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等待一个时机。
咖啡厅里冷气充足,消弭了自窗外射进室内的阳光温度,只留下过于耀眼、令人晕眩的金色光线。能天使续了不知道第几杯冷饮,冰块在她的杯子里不知疲倦地撞出清脆声响。二氧化碳气泡比咖啡因更能使头脑清醒,冰镇的温度让她们心平气和地接受着阳光照射,好能在靠窗的位置看到街角那边的一切动静。
德克萨斯安静地小口啜饮,缓慢、不曾停下来地——然后招来侍者再续上一杯。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直到无处可看:墙上镶嵌的棕色复古壁砖从左往右数第三块磕破了下角,街角路过的三个人都不是她们要等的人;胸前别花的侍者第五次路过她们的桌台,对街刚转弯的那个女人与要找的有些相似但并非目标;能天使撑着头看向窗外,仍不消停地晃着玻璃杯,冰块咔拉咔拉地撞着杯壁。
时间奔走得比她们急躁,时机却仍未到达。
发现能天使正盯着对面,德克萨斯便分出一点心偷闲。右手边那桌的男人显得局促,大概快要把戒指拿出来了,然而他对面的女人似乎却想尽早脱身。鲁珀人觉得等待什么都差不了太多,但等到那女人准确地将戒指盒砰地一声扔进咖啡厅门口的垃圾桶里并面无表情地离去时,街对面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想要吗?是朝陇山这一季的新品哦。”
能天使仍然撑着头看着窗外,却对背后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个男人低着头又坐了一会儿,表现出想要捡回戒指盒却碍于颜面的挣扎,终于是准备起身离开。德克萨斯将目光收回到自己面前,仿佛对杯里的气泡起了兴趣。
“不想要。”
德克萨斯对自己搭档的某些突发奇想且无关痛痒的恶作剧总抱有纵容的——无谓的旁观态度。但或许是她这次的回答透露出了一点儿怜悯,能天使不得不颇遗憾地长吁了口气:那戒指非常好看呢,能从朝山老板娘那儿买到必定是花了大价钱——你觉得他可怜?
不。这次她回答得很迅速,并且垂下了视线。能天使忍不住嘿了一声,显然是在谴责她不够坦诚。但她还是坏笑着用指尖敲了敲杯子——德克萨斯知道这代表着能天使已经有了一个点子,虽然通常是听起来不太好的那种。她们无言地对视,能天使杯里的冰块声音没停下来,德克萨斯则等着看她的搭档究竟想干什么。
那男人快走到门口了,显然是放弃了在垃圾桶里翻找戒指盒的想法。能天使低头将杯子里的冰块看了又看,像是在以挑剔的眼光挑选商品,终于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两块——然后向身后弹射而去。然后德克萨斯听到了垃圾桶翻倒的声音。那男人非常吃惊,但还是迅速地蹲下身又快步走出咖啡厅,侍者正匆匆忙忙地赶来收拾地面。能天使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撑头看着她笑。
德克萨斯松了口气,才意识到自己正攥紧了冷饮,手心都一片冰凉。她们在视线交错后重又一齐看向对街,正好看到那男人匆忙走过时面上的如释重负。
“那枚戒指真的很好看啊?”
“我想以你的收入来说批发十个绰绰有余。”
“但朝山老板娘不愿意卖给我呀。”
能天使还是有点遗憾。德克萨斯被搭档的感慨噎住,一时也不知是该问她为什么买戒指,还是去想象她究竟冒犯了朝山哪一点才让老板娘不愿意赚这笔钱。
德克萨斯看着能天使的侧脸。她的搭档总是保持着一种无所谓的乐观态度——这样的人或许不需要买戒指,能天使不需要用这样的东西去博取一个人——某个人的忠诚。她总是轻而易举地得到他人的信赖,并收集身边一切她可能获得的乐子。
光环反射着阳光,闪耀如圣冕。能天使的笑容渐渐柔和下来,额发遮住她的一边眼睛,显得单纯无害。她注视着窗外,手指却在大理石桌面上敲着欢快的节奏,未曾消停过。能天使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如果需要戒指,那必定是一位深得她承认的人。但德克萨斯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散:她要为自己的出格想法忏悔,她将告解——我将告解。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那人还没出现吗?”
“还没……不,等等,来了,我们跟上。”
德克萨斯拿着账单划了卡,与能天使并肩离开咖啡厅,将出门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垃圾桶,里面已经倒空了。
“别看啦,戒指不在里面。”
能天使双手交叠脑后,懒散地对她说。当然不在里面,德克萨斯不看也知道。但等德克萨斯转过头时却发现她的搭档已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炫耀般地在她眼前摇晃几下。
“在我这里。”
“你偷的?”德克萨斯没反应过来。
“我买的。”能天使没好气地纠正她,在德克萨斯抬手接过以前就收回包里,“先保管在我这儿,任务完了再给你看。”
对街那人的身影已拐进小巷,德克萨斯摸了摸腰间的刀柄,还是忍不住微笑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