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极喜欢花的,每周星期六在教堂做完礼拜,便会固执地将我拽到小路尽头的一出花海里。
站在那儿可以眺望一望无际的海面,天是湛蓝的,几多奇形怪状的白云悠悠地在天上乱窜着,把天空染得蓝白蓝白地。金色的太阳拉过乱窜的云朵,挡在自己的面前,只露出一点金光。鸟儿在天空中划过,有意无意地留下自己的足迹。
脚下的花一直蔓延到山的尽头,淡紫色的花朵弯着腰,抚摸着它们身下的小草。风儿拂过花海,荡起一阵紫色的波浪。
我们脱去了脚上的鞋子,光着脚,在花海里漫步着。柔软的花瓣轻抚着她的脚踝,可她却毫不在意这些,只是缓缓地蹲下身子,用手戳弄着花朵。淡黄色的花粉沾染在了你的指尖,花朵摇晃着圆润的身子,青绿色的枝干微微下压,又猛地反弹回来,花粉似百日的星星,一股脑儿地洒在了空中,却又飘落在了你米黄色色的裙摆上。我有些分不清花粉在哪里了,只从侧面看见有些微鼓的小颗粒,我拈下来一颗,轻轻在手指上抚碎,就这样,我的手指上染上了你的颜色。
她拾下一朵开得正盛的花,凑在我的鼻子前。我没有喝过鲜花酒,但那一闻便好似品过了一般,一股涩涩的感觉涌上喉尖。她正眯着眼睛,嘴角上扬的弧度是那般地好看,就好似包着甜甜的果酒,让“嗜酒”的我敢看不敢品。脸颊的灼烧,喉尖的辛辣,似一颗被捏爆的珍珠,又一股脑儿冒了出来。
“好闻吧。”她看着我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这是紫菀花,我最喜欢的一种花。”
我痴痴地望着她,聆听着她的一句一话。她那半弯着的眼里藏着星星,藏着整个宇宙。我挪不开眼了,她的眼睛里甚至还藏着黑洞,它吸引着我,召唤着我,它让我靠近,让我去仔细看看那双眼睛。
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她咽下一口唾沫看着我的靠近。
突然,她将举起的花朵堵在我的眼前。瞬间的隔离让我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唤着:“让我看!让我看看!”我刚想开口,鼻尖却传来软软的触感。
她把花缓缓向下移动着,瘙痒感在鼻尖泛滥。薄纱渐渐落下,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又显露了出来,可星星不见了,黑洞不见了,宇宙不见了。那里盛着一汪春水,浅浅的潭水倒映着我的模样,我甚至看见有几只金色的鱼儿,摆动着尾鳍,从我的眼前溜走了。
花朵渐渐向下,她那张清秀的脸悄悄地涌现在我的面前。
和煦的微风夹杂着些淡淡的花香,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
她拉着我坐了下来,昨夜下了小雨,还带着些雨滴的小草染湿了我的裤脚,和她那好看的连衣裙。
她靠在我的肩头,她今天没有把头发扎起来,柔软的秀发落在我的肩上,我偏过头,将脑袋靠在她的头上。她喜欢这样,我也似乎喜欢这样。在这个动作,我闻地清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清香,那味道是甜甜的,顺着我的鼻腔钻进我的肺里,却又像一颗糖,化作一滩甜水,滑进我的胃里。
她握住我的手,蹭了蹭我的脖子。她的体温渐渐与我的体温交织,她的身上总是暖暖的。
她抬起手,挡着露出半颗脑袋的太阳,阳光在我的眼前闪烁着,像白日的大星星。
“霍利你知道我为什么我这么喜欢这里吗?”她带着些笑意说。
“不知道。”我回答着。
“我的名字叫米歇尔(Michele),它有紫菀花的寓意哦。”她向下缩了缩,从我的肩上划到了我的怀里,她枕在我的腿上,伸出手,用手勾住我落下来的鬓发,“我的妈妈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花。她说它很美,就像我一样。”说到这里她害羞地脸红了起来,本就粉嫩的脸上,现如今看上去就像个水蜜桃。
我没有见过她的妈妈,听仆人闲聊时才知道,她的妈妈在她三岁时,便因为肺癌死了。他们原本住在德克萨斯州,可后来她的父亲对她的母亲日思夜想,晚上在卧室里自己偷偷地哭,身体日益憔悴。她父亲的上司是个很好的人,决定让她们一家搬到佛罗里达州,毕竟新的环境,新的感觉。
“你的确很美。”我看着她说着。
她呵呵地笑着,小巧的肩膀一上一下地起伏着,她松开玩弄我鬓发的手,缓缓地挽住我的脖子。
“霍利你总是这么直接呢。”她甜甜地笑着,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不过,我喜欢。”
她勾住我脖子的手紧了紧,我探下头去,她扬起了脸,甜甜的味道在我的鼻尖泛滥开来,我心下一咯噔,真个人像是僵住了一般。
她吻住了我的脸颊,唇瓣果然和我想得一般柔软,那股甜甜的气味一直围绕着我,久久不曾散去。我的手完全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抱住她的腰不是,挽住她的手也不是,我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任由着她。我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差不多有几秒,她松开了唇。
我看着她的脸,莫名的羞耻感涌上心头,我咽下一口唾沫。她的嘴唇变得更红了,脸上的红晕更是加深了许多。我看着她的那副样子,努力在脑子里寻找着一个词,想要来形容她现在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我歪歪脑袋,指了指刚才被她亲吻过的脸颊。
她坐了起来,似乎是有点心虚地解释着:“诶?唔……这、这是关系好的证明。”
“是吗?”
我一如既往地问着为什么,可她的眼睛却不住地四处瞟着。她有点儿不敢看我的眼睛,而我则是有意无意地想要对上她的视线。
“嗯!”她僵硬地回答着,我也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只是看着她。
她渐渐缓和了下来,脸上的绯红已经退却。
她看着她身边的紫菀花,那是已经快要消失了的紫菀花,它耷拉着花瓣,饱满的枝干现如今只剩下一层枯黄色的皮。她的眼睛沉了下去,泛起一丝苦涩,她用我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花儿会衰败,但种下它的那个人,一直怀着的都是种下它时的愿望和信仰吗?”
我不知道她是问自己还是在问我,那对于我来说是过于深奥的,我从未种过花,也从未有过愿望和信仰。
“不知道。”我永远回答的只有这一句,不知道。
我看着她的脸,阳光斜射在她的脸上,心底泛起的感情到底叫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