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上来睡吗?”
说话的是一个大概十岁的女孩,如棉花糖融化般的焦糖色微卷的头发静静地搭在她的肩上,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睡裙,本就白净的肌肤这样看来,竟多出了一分苍白无力的既视感。我的流海挡在我的眼前,遮住了她的脸。我想要拨开自己眼前的流海,拨开挡在她面前的薄纱,但身体好像被拷上了沉重的铁链,眨一眨眼竟也是那样的无力、疼痛。
“你真的不来吗?”
我坐在那里,双手环抱着蜷曲的膝盖,一动也不动,像极了一尊雕像。
我看见她缓缓地下了床,落在地面上的是一只小巧的脚丫,乳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从床上慢慢滑下,她双脚落在了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只棕色的泰迪熊。
她在向我靠近,一步一个脚印地向我走来。裙摆随着她脚步的摆动,一上一下地摇摆着。我注视着那双粉红色的脚丫。她每走一步,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敲在了我的心上,一下又一下。我顺着她的脚腕向上看去,可无奈,眼前的刘海挡住了她的一切。
她蹲了下来,想要直视我的眼睛。我透过流海间的细缝,隐隐约约看见的是一双翠绿色的眼睛。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我从未见过那般的翠绿,我仿佛从她的眼里看见有什么在跳动。
那究竟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我想要知道。
她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拨开挡在我额前的刘海,刺眼的灯光瞬间涌入我的眼睛。我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灯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她在散发着光芒!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恍惚了起来,我看见她的脸颊缓缓地染上了一层红晕。她偏偏头,又小声地问了一句。
“真的不上去吗?”
我没有回答她,她身上散发着一种香气,那闻起来似乎是一种花的香味儿,可我没有见过那种花。我完全沉浸在了那股清香里。
就在我发神时,她拿起手上的泰迪熊,握住那两只毛茸茸的手,微微抬到我的面前。那只泰迪熊正对着我,棕色卷曲的毛发看起来是那样地蓬松,它的眼睛圆溜溜的,它直直地看着我,不知为何竟给人一种心底毛毛的感觉。它向我靠近着,我闭了眼,皱着眉头,抿着嘴唇。
我的额头上传来一阵触摸感,软软的,我知道那是它的额头。它的鼻子凉凉的,却轻轻地落在我的鼻尖。
她拿着泰迪熊的那两只小巧的爪子,轻轻放在我的脸颊上,上下抚摸着。无意间,我竟觉得那只熊的爪子,有了温度。暖暖的,却又又是那样地短暂。
“坐在地上会着凉的,和我一起去床上睡吧。那儿很暖和的。”
她又向我发出了邀请,可我只是坐着,不拒绝也不同意。
她可能是烦了,将泰迪熊塞进了我的怀里,自己向床边走去。我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如果是我面对这样冥顽不宁的人,也会放弃吧。一时之间我竟然想要她留下来,可下一秒,我的这个念头便在我的心里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盯着怀里泰迪熊的眼睛,没有生机。我的眼睛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我问着自己。我曾经的军士祖斯曼对我说过,我的眼睛很美,却毫无生机,让人心底发毛。自那以后,我学会了低着头,看着靴子上的泥土。
可就在我打量着泰迪熊时,她又走到了我的跟前,我微抬头,投过流海间的夹缝,看着她。她吃力地抱着什么,我看清了,那是一床雪白的被子。她轻轻地将那厚重的被子搭在我的肩上,然后小跑着从床上拿下了两个枕头,一个盖在我的脚上。
她站在我的左边,找了个舒服地位置,坐了下来。瞬间一阵暖气夹着清香向我这边涌来,我细细地闻着,那清香是会让人上瘾的。她将被子在我的肩头理了又理,见我全身上下都被被子包裹住了,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将被子拉在自己的肩头,把枕头盖在自己的脚上。
“我关灯啰?”
她拉下了桌子上的台灯。世界又恢复了黑暗。
我感觉她靠了过来,我感受着她身上散发着的暖气,那是一种能暖人心的温度,让人依恋不以。她抓住了我身上的衣服,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斜着眼,瞄了她一眼,我没有看见太多,只看见一颗小小的脑袋。我借着从窗户里射进的月光,分辨清她的发色。
“嘿嘿。暖和吗?”她轻轻笑着,我感觉自己的肩头随着她的笑,耸了耸,“我说过的吧,床上可暖和了。但这只有被子,虽然比不上床,可也很暖和哦。”
我的身上渐渐便暖了起来,我知道那并不是被子的原因,而是因为她,这个不经人同意便靠上来的她。
“曾经,我的妈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故事的情节我都记不清了,但我依然记得,妈妈给我说的那句话:‘你知道吗,米歇尔?当两个人靠地很近的时候,那两人的体温会交织在一起,他们在冥冥中会发觉,自己和对方的心也靠地很近。如果有一天,那两人分离了。他们并不会感到孤单,因为他们的体温就像细细的绳子一样,在那一天,将他们的心紧紧地捆在了一起。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不会感到孤单,他们拥有对方。’”
“怎么样?是不是很奇幻呢?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两个人的体温会拉近两个人的心呢?真是搞不懂啊。果然,是必须要等长大了才会明白的吧……”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一会儿,我便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我用额头亲昵地蹭着怀里的泰迪熊。
体温会将两个人心的距离拉近吗?
会吧,兴许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