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Miss My Goddess 01

作者:筱白露
更新时间:2021-02-23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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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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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19,二改版本,含R暗示,HE。

*文中所有人物的全部言行均不代表本人的观点看法。



距离你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

我沉默地数着日历的格子,百无聊赖地听着淅沥雨点划过窗户。

没有我在身边,你会偶尔想起我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没有你的时间里,缝纫线拉扯我的肋骨,勒下无法消除的疤痕。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呢?

或许是初见时,春日的曦光衬着你姣好的面容,夺走了我全部的视线;或许是班会后,老师对你赞不绝口,而你只是涨红了脸连连摆手的模样分外可爱;又或许是郊游里,你毫无防备地挨着我的肩膀酣睡,柔顺的发丝贴着我的脸颊使我精神恍惚......

你是自然间灵动的青鸟,是鲜活和纯真做陪的维纳斯。

美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原罪。

当神降临世间,人类相形见绌。神不止会获得人类的爱慕,同时也会释放人类内心最丑恶的魔鬼。

嫉妒、傲慢。欺凌、排挤。

人类迫切地想要扯下神坻的翅膀,想看神沦落,和他们一样沾一身的风尘。

这是自古就有的劣根,即使并非从牛郎偷窃织女的衣裳开始,却至今未变。

「我喜欢你,但你于我温暖得太过遥不可及。」「我喜欢你,但为了你而与集体相抗是不明智的。」「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和我一样卑微到尘埃里,我便可以与你相配。」

所以,「你对我来说只是普通同学,有你一个不多,缺你一个也不少。」

我忽略你的所有友好,将你定位在未经过的坐标。

我的欺骗很成功。我从没有为你的处境感到难过,从没有考虑过挡在你身前和你一起承担校园里的恶意——骗他们的。

但可惜,上面全部是骗人的。

——这本身也是骗人的。


我是个满口谎言、不受欢迎的女孩子。在她到来之前,我才是那个被按在墙角嘲笑的对象;她代替了我的位置,间接解救了我。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对彼时那样狼狈的我伸出手,甚至因此成为了新一任被欺压的人质后,也没有对我付诸怨恨?

我想不明白,但也没有深究的打算。

「那是她的选择,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没有她个人的原因,她又怎么会受到不公平对待呢?」「所以不论我是否存在,她都会变成现在的境地,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当神降临世间,人类相形见绌。

所以人类一面进贡着自己的爱意,一面想要独占神坻的爱意。当神无法满足,他们就要看神沦落,和他们一样沾一身的风尘。

这是自古就有的劣根,即使并非从牛郎偷窃织女的衣裳开始,却至今未变。

「我嫉妒她,疯狂地想要看见天使坠落的惨状。」「其他傲慢的人类不会允许绵羊优等生平和安乐地存在。」「所以我什么也不需做,只需要等着她光环暗淡的那一刻,对她伸出手。」

所有的诋毁,出自最卑微地爱意。

「她是我的神,而我想成为她的神。」


我没有等到自己成为神的机会。

她在某一天转学了,无声无息,没有只言片语,只给我剩下猝不及防和骤然断片的惊愕。


我说过很多谎,欺骗过很多人。但我始终瞒不过自己。

“我喜欢你。”从初见时、在班会后、到郊游里,我从未停止过对你的肖想。我想象你春日里的姣好的面容呈现出独属于我的光彩,我想象你扑通红的耳廓附注的是我的赞美,我想象你甜睡的脑袋枕在我的旁侧。

“我喜欢你”是我无法否认的真实,是我无法掩盖的卑微,是我没有勇气说出口的秘密。

「如果你也和我一样被围困在校园的恶意里,我是不是便足以与你相配?」


神的光彩使人类相形见绌,但如果所谓的“神”只是一个拥有神性的人类呢?

他们面对的是他们的同类,又不是他们的同类。

也许刚开始的不顺眼是因为没有察觉真相,但当真相浮出水面,却又是因为不甘和不敢。

“既然已经动手,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与其承认自己愚钝和不细心,也不愿承认自己愚钝和不细心。大部分人立马达成了共识,眼神交流间氤氲着香槟碰杯的迷离。

我分明站在人类聚群里,心脏的跳动却始终无法与其他人类同步。荆棘缠上我的血管,刺入细细密密的痛楚。有个女孩的哭泣在我的胸腔奔跑,踩下一路的烙印。

「我想拯救你,我想成为神。」

我开始试探地问起你当初的想法,你却刹地收了脸上最后一点勉强的笑,用一种不多见的沉默,微抬下巴、没有焦点地望着我。棕红的光一格一格敛去,墙壁的阴影慢慢掩住了你空洞的表情。直到学校的铁门落锁,你依旧没有给予我任何的字词充作线索。

我没有勇气去打破这份相对无言,这份你用作盔甲的沉默。

「我想拯救你,我想成为神。」

如果我成为你,我是不是就能顶替你成为“神”?如果我模仿你,是不是就可以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以此为目标,我走进了竞技场,站在了起跑线上。


你是自然间灵动的青鸟,是鲜活和纯真做陪的维纳斯。你只是悬在半空,就已经剥夺了人类逃避的可能。可笑的我是普通甚至低等的灵长类,即使我已经俯下了身子、摆出起跑的姿势,仍然被贴着“不存在”的标签。

“奈......你最近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在那次试探后的某一天,她抱着课本,叫住了准备离校的我。

“有吗?”明明和以前一样糟糕,一样烂泥扶不上墙。

“嗯,你没有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厌恶学习了。”她用了肯定的句式,“......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她曾经为了让我燃起对学习的热情劝过我一段时间,可惜她失败了——嘛,其实从结果上来说并没有失败?

于是我用平静得反倒虚假的语气对她阐述了事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诶?!”她露出了慌怔的神色,似乎受到了惊吓。

“她很喜欢学习,而且成绩很好。”所以我想成为她那样的存在,把人们的视线从她身上剥离,把人们的不怀好意从她身上抽走。

可我的补充果然没有取得我期望的效果。

我只记得她当时摇晃了一下:“是这样啊因为他成绩好所以也开始学习了吗是这个道理啊原来是这样吗为了喜欢的人啊确实没有错.......”

她的语速很快,与其认为是在和其他人对话,不如用“碎碎念”来形容更为贴切。

我没有理解她在叨叨些什么内容,但听上去像是在为谁开脱:她没有罪,他没有罪,我也是无罪的。

到最后,短句削成了词语。她攥着书本的手抓皱了纸页边缘,反反复复吞吐着几个词“喜欢”“学习”“接触”,脸色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惨白。

我开始寻思是不是打断她比较好的时候,听到她突然问我:“我成绩好吗?”

“啊?嗯。”吓我一大跳,突然间怎么——

“我喜欢学习吗?”

“嗯。”并且这毋庸置疑,至少我没有见过第二个一提到“学习”就两眼放光的人。

“......可是我并没有说服你重新学习。”

“......?”这是什么走向?

她迎着扎眼的光,深吸一口气:“既然找到了让自己喜欢学习的方法,就要一直坚持下去哦——不可以只是因为喜欢谁才学习......那样学习得多伤心,对吧?”

她站稳身子,脸上的绵羊一样的笑已经修复如初。

那个时候,我才真切地认识到了,她确实是神,是我永远无法替代的神。

「如果我无法成为超越你的神,我该用什么拯救你?」


没有等到我想出新的方法,她在那次坦白之后的某一天转学了。无声无息,没有只言片语,只剩下猝不及防的空白、骤然断片的惊愕、和卷土重来的过往。

我重新成为了班级里被唾弃的那个选项。


回忆里的揪头发和拳打脚踢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位赞扬过她的老师在她转学后的某一天突然站出来,扛起反对校园暴力的旗帜,从一名安静教学的人员摇身一变,成了维护权益的斗士。

理由是校园霸凌逼走了她最看好的学生。

我是想要相信那位老师的,如果我不知晓她早就清晰她在受到怎样的对待,却并不出面解救,也不收敛对她的夸赞,以致妒忌的雪球越滚越大,撞毁了山崖。

我是想要相信那位老师的,如果我不知晓她其实和我一般满口谎言,对她的优待也只是急于用她那份优秀的成绩单去堵上很多人的嘴,偷得一份虚荣。

他们会不知道吗?他们会不知道吗?他们会不知道吗?

他们会不知道那位老师一举一动的用意吗?他们会不知道那位老师隐藏的真实嘴脸吗?他们会不知道她只是被推出来、强行冠上神性的人类吗?

与其承认自己愚钝和不细心,也不愿承认自己愚钝和不细心。大部分人立马达成了共识,集体装傻充愣。

我站在人群里,心脏的跳动时快时慢。怜悯融进我的血管,流淌绵长无止的哀歌。那个女孩的哭泣抛离了我的胸腔,种下满房的回声。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情场失意,职场得意”想来也是有一定的道理。

在经历了不算大难的重回被欺凌角色和无关职场的单方面失恋之后,我迎来了自己中学的高光时段。马后炮老师的马后炮行为给我提供了平和的生活,重新搏动的希冀给我灌注了学习的动力——以上至少有一条是骗人的。

统而言之,我沿着她离开前自己确定好的路,走到了尽头。

我站在红色分数的终点,没有嗅到花香,没有听闻鼓掌。入目是无垠,是四面八方带准星的枪口——现在在我身上,从前在她身上。

我终于能够读懂她那个午后的沉默。沉默是盔甲,也是无奈。我的试探对比她的孤独根本毫无意义。

「为什么要对我伸出援手?」

「因为顶点过于寂寥想要其他人类的陪伴,因为冷嘲热讽在被迫独行面前不值一提,因为颤抖太久而渴望拥抱。」


“如果我对那孩子施以帮助,成为了她的神,是不是能够俘获她的爱?”嗯,我猜到了。

“如果我代替那孩子受苦,成为了她的救世主,她会不会对我感恩戴德、言听计从?”好恶劣的话语,刻板印象害人不浅。

“这些都是我和那孩子接触之前。”唔?

她吸了一口果汁,看着我挑眉的反应笑了:“在接近她之前,我订立了计划,自信满满——然后被现实狠狠打碎了。”她比划了一个射击的动作,指向我心脏的位置。

“她确实是个受欺负的孩子,但那源于她的性格实在是太欠揍了。”她理了一下自己的鬓角,真情实感地说,“如果我是带头的人,或许下手还会更狠一些。”

哦豁,人设这种东西果然是最不靠谱、最虚假的存在。

“所以你该庆幸我也是被欺负那一方。”

“你是希望我哭着跪着感谢你‘大发慈悲’,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感谢他们‘饶我一命’?”我咬了一口蛋糕,发音含糊不清。

“我记得你从来不忤逆我的。”她果然还是听清楚了我的发言。难道她的耳朵也比常人要优秀吗?

“但我也从来没有遵从你?”我提醒她不要把水果吃完了,好歹给我留一块。

“事实如此,我倒也无法反驳——只是你说话好似文绉绉起来了,我记得你以前很是直白。”

“你都说了是以前了。而且你才是现身说法吧?”

她只是笑,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转回了原题:“所以我才说我怀揣着自信,然后跌倒在现实面前——那孩子身上有常人无法匹敌的强烈矛盾:她一方面谎话连篇,一方面对自己过分诚实;她一边渴望被救赎,一边享受这种被隔离;她明明看清了很多事情,却对现状无动于衷......”对,只要是她说的,都对。

“但要说她最大的秘密,应该是——”她把水果盘推到我面前,穿高跟绑带凉鞋的脚贴上我的帆布鞋侧面,“她成绩本可以很好,却故意把答题卡涂得一团糟。”

「只是中等偏上的位置,担不起“好”的评价。」我在肚子里消遣自己,也消遣她。

“时至今日,可以告诉我原因?”

“......你真的变了好多,”我略微抬起头,想推测她的人生路,“明明以前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伤害了谁的模样?”

“你都说了是以前了。别尝试回避。”她用我一分钟前的话回敬了我,又用下一句话斩断了我的退路。

步步紧逼。

神明真的会有这样的行为吗?神不应该是宽恕的、浑身像电灯泡一样散发圣光?

也许对面这个身兼我同班同学和我初恋的身份的、带笑的女子,至始至终和我一样只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那当初的神性是怎么回事的呢?——是集体臆造吗?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神。”她晃着银色的餐刀,“锵”地切在瓷碟上,大有我不说就不允许我活着离开的审讯意味。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她初中的时候成绩是还过得眼的程度,也和所有人都相安无事。”我停顿了一下,叉住一块三角西瓜,踢掉她绕上来的腿,“但是有一天她发挥失常了。”

“唔,用一个游戏词汇来形容:爆分。

“她答完了试卷,甚至写完了附加题。

“一夜之间她把所有人踩在了脚下,她当时还挺兴奋的,小孩子捡到糖果那种。

“她不知道那是糖衣炮弹。

“老师质疑她作弊,同学们对她敬而远之、阴阳怪气。也有不多的好意站在她那边,替她伸张正义;但不统一很快就结束了。有被策反而背刺的、有她亲自劝说放弃的。

“她在一夜之间封神,也在一夜之间堕落。没来得及享受新位置带来的欢乐就这样被砸烂消逝——虽然后来她又亲自证明了即使登顶,其实也没什么好欢乐的。

“说到底,不过是人群里不允许‘超然’存在,只有一起平庸才有资格互相调笑。”

“所以后来她就对无止境的成绩追逐厌倦了,宁可破罐破摔?”

“你这个比喻真是形象生动。”我探颈吃掉她递过来的草莓,“但很遗憾,只有厌恶是真的。破罐破摔谈不上,我是真的学不会。”

“不用代称了?”她托腮打趣我嚼咬的模样如同藏私的松鼠,“况且,考了第一算发挥失常?”

“从结果来说,生活不是失常了么?”我咽下最后一口果肉,凑上去在她侧颊嘬下甜莓的味道。不料想下一秒,肩膀被对方的手顺势按住,我不得不放弃了返身坐回的意图:“我记忆里的你不是这样子的。”

不是在问责,也没有在恐惧,心底萌芽的是好奇和惊疑。温和尚学的优等生、如履薄冰的言谈、弱不禁风的躯体——在我的记忆里,都是她的专属tag。

如果过往的所有展现都是演戏,她未免缺一个小金人以示嘉奖。

“不是你喜欢么?不是你们喜欢么?”

她的面容在春光里依然姣好,她的双颊仍旧透着健康的颜色,她的及肩发经过染烫微卷着滑过锁骨。她和从前一样充斥着美的光彩,只不过了无神性。

“No.1应该是软弱的受气包,No.1应该是乖巧的小绵羊,No.1应该有真善美的圣母心,优秀到所有人都无可比拟。因为是第一名,所以必须承担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因为是第一名,所以必须能胜任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因为是第一名,所以必须无惧常坐的压力和别人给予的恶意。

“暂且不管其他班级是怎样的情况,在我们班,这是主流——你不否认吧?

“所以你也选择了躲避,把自己扮作小丑,潜匿在滞后的位置——‘学不会’?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要对我说谎?”

按在肩膀上的力度在增加,还传导了隐约的、利物扎陷的痛感。

她生气了。


TBC


*全文可搭配乐曲《Unseen Forces At Work》食用,出处游戏《The Se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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