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的冬天,伦敦被一层厚厚的雪包裹地严严实实,这是近年来下的最大的一次,IA作为我的家庭教师兼监护人,难得打算放我出去看看这罕见的雪景。
“luka,你也是在这么大的雪天出生的。”
我眨了眨眼,“父亲从来没提过呢。”
“毕竟你母亲就是因为风寒去世的,所以他不喜欢冬天吧。”
冬天代表死亡,白色的荒原下是冰冷的灵魂。
我的家人都是在冬天里被永久的埋在了那寒冷的土层下。
我的母亲,我的叔父。
我也不喜欢冬天,但却喜欢雪。
突然,IA拍了我一下,“我们去打猎吧,可能会有出来觅食的野兔。”
IA一向如此,随性而为,不过我相当抗拒,因为实在是对这行苦手,我对于不擅长的事情都会以直接回避来防止丢脸,但IA不吃我的一大套说辞。
“我觉得这种天气是不会有野兔出没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穿着厚厚的鹿皮斗篷,踩着长靴,手里是沉重的猎枪,IA则轻便了许多,还难得把那把漂亮的温彻斯特带了出来,我记得她可是相当宝贝这把枪的。
估计她今天也是兴致满满吧。
“我们分开行动,两个小时后回到这里。”IA家后是一片郁郁的松树林,据她所说,树林不是她买的,所以经常可以碰到别的猎户,让我尽量别和他们起冲突。
我缓缓地踱步在树林里,松软的雪地踩在上面有一种异样的乐趣,天空飘浮着白色的尘埃,周围安静的像是另一个世界,松树是静的,动物也是静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
我喜欢这种感觉,但又觉得忧愁,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冬天即是恐惧的,又是期待的。
忽然,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在我脚边晃动了一下,我意识停摆了一刹那,野兔?!
我举起枪,白色的兔子带着淡淡的灰,它不知道我的恶意,只是微微的眨了眨眼——这个离我只有三步之尺的小动物——我竟起了怜悯之心。
冬天是死亡的日子,我如今也要亲手带来死亡了吗?
——哪怕只是一只兔子。
砰!枪声如惊雷一般响起,伴随着一声破风声,眼前的小生命便被带飞到半空,炽热的鲜血打着转,滚落在我脚边。
死神终究是降临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再次被掩埋在了白色里。
但死神不是我。
过了几分钟,一个矮小的身影从远处的树林深处出现,枪声就是那传过来的。
对方大概还比我矮了一个头,穿着白色的狩猎服,外面套了一件纯白的麻布斗篷,宽大的兜帽遮蔽了她的脸,阴影下是一条遮住半边脸的苏格兰风格的围巾。
对方走到了我身前五米处就停了下来,将手里那把跟她身高相当的步枪退了膛。
“我不知道你先看上了它,不过我愿意用钱跟你换。”对方声音是非常柔软的,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大概变声期都未到吧。
“不必了,你直接拿走吧。”我自然是不缺那点钱,就是觉得,有点怜悯这只死在冬天里的兔子——即使我也是带着恶意。
对方鞠了个躬,将兔子拎起,但随即又放下了。
我皱了皱眉,不知对方的用意。
“算了,”对方拍了拍手套上的雪,“既然你不要钱,我就帮你再打一只,跟你换。”
我不禁有点好笑,为什么这个人这么执着于交换,这里也不是我私人的狩猎场。
“没事的,你拿走就是,我也没有非常想打猎。”
“不行,”对方横了我一眼,“那不跟你施舍给我一样。”
原来如此,但这只兔子也不是我猎杀的,哪怕我只是比她多一秒钟发现。
可能自尊心真的很重吧。
“那我跟你一起,你教教我怎么打猎也好。”
对方沉默了几秒,“好吧。”
我在那个小小的猎人的带领下来到一个视野开阔的高坡上,说是教学,但对方根本一句话也不和我说,端着那把缠着绷带的步枪就静静地望着远处。
我甚是无聊,便小声地找对方攀谈。
“你是苏格兰人吗?”
“那个人说,我有一半的苏格兰血统。”
“那条围巾是你妈妈给你的吧。”
“老师。”
我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你父母呢?打猎不陪着你?”虽然听说有些猎户家庭的子女12岁不到就可以附近打猎,但实在是没有话题,总想找点话题。
“死了,她们很早的时候就把我卖给了一个恋 童 癖的老头。”
我当场觉得一阵反胃,还有这种父母也是人间一大害。
对方没有再说话,我也没心情聊天了,在那兜帽的阴影下,我看到对方露出了一丝青色的发丝,我倒是很少再看见跟我一样有着特别的颜色头发的人了,或许是眼花吧。
“来了。”
一灰色的小点在远处的雪白的草地探出头来,我还没看清,身边的人便开了枪。
“走,中了。”
干脆又冷静,她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即使看起来比我还要年幼。
我跟她互换了猎物,对方头也没回的消失在了雪雾迷蒙的树林深处,甚至连名字也没有留下。
我走在回程的路上,手里拎着的野兔体温还没有退散,噼嗒噼嗒地滴着血,点缀在雪白的土地上。
我突然感到怅然若失,低头望了望手里的野兔,那双血红的瞳孔还好奇地望着天空,它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这个雪天里。
最终,我还是埋了它。
再见到IA,她似乎颇有收获,看着我两手空空,但左手的手套上却是沾血的,“怎么,你不会把猎物放了吧。”
“我不喜欢吃兔肉,把它留给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