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桃之夭夭,人间芳菲始盛开
齐王叛乱已定,然而却没有人为此欢庆,天下一片缟素,飘荡着哀悼之声。
这哀悼究竟是因为太皇太后仙逝,还是等待头顶悬刀落下的恐惧心声呢。
自李铎亲自扶灵前往孝陵守孝,沉浸在丧亲之痛的皇帝至今还未空出手来清算这场泰半朝臣被牵扯进来的叛乱,只有叛首的首级悬挂在城门口,如头顶上一把悬而未决的利剑,人人自危的阴霾笼罩着整个朝野。
只有一个文弱女子清凛的背影如一缕阳光,破开惶惶的迷雾,抱着群臣的奏表推开孝陵别宫的大门。
此刻也只有崔玄桢能突破忠心耿耿的孝陵卫进入皇帝所在的别院。
正值酷暑,又是日中时分,虽是在山中,仍然挡不住日头的毒辣,崔玄桢拍开殷勤地跑过来想帮她搬奏表江启坤的手,望着殿门口宫女内侍正端着铜盆从殿内退出来,问道。
“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江启坤引着她往廊下遮阴处走,眯起眼睛朝她暧昧地笑了笑。
“大家今日精神大好,用过膳让传了沐浴,只有陛下在里边,且还有一阵呢,玺主先来这边坐...”
话还没说完,便被崔玄桢警告地瞥了一眼,江启坤自知失言,连忙打了下嘴赔罪。
“是我失言了,请玺主恕罪。”
“君上龙体向来康健,不可妄议,更不可碎嘴漏出风去。”
此刻正是朝野动荡之时,李铎重病之事被掩盖得严严实实,若是传出去,弄得人心惶惶,谁知又会生出多少祸事。
江启坤心底叹息这位才女比他想的还要清纯正直,心中自悔轻狂,不禁连连称是,引着崔玄桢到廊下阴凉的茶座坐下,忙不迭地为她扇风倒茶赔罪。
不过江启坤是自己人,崔玄桢也深知他掂得清轻重,不过吓他一下,一口菊花凉茶下肚,心情也随着清凉的叹息舒缓下来。
“徐掌院呢?”
“徐姐姐这些天颇为劳累,大家让她下去歇着。不过我猜她闲不住,一会定要过来看看呢。”
两人说话间,果真徐锦径直往这边来,手上难得没有端着药,江启坤又迎上去殷勤地给她扇风。
“徐姐姐昨夜守了一夜,大家才赶您歇息去,怎么现在就过来了,这里有我们在呢。”
徐锦也是一脸喜气洋洋,接过崔玄桢给她倒的菊花茶一饮而尽,故意打趣江启坤。
“大家身子见好,一高兴都觉不出累来,过来听江将军说说笑话,岂不更有趣。”
江启坤因在叛乱中斩敌李恺获了首功,又性情张扬,被士兵们扛着游了大半条街,说这次定要封将军了,如今被徐锦用来打趣,不禁脸上飞红。
“徐姐姐莫笑话我了,不过若说有趣的事情,当真有一件,你们知道靺鞨的海兰珠公主么,在端午时献舞的那位。真不愧是狩猎的高手,那日咱们大军入城,我在北门内碰到了海兰珠!乖乖,靺鞨人太擅长打猎潜伏了...”
外面江启坤绘声绘色地说着故事,殿内却是另一番缱绻意浓。
被萧泷脱得一丝不挂的小皇帝毫无威严地乖乖抱膝坐进蓄满温水的浴桶中,伸手替忙前忙后的人儿抹去鼻尖的汗珠,悄悄勾住妻子的手指邀请着。
“梓桐也进来洗吧?”
萧泷本就怕热,这样热的天气为了照顾李铎的身子,殿内并未用冰,被热水一蒸,背脊早已汗湿了,此刻停下来,才觉出全身黏腻。
萧泷随手撩开散在颊边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想了想,也解开衣衫坐进浴桶中,拿过一方绸巾替依偎过来的小人儿擦洗身子。
经过病痛的折磨,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李铎越发瘦弱,嶙峋的骨头支撑着身体,一条条清晰浮现在胸腹间,背脊的蝴蝶骨移动间磕在浴桶上发出轻微的脆响,原本轻易可以抱起自己的手臂尖瘦的轮廓硌得她胸口沙沙的疼。
可她还能伏在自己颈间热热地呼气,还能说话微笑,还能抬起头来偷吻自己。
她放开手,任那方白绸子飘在水面上,手指默默抚上贫瘠的胸膛,指尖传来缓慢却笃定的搏动,似乎又在安抚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样便足够了。
她闭起眼睛,放松地轻叹了口气。
小皇帝在她的碰触下索瑟了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揪起眉头埋进她颈间轻声嘟囔。
“不好看了,梓桐可会嫌弃?”
萧泷轻笑一声,又放肆地摸了摸,指尖若有若无地抚过青涩的荷尖,如今连个小花苞也瘦没了。
“太瘦了直硌手呢,好好养回来就不嫌弃了。”
李铎鼻间模糊地轻哼一声,伸手环住萧泷的腰际。
“你也瘦了,这阵子辛苦你了,又照顾我,朝臣那边也是你出面安抚管顾,委屈你了。”
萧泷摇了摇头,捧起李铎的脸,望着那细瘦的面颊染上羞意与局促的红晕,柔柔地印上亲吻。
“你安心养好身子才最要紧,除了三餐其他时候也得吃点,一会让做些你爱吃的羊乳酥饼可好?”
李铎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而又埋进她颈间吃吃地笑。
“光是听这种话,还以为梓桐是我母亲呢。”
“母亲可会这样做?”
萧泷故意伸手在李铎胸前轻薄地抚了抚,指尖夹住细小的蓓蕾捏了捏,被李铎握住手腕暗示地往下压了压,颈间传来湿润的舔舐让萧泷分了神,她倒吸口气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李铎的脸颊,含糊地问着。
“想要么...”
埋在她颈间的脸颊更烫了,萧泷会意在水下轻轻抚摸起下腹柔软的肌肤,缓缓越过细瘦单薄胯骨落入沟壑中,指尖撩拨几下便缠绕起温润的暖意。
怀中的人儿羞涩地轻哼着,细瘦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在她的手指下轻轻耸动漾起阵阵水纹轻柔地冲刷着情动发烫的肌肤。
大病一场,李铎丹田内力尽散,此刻空虚的下腹重新积攒起一股热意,带着微妙的酸胀,好似体内什么地方被揪住了一般感到了疼痛,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了出来,让她难耐地扭动着夹住萧泷的手。
“弄疼你了?”
萧泷抱着她柔柔拍抚着后背,指尖缓缓退出来,一看指尖居然带着些许粉色的血迹,不禁一愣,连忙拍哄着扶李铎起身撑开腿细看。
一缕绯红的血迹顺着瘦削的腿根流下来,显然不是自己意乱情迷间弄出的伤口,一个月前李铎不住呕血的恐惧如梦魇浮现在脑海中,萧泷脑袋发懵,连忙扶起李铎往床上去,一面颤声唤人进来。
“徐锦,快叫徐锦来!”
李铎低头一看,也是吓得不知所措,可她分明又不觉得是那种受了伤的疼痛,只是下腹坠坠地不适,她茫然地摸了摸下腹,下意识安慰萧泷。
“我...没事,不疼。”
“都流血了怎么不疼啊!”
萧泷扶着她坐下,用薄被包住李铎潮湿的身子,在榻前来来回回踱步缓解满身的焦躁。突然她猛地停住脚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李铎。
当外面人冲进来时,便看见两人湿漉漉地衣衫不整正大眼瞪小眼,崔玄桢连忙一把将江启坤推了出去。
徐锦见李铎缩在被子里,神色尚自清明,全须全尾,便松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萧泷的手。
“陛下请宽心,莫着凉了,且去换身衣裳吧。”
被萧泷紧紧捉住手,萧泷咬得发白的嘴唇没头没脑地吐了两个字,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李铎。
“来了。”
什么来了?
徐锦惦记着李铎身体,来不及多问,强行抽出手去给李铎切脉。
崔玄桢捡起放在一旁的袍子披到萧泷身上。
“交给徐锦吧。”
萧泷抱着双臂,沾满了冷汗的碎发粘在脸颊上,低垂着头显得有些狼狈,她失神般微微靠在崔玄桢肩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言的疲惫。
崔玄桢心头一跳,安慰地握住她的手。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相比萧泷的狼狈,那边却传来徐锦喜气洋洋的笑声,带着些许戏谑的笑语。
“恭喜大家,今晚可要煮红豆糯米粥了。”
李铎闻言困惑地揪起眉头,猛然想起以前也煮过红豆糯米粥,便明白过来这场祸事竟是迟了几年的月信,没想到大病一场,竟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虽然不喜月信的血腥味,可一块石头终究落了地,心头难免高兴,却又不好意思地缩起身子。
“无事就好,吓了朕一跳,要怎么办呐?”
徐锦知道李铎方才沐浴,薄被下都是光溜溜的,便轻笑着抚了抚李铎的面颊。
“这是喜事。剩下的事交给臣吧。”
李铎安心地回以一笑,抬眼去寻萧泷,却只看见崔玄桢追随萧泷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