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明天就放我走的。”
待耿茂文挂掉电话，黎洁怔怔地说。
“是么？”耿茂文走到门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不记得了。”
他“砰”地关上了房门。
医院里，姜海正跟唐净心大眼瞪小眼，抱着一堆校服外套的阿诚忽然挤了过来。他伤得最轻，所以众人都把自己的随身物品交给他保管了。只见他把五六个手机往姜海面前一伸，其中一个正在嗡嗡地震动：“老大，好像是你的手机。”
“谁啊？”上头是个未知号码，姜海嘟哝着，接起来一听，差点吓到腿软。
“姜海，终于肯接电话了啊。”一个年轻的女声淡淡地说道。
“孟、孟老师……”
姜海结巴了，旁边跟她一个班的郝鹏辉也吓得瞪大了眼睛。唐净心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她忘记詹澎之前跟她说的学校在开紧急班会的事了。班主任亲自电话问候，这回恐怕是真要倒霉。
“今天搞了出大新闻呐。你算算自己迟到多久了？晚自习是准备翘了么？”
孟嘉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平静，但她越平静姜海就心里头就越怕，巴不得她立刻发火。
“没有没有！老师，我这就回来！”
“郝鹏辉跟你在一块儿么？”
“在在在！”郝鹏辉赶忙凑过来，“我也马上回来！”
“回来之后别去班里了，直接到我办公室来。”
孟嘉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屏幕一跳，弹出了快二十条信息，有QQ有短信，全是林和发来的。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姜海一抬头，发现所有人看自己和郝鹏辉的眼神都特别同情。
“别愣了，赶紧回学校！”她捶了郝鹏辉一拳，从阿诚那里拿过校服就往外冲，唐净心一把抓住她说：“跑什么？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会不会被请家长啊？”
姜海正翻看着林和发过来的信息，听到郝鹏辉一直翻来覆去地说这一句话，忍不住从副驾驶回过头冲他“嘘”了一声：“少乌鸦嘴！”
“我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很快就到了。”她戳了几下屏幕，给林和回复。
“伤怎么样了？不严重吧？”林和问她。
“还行，没什么大事。详细的我回去跟你说，班主任叫我去她办公室呢。”
“……你保重。”
短短三个字，姜海心里又绝望了几分。
战战兢兢地来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前，郝鹏辉说什么都不敢第一个进去，姜海心一横，推门打了头阵。果不其然，办公室里除了正在打电话的孟嘉，还有三四个其他班的老师。包括她原来的班主任王翠。
“报告。”
听到门口的动静，孟嘉抬头朝他俩招了招手，继续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
姜海深吸了一口气，和郝鹏辉一块儿笔直地站在她的办公桌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嗯，已经回家了？”孟嘉边讲电话边点头，“下午那几个高三的学生……没事是吗？……要请假到什么时候？三天？……好，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吧。”
姜海眉头一皱，隐约觉得这个要请假的人就是黎洁。
果然，孟嘉打完这个电话之后便翻出一个联络簿，想跟黎洁的家长确认，可是她家的人早就跑路躲债去了，哪能打得通呢？孟嘉把黎洁填的家庭号码打了个遍，没有一个接的，一通折腾之后也只好作罢。
“你们俩……”孟嘉来回看了看姜海和郝鹏辉，最后叹了口气说，“下午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要我一个一个问还是你们自己说？”
姜海觉得一切事出有因，于是主动说了起来。从耿茂文带走黎洁，到自己接到林锴发来的求救短信，再到他们在校门外和一群高三学生发生冲突，事无巨细，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孟嘉。当然，黎洁家的债以及自己和耿茂文之间的恩怨姜海并没有说。
“孟老师，我们就是想把黎洁救回来。大家都是同学，她突然被高年级的混混带走，谁也放心不下不是吗？要不是那些高三的人突然找我的茬，最后也不会打起来。”
孟嘉缓缓点头，又看向郝鹏辉：“你呢？没什么要说的吗？”
“孟老师，没有。姜海说的都是真的。”
王翠忽然在后头冷笑了一声。
孟嘉往那边瞥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摇摇头，对姜海说：“老师相信你。今天这件事我已经从班上的同学那里了解得差不多了，本来就没打算批评你。”
姜海略有些惊讶：“……谢谢老师。”
“别忙着说谢谢，一码归一码，你别的问题我也要指出来。”孟嘉立马给她泼了盆冷水，“你俩今天这不是第一回打架了吧？上回在高二楼底下干什么呢？几十个人打群架，闹到保卫科出来喊话，以为没被抓到我就不知道？”
姜海沉默了，她知道那天的事没办法辩解，是她冲到高三去打了人没错，总不能从郝鹏辉寒假的时候在网吧打了高三的黄勇那段开始解释吧。
“怎么不说话了？小小年纪就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了？”孟嘉看着她，但语气中并没有逼问的感觉。
“孟老师，其实都怪我！”郝鹏辉突然站了出来，“我之前被耿茂文打了耳光，姜海她想替我报仇，所以跟高三的人结了怨……”
孟嘉非常严肃地说：“你被人欺负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我……”郝鹏辉根本就没想过这茬，能用拳头报仇为什么还要给老师打小报告？
这时，一旁的中年男老师忽然开口道：“小孟，你没听别的老师说过耿茂文吗？”
“他怎么了？”孟嘉上班还不到一年，当然不是很清楚。
“哎……”男老师见她一脸疑惑，连连摆手道，“那可是咱们学校有名的问题学生，把查寝的学生会干部的裤子扒掉扔到楼下，上网吧被抓到反而把年级主任的鼻梁打断，还往宿管的房间里泼过狗血，看谁不顺眼就整谁！嗨，更过分的我都不愿提！”
孟嘉震惊道：“为什么不开除他？”
男老师压低了声音：“有背景。”
其他在场的老师也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大家都说耿茂文他爸是黑社会。”郝鹏辉头铁，看到别人不说，他就说了。
王翠不满地哼了一声，讲的还是老一套：“源中真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
“黑社会？真的？”孟嘉皱了下眉，看着姜海。
“是真的，孟老师。”姜海也特别小声地说，“我朋友认识他爸。”
“那你们就更不能自己去招惹他了！”看得出来，孟嘉还是很关心他俩的，“有什么事情要跟老师说，实在不行我们就报警。你们才多大，天天报仇报仇的挂在嘴边，万一出问题呢？你看看，伤成这样，多危险！”
她说的道理姜海都懂，但十几岁的人往往都年轻气盛，懂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照做还得另说。
“老师知道你不是坏孩子，但有些事还是要适可而止。”
回到寝室，孟嘉说的话始终在她耳边回响。
“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千万不要断送在那些不学无术的混混手里，不值得。”
姜海觉得她和孟嘉的角色就像是去年的叶乐和自己。只是现在，她也变成了需要人规劝的一方。
可她回不了头了。至少在耿茂文被扳倒之前，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一切都还没到可以结束的时候。
有人在外面敲门，是林和。
“我来看看你被人揍成什么样了。”
“刚才照镜子了，还好，爹妈要是在的话应该还能认出来。”姜海半开玩笑地说着，把门一关，叹口气又坐回了床边。
林和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便问：“怎么了？”
“耿茂文让我和心姐三天后去夜总会见他。”姜海说，“要他放人根本没那么简单，我心里没底。”
“他没让你俩单独去吧？不如多带点人？”
姜海往床上一扑，闷在被子说：“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林和跟过去坐在她身边，“爸妈让我周末把男朋友带回家吃个饭。”
“啊？”姜海猛地坐了起来，脑筋转过弯之后又垂头丧气地躺了回去，“知道了，我明天跟小松哥说。”她没想到还有善后事宜，最近的事怎么就这么多呢？
林和小心地检查着姜海身上贴的医用纱布，笑道：“吃醋啦？这醋坛子可是你自己造出来的。”
姜海把被子拉到头顶，闷声闷气地说道：“谁讲的，没吃。我这是……”
她还没说完，被子就被人掀开了。
距离上一次接吻并没有过去太久，此刻林和却显得有些急切。姜海只觉得身上一凉，紧接着就被对方牢牢抱住，嘴唇上传来了熟悉的温度。
难得主动的林和俯身抓住她的手，温柔却不失力度。也不知道亲了多久，她才把姜海放开，温柔地蹭了蹭她红得有些发烫的脸，轻笑道：“如果你承认自己吃醋的话……我会比较开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