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郝鹏辉在她身后自责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是不是我们和耿茂文之间的事牵连到黎婕了？”
唐净心沉默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估计，是冲我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有姜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先问问耿茂文到底想干什么吧。”姜海说，“人都抓了，肯定是要提要求的。”
“我知道，但我不想听他提要求。”唐净心一脸怒气，“想到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就来火。”
“不谈就想让他放人，恐怕有点儿难度。”姜海想了想，用试探的目光看了唐净心一眼，说道，“要不，还是请叔叔出面解决一下？”叔叔自然是指唐净心她爸。
唐净心说：“我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但是耿茂文说了，如果老头儿因为这事儿搞黄了他家的生意，他就把黎洁卖到金扬路的窑子里去。”
“这狗东西！”郝鹏辉唰地站了起来。大厅里的病患闻声纷纷转过头来盯着他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只好又气鼓鼓地坐了回去。
姜海倒是觉得好解决：“那就跟叔叔说别动耿家的生意，让他们把黎洁放了不就没事了？”
“可这样的话，耿茂文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唐净心说，“黎洁算是白遭罪，你们也白挨打了。他耿茂文这回是爽翻了，下次指不定又搞出什么事来，我咽不下这口气。”
“挨次打算什么呀，咱都不知道挨过多少回了。”姜海自嘲地笑笑，“眼下救人最重要，黎洁是无辜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能怎么办呢？
唐净心抬手在姜海的头上揉了一下，拿着手机走到了医院外面的院子里，一个键一个键地拨出了父亲的号码。
“心姐的爸爸是不是咱们这儿特别有名的企业家啊？”
姜海看着唐净心的背影，听到身后传来了樊野他们讨论的声音。
“对啊，说是黑白道通吃，特别牛逼一人。”
“我爸原来和他在同一个学校念过书，十七中你们知道不？就是现在的职高，源中后校门外边往东过一个路口那学校。”
“诶？那不是个特别烂的学校么……”
“现在烂，以前又不烂，当时还包分配呢，不比源中差。”
姜海回过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心姐不太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提她爸，你们也别讨论得太欢了，当心惹她不高兴。”
樊野吐了吐舌头，识趣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唐净心家的情况外人是不太清楚的，在场的人中知根知底的也只有姜海和陈雷而已。
唐净心原本和父亲的关系还不错，然而几年前她的母亲去世之后，唐晋鹏没过半年就重新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娇妻。每次见父亲带着那个女人回来，唐净心二话不说就离家出走，去街对面陈雷的姐姐陈医生家里借宿。再后来唐晋鹏就带着新妻子飞到国外去了，除了帮叶乐处理自首的案子以外再也没回来过。
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状态，说实话唐净心也弄不清楚。
小时候有多崇拜，现在就有多恨。
她不反对父亲续弦，只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移情别恋，在女儿还没来得及从悲痛中走出来的时候就带着陌生的女人堂而皇之地到家里来。
她甚至猜测父亲是不是早就出轨了，就等着母亲离开呢？
听着电话听筒里“嘟——嘟——”的拨号声，唐净心的思绪不知不觉地越飘越远，直到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怎么啦女儿？”背景音里夹杂着海浪的声音，唐晋鹏所在的时区大概还是白天。他说话的调调一如既往的亲切，仿佛两人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生活费不够了吗？还是你的酒吧倒闭啦？”
唐净心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点调侃的味道。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配合着笑两声？
可她笑不出来。
“生活费还够，酒吧也好得很。”她顿了一下，“我是有别的事找你。”
“行啊，你说就是，老爹给你解决。”
爽快的回答也是一如既往。唐净心觉得就算是跟他说自己要抢银行，他也会很爽快地说“没问题我这就建个银行让你抢个够”。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她……”
唐净心说到一半，忽然听见电话那头隐隐约约有个女人在讲话，紧接着就听到唐晋鹏问她：“女儿，贾阿姨说她很久没见你了，想跟你聊聊天……”
唐净心瞬间像炸了毛的猫似的吼了起来：“让她滚！别假惺惺的！”
唐晋鹏沉默了一秒，非但没生气，语气反倒还挺温和：“好好好，我不把电话给她。”
唐净心重重地喘着气，看得出来特别火大。
“贾阿姨这段时间总问我要不要给你生个弟弟妹妹，我……”
“爸。”
唐净心的脑袋里轰隆隆地响着，好像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
她打断了唐晋鹏的话，不想再听下去了，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了。只要那个女人生了孩子，这个家里还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这个道理连会所的那个打手老鬼都看得透。
“我挂了，你们自个儿玩吧。”
唐晋鹏似乎还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不过唐净心已经懒得再听了。
她挂掉电话，靠在医院大门外的柱子上给自己点了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这破烟真他妈呛，呛得她五脏六腑火烧似的疼，眼泪都快出来了。
“心姐。”
一双脚忽然出现在唐净心的视线里，她抬起头，冲站在自己面前的姜海笑了一下，把烟掐掉了。
姜海一直在大厅里看着她，觉得她样子不大对劲就跑出来了。
唐净心表情让她隐隐猜到刚才可能发生了一些情况，她果断地朝对方伸出手：“我打电话给耿茂文吧，黎洁的事我责任很大，我来解决。”
“不行，你解决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你连耿茂文现在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吗？”唐净心的声音变大了，“他什么人我不清楚？你以为他能憋什么好屁？”
姜海无言，上前轻轻地抱住她：“那我们就一起解决，行吗？”
唐净心仰起头，后脑勺在冰冷的石柱上碰了碰，过了很久才说：“给耿茂文打电话吧，我来。”
潼源江大桥边的望江酒店，耿茂文开了间套房，亲自看守着黎洁。
唐净心先前怒气冲冲地挂了他的电话，连放人的条件都没问，不过耿茂文一点都不担心，他知道唐净心这人讲义气，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果然，还没过一个小时，第二个电话就来了。
“唐净心，一晚上找我两回了，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耿茂文明知故问，心里特别得意。
唐净心也不跟他多话，直接就问：“你把黎洁弄走是想干什么？”
“逼她爸还钱啊。”耿茂文还在装，就是不承认自己的真实目的。
“那你联系她爸了么？”唐净心顺着他的理由往下追问。
耿茂文早有准备：“她爸跑路了，人在外地呢，暂时找不着。”
“找不着怎么办？”
“那就继续把人押着。”耿茂文的声音忽然狠厉起来，“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放人。不过我耐心不够，明天就把她卖了也说不定。”
围在唐净心身边听电话的少年们都愤愤地骂了起来。
耿茂文自然是听得见的，但他根本不在意，筹码在他手里，两句脏话又伤不着他一根寒毛。
“黎洁是我的员工，我罩的，你得放人。”唐净心说。
耿茂文笑了一下：“可以呀，那她家的债你替她还吗？”
“你想得美。”唐净心冷冷地说，“我可以替她还一部分，只限本金，滚出来的利息你们一分都别想拿到。”
“那咱这就算是谈崩了。”
耿茂文假装很惋惜地叹了口气，但是没挂电话，唐净心那边也没挂，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诡异，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郝鹏辉忍不住了，扑过来冲手机里吼了一句：“耿茂文你个狗东西！大老爷们儿对女的出手，你他妈还算个人吗？啊？”
耿茂文又一次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道：“唐净心，让你手下把嘴放干净点儿，光骂人起不到任何作用知道吗？真惹毛了我，信不信我今晚就把那妞儿给办了？”
“我操你大爷……”
郝鹏辉还在骂，然后就被小松捂住了嘴。
耿茂文故意等着电话那头安静下来，过了很久才说：“唐净心，你听好了。三天之后，晚上九点半，望江酒店夜总会8108，你和姜海一起来，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