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地,除森罗十殿、转生殿外,还有一处青砖瓦房,立于忘川河畔,外观简陋,也无牌匾。
只是,细听之下,便可闻阵阵梵唱之声,闻之令人心定。但凡巡视鬼差路过,尽皆驻足行礼,无不恭敬。
这日,这僻静之所,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知殿下来我寒舍,可是有何困扰之事?”蒲团之上,端坐一僧,慈眉善目,举止泰然。一旁榻上,俯卧一兽,形似雄狮,忠诚不二。
“菩萨所言甚是,我此番前来,确为一二事。”缓步上前,拱手而立。
“殿下请坐。”
“不知菩萨可知几日前那阵怪风之事?”安然落座。
“殿下可是指那错入轮回隧道一事?”
“正是。”
“此乃因果报应之故。”
“此话何解?”
“因你百年之前,曾逆天之纲常救下一人,百年后,便注定有此一劫。秦广王虽不予追责,可此间因果却未曾肃清。”
“原来如此。”恍然点头,便是沉默。
良久。
“菩萨既知我错入轮回之事,那自当明了我入了那尘世。”眉头微皱,目光低垂。
“殿下但说无妨。”
“也罢。我自千百年前入九幽,得秦广王之恩泽,又几经辗转成了九殿之主,司掌西南方沃燋石下的阿鼻大地狱。这一切,不过因我是一无妄、无欲之人罢了。然而,我自那异世而归,几日过,竟有几分牵挂。这便犯了三不善之痴,委实令人烦忧。”
“这即为果,必有其因。却不知,殿下在那异世,可是种下了因?”
此言一出,她一怔。
“我曾许一人一世之诺,可造化弄人,不曾做到。”
“这便是了,殿下种下其因,自有此果。若殿下不了却那因,只怕永世承受此果。”
……
九殿内,又压至一鬼魂,静待听判。
即便九殿不若别殿那般繁忙,可也不会太过清闲。毕竟,只要压上九殿之人,必是世间极恶,需即刻判之,以消业障。
端坐正位,她眉头深锁。即便她有心要回那异世了却因果,可也需百日,方可回。可殿内之事,一两日尚可交与白冥、无常等人。多则,秩序将乱。
况且,异世无法随意来回,而‘魂定’之法,只能用作修道之人。由此,她初次入世,定的是那白冥氏。再入世,则定的她自己。而今,那异世,再无可定之人。
恍惚间,又过几日。
她,自是备受痴念所扰,困苦不堪。
这日,白冥氏自殿外而来,眉目间多了一丝别样神色,“殿下,可还基德百年之前,所救那屡残魂?”
“那人,已寿终正寝了?”
“正是。那人方才过了奈何桥,一入森罗殿,秦广王便识得那人所怀之功法乃殿下所授,便差了牛头马面将其带了过来,现在殿外候着。”
“带上殿来。”
“是。”
不消片刻。
一身着墨黑道袍,发白束冠,面容清秀之人,走上殿来。
然,就在那人礼毕抬头之时,却不想,那人面色一变,忽地失声道:“原来是你!你竟会是阎王!”
“正是。”她面带微笑。
“那你当初还说自己非神非妖非魔,装神弄鬼……”白发者喃喃自语。
“本王在此等候多时了,徒儿。”她神情一肃。
“谁是你徒儿?”白发者一愣。
“你身怀之功法,正是我所独创。这九幽,便是最佳修行之地。按说,你早该来此报到,孰料竟过了百年,我也险将此事遗忘。”
“什么。”白发者徒然一震,眼里透着一丝不可置信,“你传我之法,竟非与太极玄清道相辅相成之助?”
“正是,我只将你残魂置于一灵狐体内,在你修成之前,不易夭折。否则,若是常人欲修炼此法,只怕熬不过一年光景。”
“如此说来,我之所以修炼不济,且几次三番险遭性命之忧,竟都是这功法之故……”白发者垂下目光,难以释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阳寿本不到三十栽,却机缘之下,得了福泽,过一百二十载才寿终正寝。如此,还不知足吗?”
“我……自是知足。”
“既如此,你可愿认我为师,留在此地?”
“我师父分明只有一个……”
“我且问你,你想是不想再见到那位陆姑娘?”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起来罢,你既认我为师,自此以后,便是九幽之人,不再受轮回转世之苦。”言语间,她翻开案上一卷轴,提笔,“速速报上名来。”
“徒儿复姓太叔,单名一个翎字,翅翎之翎。”
……
不出一日,九殿正位右侧,多出一案一椅。
殿外,她,默然而立。
“既然殿下欲往异世了结因果,而今又有暂代之人,殿下何以愁眉不展?”白冥氏缓步上前,奇道。
“我是如何去寻你的,你莫非是忘了?”她并未回头。
“属下岂能忘记,殿下正是用那‘魂定’之法为之。”白冥氏道。
“那异世之中,已无可定之人。而今,有暂代之人,又如何?”她幽幽一叹。
“殿下,你可还记得救我一事?”白冥氏沉吟了下,才道。
“记得,莫非……”她面容一动。
“当日殿下为救我脱困,曾注入了一道法力。我虽只在那狗之内呆了一日,可灵窍早通,只怕我脱困之时,那狗已将殿下法力融会贯通了罢。”
“此话当真?”
“我可不敢拿话来唬殿下,倘若殿下不信,大可一试便知。”
……
细数,自归来,八日过。
“百日后,我自会回来,左右有白冥黑白无常相助,你且安心代之。”
“若有人不听不从,我又该如何?”
“干将莫邪何在?”
“现在师姐处,我想着留给她做个念想。”
“……”
“既如此。”
“殿下,不可……”
“你将此物玄于大殿正位之上,便无人敢违。”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不觉间,又到花开之际。
一身材高挑,留有一头茶色大波浪微卷的短发,身着帝丹初中制服的少女,正立在一棵开满了洁白小花儿的树下,细嗅芬芳。
蓦地。
“汪汪!”伴随着一阵犬吠,手中绳索脱出。
徒然转身。
“好久不见,哀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