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明明……”
唐净心喃喃地说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明明还有大半年才能出狱的叶乐就站在她对面，似乎长高了一些，比原来瘦了一些，原本就很利落的脸部轮廓显得更锋利了几分。
“……乐姐。”
小松最先开了口，其他人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跟着他叫“乐姐”。
叶亮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妹妹正静静地盯着唐净心，于是故意咳嗽了两声，重重地按着叶乐的肩膀说道：“阿乐刑期还没满，现在只是假释。”
“是，我表现比较好。”叶乐扛着哥哥手上的重量，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过还是争取了好久才拿到的名额。”
唐净心望着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周围的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复杂。
叶乐见状，立刻板起脸来：“我说，这是什么意思？我刚出来你们就在这儿给我摆臭脸，奔丧啊？”
小松浑身一激灵，赶紧说道：“怎么会呢乐姐，就是借我们几个胆我们也不敢啊。”
叶乐“啧”了一声：“有事儿你们就直接讲，拍什么马屁？刚来的路上哥都跟我说了，阿海碰到麻烦了是不是？”
一旁的叶亮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沈纯：“那个女孩儿还没找到吗？”
“昨天警察去打听了好几回，可是那边的村民实在是太……”沈纯发愁地摇摇头，“那天城南死了两个孩子，人心惶惶的，现在不是熟面孔他们根本就不让进村，更别说进去调查的警察了。”
张映冬跺了下脚，大声道：“要我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就去打听打听林家都有哪些亲戚，然后在村口等着，到时候麻袋往他头上一罩，保管是竹筒倒豆子，想问什么都能问出来！”
话音一落，众人就听见大厅里值班的警察“哐哐”地敲了两下桌子，张映冬吐了吐舌头，把嘴闭上了。
叶乐笑道：“我今儿可是刚出来，假释期间再玩这一出，那得吃不了兜着走。”
“又没说让你去，我去也行啊。”张映冬被警告了一回，现在只敢小声嘴硬两句。
“不管怎样，至少得进村里看看情况。”叶乐沉吟半晌，忽然上前一步，“净心，你觉得呢？”
“……？”
唐净心没想到叶乐会在这种情况下忽然跟自己说了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还没回答，就被叶乐握住了手腕。
“跟我走，有个忙需要你帮。”
叶乐一边说，一边拉着唐净心往门外走去。
“阿乐，你去哪儿！”叶亮皱着眉追过去，抓着她说，“咱们还要去司法所报到，让你出来可不是惹麻烦的！”
“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不会惹麻烦的。”叶乐甩开哥哥的手，对唐净心说，“开车过来了吗？”
唐净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四月，正午的阳光已经有些热辣的端倪。叶乐坐在路虎宽敞的副驾驶座上，偏头看着窗外。她从小就有点畏光，一双棕色透亮的眸子微微眯着，时不时眨几下，长长的睫毛就沾上了一些水汽。
“去哪儿？”唐净心问她。
“都行，你选吧，随便绕一绕，到处看看就成。”叶乐依然看着窗外，“这几年拆迁拆太快了，我怕现在自己在街上走会迷路。”
“要把窗户关上么？你的眼睛会不会受不了？”
“没事，不用。关窗我要晕车。”
“你是在质疑我的车技？”
“诶？”叶乐揉揉眼睛，笑了起来，“冤枉啊。”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质疑一下，我是年底才考的驾照。”
“你就是没考驾照我也照样敢坐。”叶乐说完，忽然回头看了看唐净心，“这么说我不是第一个坐你副驾驶的人了？真可惜……”
“少在我面前矫情。”唐净心完全不接她的招。
叶乐哈哈哈地笑着。
路虎在附近的街区绕了很久，唐净心专心开车，叶乐就在中控台上按来按去，最后挑了首《加州旅馆》，跟着哼了好半天的“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唐净心一直没有打断她，甚至希望这段时间可以再长一些。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叶乐回来的时候自己要和她说的话，幻想自己要怎样冲到她面前，怎样将她紧紧抱住，可当着一天真的到来时唐净心才发现，她们相识的日子太久了，即使是久别重逢，也只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对视就足够了，其他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无比苍白的。
就好像她们从未分开一样。
当车子开到老城区的边缘时，叶乐终于收回了一直望向窗外的目光，小声说了一句：“确实变了挺多的。”
“才走了一年，就学会装沧桑了？”
“里头的日子可不好过，我现在这是真沧桑。”叶乐在车窗边撑着脑袋，看着唐净心的侧脸，冷不丁问道，“你想我没？”
唐净心双手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叶乐别有深意地说：“想说什么就直说呗，这里又没别人。”
“开车呢，话说多了不安全。”唐净心道，“你不是有事要我帮忙么？上了车又不说要去哪儿，特地浪费我油钱来的？”
“没有。确实有事要说。”叶乐笑着摇头，手往挡风玻璃外面指了指，“在前面停一下好了，我仔细跟你讲。”
唐净心把车子开到路边，刚拉上手刹，叶乐就靠了过来，紧接着，某个软软的东西忽然贴上了唐净心的唇。
叶乐的表情隐约有些不安，像是在为自己莽撞的行动而担忧。她只是浅浅地碰了碰对方的嘴唇，然后就飞快地直起身体，稍微后退了一些，像是在等待裁决。
“你……”唐净心本来还有些心跳加速，但一看到叶乐脸上那副纠结的样子，就忍不住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故意问道。
“……”叶乐眯着眼睛，不讲话。不知道是在畏光，还是在畏些别的东西。
“我听阿海说，你让我在外面等你，还不许我跟别人跑。”唐净心一字一句地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
“到底什么意思？”
“……”
“嗯？哑巴了？刚才不是还在唱什么‘Hotel California’么？”
“停停停停！什么就哑巴了？”
面对唐净心的穷追不舍，叶乐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唐净心，你少给我装傻啊！咱俩都在一块儿那么多年了，这点儿默契应该得有吧！我什么意思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叶乐越说越恼，“再说了，明明以前是你到处跟人说你是我女朋友的，明明是你先喜欢的我，你别不认账！”
“那又怎么样？”唐净心轻哼一声，“你不是从来都没承认过吗？”
“是，我是没承认过。”叶乐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唐净心说，“可我现在想承认了。还来得及吗？”
唐净心勾起唇角，搂住叶乐的脖子，抬头吻了上去。
车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跳至了下一首歌，wakana正用清亮的嗓音高唱着《Liminality》。
“我忘记关车窗了……外面的人会看到的。”
“你怕了？”
“怎么可能。”叶乐温柔地含着对方的唇瓣，试探着用舌尖与她相互触碰。唇与唇交缠，喘息的间隙，她听见那人正轻轻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阿乐……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