸与童梦擦肩而过。
“你没事吧,辉夜小姐?”伊甸问道。
“我没有受伤,可是约书亚前辈还有守密人……”辉夜紧抿着唇,“刺客逃掉了。”
“我去追。”伊甸说。
刺客撤离到展厅的时候,与猎兵团正面遭遇。
“抓住她。”卢卡斯命令道。
戴着鸟嘴面具的猎兵们向她齐齐开火,但子弹叮叮当当地全被手中的双剑弹开了。鲜血就像缎带般舞动着,挡在她路上的几个猎兵顷刻一命呜呼。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在刺客的剑刃逼向卢卡斯的咽喉时,香农抬起手,猎兵们的尸体被隔空移动到了苍白美少年的前方,形成了一道肉墙。
“守密人已经被杀了。”香农说,“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哼。”卢卡斯冷笑道,“既然如此,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了。走吧。”
当刺客手中的一道道银光把肉墙切成碎块的时候,克莱蒙特早已开启了传送阵,三人一道离开。
完成了这场杀戮后,刺客冲破了落地窗。眼看她就要成功逃跑时,一闪而过的紫雾挡住了她的去路。
大剑的锋刃从头顶劈下,被交叉的双剑架住,刺客被震得手臂发麻。刺客仍想凭借速度的优势摆脱,但无论她跑出多远,银发的圣女总能利用闇之扉提前一步封堵住她逃跑的路线。两人纠缠在一起,转眼间,便已经到达了距离美术馆数百米远的密林深处。
眼见撤退无望,刺客这才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这一次,刺客先发制人。她弯曲的双剑像是两条蜿蜒的银蛇,不断袭向对手;而伊甸手中的大剑则像是强壮的巨蟒,以钢铁之躯抵御着对方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剑光闪烁,火花飞溅,霎时间树木纷纷倒下。
如果是在开阔地上搏斗,伊甸可以凭借大剑的长度压制对手,但在密林中,剑长的优势反倒成了短板,她多少有些施展不开。刺客的双剑在伊甸的身边灵活地游弋着,而伊甸只能依靠步伐闪避,或是用手握剑刃的半剑术抵挡,几乎没有反击的余地。
这就是她选择在这里战斗的原因吗?看来只有如此了——
在连续闪避了几次后,伊甸抓准时机提起剑柄,用末端的配重球狠狠砸在刺客的脸上,在面具上砸出了凹痕。接着,她利用刚才的战斗清出的空间连续挥砍,旋转的刀锋掀起的气浪斩伤了刺客的一条胳膊。最后,伊甸一剑砍中了对方的躯干,这重重的一击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
受到重创的刺客半跪在地上,用剩下的那把剑支撑起身体,鲜血不断涌出。看来这场剑斗胜负已分。
“投降吧,摘下你的面具。”伊甸用剑指着对方,“现在的伤势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你很可能会死的。”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挣扎着站起来。
黑色的火焰在她的身上燃烧,周围的草木也开始迅速枯萎。
“什么?这是……”
不等伊甸反应过来,刺客已经又一次近身。
这回,她的速度快到了肉眼完全无法看清的地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传来,手臂、大腿、肋部,乃至脸颊,不知不觉地,伊甸的身上已经布满了伤口。眼下伊甸只能隐忍,只能努力、努力判别对方进攻的路数和规律,通过感受疼痛的方式。
机会,只有一次——
面对正面刺过来的利剑,伊甸看准时机主动迎上去,让剑身就这么径直地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伊甸!!”
循声而至的童梦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伊甸会用自己的身体接住这一剑。在惯性的作用下,刺客前进了两步,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趁着刺客失去重心,伊甸抡起剑柄朝她的头顶砸了下去,还未缓过神来的童梦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鲜血映红了她的视线——
银色的长发在空中旋转着,四叶草饰物在地上摔出了裂痕,温热的鲜血连同内脏一起洒落在泥土上……伊甸倒下了,她被斩下的头颅滚落在童梦的身前,那双星辰般的眸子已经失去了神采。
“不要——!!”
从剖开身体到斩落头颅,都发生在一瞬间。童梦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月华消失时的无助感又一次开始撕扯她的灵魂,巨大的哀恸让她几乎昏死过去。她跪在地上,撇下手中的剑,把伊甸的头颅抱在怀中。泪水在眼底翻腾,悲愤之火在胸中燃起。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遭遇这样的命运……?!你告诉我啊!”
童梦的声音从痛苦的低吟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怒吼。光之蝶的翅膀在她的身后隐现,万花筒悬浮在她的面前,幻化成了标枪的形状。不知是在何种力量的支配下,她接过标枪,像当初的月华一样全力掷了出去。
如同万钧之力汇于一点,标枪直接贯穿了刺客的肩膀。
然而,承受了这一击的刺客并没有倒下,而是朝着童梦迎面冲来。
虽说已经失去了抵抗的余地,但童梦并没有恐惧,她的目光中只有愤怒和绝望。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刺客停了下来。
一发子弹正中她的眉心,暗红色的电光在弹孔上跳动。
是辉夜赶到了。她举着枪,与面具上那双空洞的眼睛对视着;而对方也只是站在那里,像是要读透她的心思一般。
几秒钟后,刺客的身影像鬼魅一般隐去了。
童梦也因为过度悲伤失去了知觉,只留下辉夜孤零零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