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巡音家的独女是在她叔父的葬礼上，小姑娘一头漂亮的樱发一看就是巡音家祖传，脸蛋和她妈妈一样精致，硬要我形容，估计只能用玉雕来解释了。

她脸上的表情却是不明朗的，忽明忽暗，不知是忧伤还是高兴，一身黑色的洋裙，躲在她父亲的身后，但又端庄地立着，不明是害羞还是清高。

“IA，你来了。”巡音家的当家，luka的父亲，也是我以前的队友，他发现了人群里的我。

“嗯。”我略作回应，毕竟这头白发，想不被注意到也很难吧。

“对于你弟弟的死，我很难过。”

“没想到他们已经盯上我的家人了，还派了杀手。”

“我检查过了现场，对方很专业，我很难判断准确的狙击点，不过应该是200米附近的一个小楼里射击的，问了附近的居民，那时候确实有一声非常清晰的枪响。”

“IA，你有头绪是哪里的杀手吗？”

“现在地下杀手组织丛生，哪里都有高手，不过既然对方能在那么密集的人群里一枪击毙，我大概就是血吻的meiko，或者是她那个最近出名的小徒弟。”

巡音伯爵点点头，他担忧地看向孤立在人群里的女儿，“我就怕这件事对luka造成不利的影响，小小年纪就遭遇这种事，要是心理有什么问题，我这个父亲的也无能为力。”

我没有多说，走到小姑娘身边，“luka。”轻轻地呼唤了她一声。

她呆呆地转头看着我的眼睛，那宝石蓝的双目，此时深邃的像是要把人吸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一般。

“你是？”

“我是IA，你爸爸的朋友。”

“IA姐？听过。”

“我问你个问题，你最近有没有做噩梦？”

“有，”luka把视线看向叔父的棺木，“叔父死前的模样，一直，在我梦里出现。”

IA蹲下身，轻轻拨开对方垂下的鬓角，然后握住luka娇嫩的手，“从今天起，IA姐姐来保护你，在你成为大人之前。”

“IA，姐……”

之后，小姑娘便和我住在了一块，一来是要抚慰她受伤的心，需要一个年纪差不多的人，二来，我可以保护她，避免杀手的袭击。

那年正好，luka八岁，我十八岁。

三年后的圣诞，我从岗位上正式退居二线，那次正好碰到的席卷欧洲的结核病，而我，不幸中招。

伤病让我无法继续进行紧张的间谍与反间谍行动，好在人脉比较广，多少有点利用价值，上头没有开除我。

身体大不如前是小，精力跟不上了，是大，我还要负责luka的家庭教师一职，退到二线也是我所希望的。

“咳咳……”我从下着大雪的外头进了家门，就看见luka穿着新衣服，坐在门前的地毯上，望着门口。

“luka？你怎么在这，壁炉也不烧。”我准备去烧起壁炉，却被一把拉住。

接着，小姑娘便从后面将我紧紧搂住。

“luka？”

“IA今天好久没回来，我好害怕，在这里等了好久好久。”

因为被突如其来的大雪拖延了时间，结果居然被luka如此挂念，我也有些不知所措，虽然luka一直很黏我，但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抱歉，luka，我迟到了，”我转过身，将她抱到沙发上，将围巾缠在luka的脖子上，并点起壁炉，屋内顿时暖和了不少，“小公主，圣诞快乐，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嗯，一起等圣诞老人。”

我微笑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进了厨房。

那天，平安夜的晚餐，我们吃的很沉默，但却不是尴尬的气氛，这种沉默是一种无法明说的默契。

向来，我一直把luka当做亲女儿，但女儿总是要长大。

1912年的春天，1月底，luka过完18岁的生日，巡音伯爵突然开始叫我着手继位的事情，因为巡音家，luka是独女，要么让luka的丈夫继承爵位，要么就是打破惯例，再出一个年轻的女伯爵。

以我在议会的人脉和身份关系，议会和皇室是不会不同意的，但这么早的让luka接触这个社会的黑暗，我总觉得过早。

“没关系，luka总是要长大的，我希望她能早点准备好。”巡音老爷笑着说道。

我没有反驳，毕竟这是他女儿，我没有权利去干涉。

这时的luka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又自信满满的女孩了，三年前，她已经搬回宅邸住了，但总会抽空来看看我。

“IA，我发现你好像不会变老一样，一直都这么漂亮。”

“油嘴滑舌，我都三十多岁了，早就是老女人了。”

“为什么IA一直不结婚呢？”

我抿了抿嘴，这大概是我最不想提及的话题了，但luka问了，我也猜她迟早会问的。

“还记得我房间里那张照片吗？”

“嗯，你唯一一张照片，和一个姐姐的合照。”

“她叫结月缘，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也是之前的队友，”我顿了顿，“不过她在我16岁时，被爱尔兰的反抗组织杀了。”

“可这和你不结婚有什么关系？”

我艰难地撅起微笑，“等你有喜欢的人时，就会明白了。”

十八岁的luka，从一个粘人害羞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张扬自信的女孩，我见证了她的成长，这是我所希望的改变，巡音家的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那天，我窝在家里，看着书，人老了，就不太喜欢到处晃荡，虽然也就三十来岁，但总觉得已经步入黄昏，大概也和我的结核病有关系。

“IA。”熟悉的声音。

我放下书，来到窗台，发现只身一人的luka。

“你干嘛？”

“来看你啊，怕你寂寞了。”

“少来，”我表面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实际却是开心的，“你等下，我去开门。”

开了门，luka第一句便是:“身体怎么样？”

“还好，没有大碍。”

luka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这个是国内最好的结核病疗养院，只要你拿着这信去，就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而且那里有个医生还是从德国回来的，一定能帮你的。”

我接过信，“得了吧，这疗养院有什么用，不过你的好意我领了，有时间了，会去看看。”

“IA，”luka顿了顿，“最近好多人都因为这个病死了，我不希望你死。”

“人总是会死的，我又不能陪你一辈子。”

“不要，要死也要活到八十岁，你才三十多，还没有孩子。”

“你这么关心我啊，”我摸了摸她的头，“放心，你IA姐是不会那么容易被疾病打败的。”

话虽如此，但究竟能撑到何时，我也不知道，至少要先替luka把路铺平了。

结婚生子这种事，我想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luka就和我女儿一样，有没有子嗣根本就无所谓，传宗接代的任务交给妹妹就好了。

“你不是还要准备继承仪式的演讲吗？演讲稿准备好了吗？别在皇室面前丢人啊。”

“写是写完了，这不是正好叫你给我过目一下嘛。”luka递出了演讲稿。

我扫了两眼，“差不多了，结尾加点誓词，比如巡音家愿意以自己的方式来守护祖国之类的，既表明自己不是无脑顺从的傻子，又忠于政府。”

luka立即修改了一下，“IA姐，你真的不来看我演讲吗？”

“没什么好看的，反正结果都是内定的，走个过场而已，”又小声补充一句，“而且我的身份，也不能去吧……”

之后的演讲的结果显然易见，luka顺利当上了伯爵，巡音老爷也就此退出政治舞台。

IA这个名字，也彻底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