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充满了矛盾与躁动不安,唯有死亡将其终结。
——冷星
“回来了。”冷星听到脱衣服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间。
“嗯。”千汐月的军服已经褪下。她只穿着件黑色衬衫,两条长腿晃在冷星眼前,“喜欢么?”
“口红?”冷星放松地躺进沙发,抬头瞟了她一眼,“很喜欢。对了,说好的早上一起辣手摧花,你自个儿走了,徒留我一人望着花园叹息,泪眼看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窗台去。”
她扬起食指,指着窗台上飘进来的花瓣。
“叹息归叹息,它们照样遭到了你辣手的摧残,此刻残花凋零,已在你案头毫无生息。”
非要比拼矫揉造作说话的本事,奥斯卡影后绝不会差到哪儿去,哪怕对手是写小说的。
千汐月解开衬衣扣子,脱下后随手甩到一边。冷星爬起来搂住她亲了几下后,走进浴室开始放水。
“我无计可施,只得随意抓住几根树枝,手起花落,权当给植物学老师交差。”放好水后,冷星也迅速脱掉白衬衫躺了进去。宽大的浴缸让她们保持着脚对脚的姿势都绰绰有余,何况两个人并排躺着,鼻尖相隔不过咫尺,“最令人头痛的其实不是被迫摧花,而是每节课都得去。”
“大学老师有不少爱好点名,但是次次不落的倒是少见。”
“何止少见,简直是珍惜动物!”一只手破水而出,举在半空里,冷星夸张地抽气并瞪圆了眼,就像在表演舞台剧,“我被他弄得那叫一个心力交瘁,疲倦不堪。整日奔波劳碌,如此活着,有何意义!”
“宝贝儿,表演得太逼真了。”千汐月笑着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我看你活蹦乱跳,离心力交瘁还很远呢。”
“你可知我的痛苦?这怎能叫做逼真?这分明就是真的!”冷星微微抬头,千汐月配合地伸出手臂,让她枕着,“想那周五晚上的大好时光,我本可以与情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然而这老师节节点名,讲课又枯燥乏味,叫人难以忍受。”
她搂着千汐月的脖颈,舌尖在她的耳旁轻扫。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是……”氤氲的雾气,还有冷星靠近的温度,撩拨着千汐月的神经,“他让我们辣手摧花后,再做一个相关的PPT!这些花可真是不幸,活着未能长寿,死了还要被评头论足,遗体裱起来供人参观。”
“听起来是很可怕。”她快要忍不住了,除了大笑,还有体内蠢蠢欲动的情欲。
“我想到它们如此不可避免而凄惨的命运,所能做的,就是将这时日推后些许,以聊表心意。”
“你就是懒,惯于拖延。”千汐月毫不客气地揭穿,“而且因为你爬树不行,半天摘不到银杏叶子,所以跳来跳去,摔了跤不说,还险些崴脚。”
“哼!”冷星轻轻咬了她一口,“不说出真相能怎样?滥用读心术可不是好孩子。”
“那我现在倒想要做一些,滥用读心术才知道的事情了。”
低沉魅惑的声音,狂热的亲吻铺天盖地而来。千汐月翻转身子,撑着手臂在她上方。妖艳的唇落在她的胸前,带起灼热的火焰。双肩被禁锢在她的手掌与浴缸之间,冷星弓起身子,像是迎合她炽烈的吻。
“一言不合……就……”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最后两个字,指尖贯穿,两人融合成为一体,潮水般的快感便将她淹没。
“千汐月……”
“宝贝儿,我……”
“我爱你。”
“我也是。”
两个人疲倦地躺在水中,涌动的情潮尚未消散。一室滚烫,不止是水,还有预火。
“你昨晚一直都在给我抄笔记么?”冷星撩开她的额发,摩挲略显锋利的眉毛,“是不是又一夜没睡?”
“没有。”千汐月的手指在冷星肩头跳跃着,仿佛弹奏钢琴,“写了几个小时就完了。我写字速度很快的。”
“给你揉揉手腕……”冷星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控制着力道按摩她的桡骨和尺骨,“想想看,你作为一个拉小提琴都能上娱乐版头条的大美人儿,堪称血族国民女神的存在。要是让那些狂热粉知道他们的女神半夜不睡给我抄笔记,还不得吃了我啊?”
“血族本来就半夜不睡,”千汐月眯着眼,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咪,“谁敢吃了你试试?你的全部都是我的,谁都不能抢!尤其是血,我都不舍得喝,哼。”
微眯的眼睛睁开一道狭长的缝隙,与漂亮的睫毛毫不相称的是一种寒冷到足以将人的四肢百骸冰冻的目光。
想吃冷星?千汐月还不得扒了那个人的皮。
“偶尔喝点我的血也没什么……反正不多,对我无害对你有利嘛。”冷星的四指托住千汐月的手背,拇指指尖在她的掌心揉搓旋转,“感觉舒服点了吗?“
“嗯~”千汐月又一次闭上眼睛,满足地哼了一声。柔媚的声线完全不同平时的冷清,配着灯光照耀下的精致五官,让冷星无法抗拒。
冷星的双手松开,唇贴了上去。她一只手托住千汐月的脸颊,一只手搂着她的细腰。这个吻极深,深到因为氧气不足,她几乎触摸到了死亡边缘的快感。
千汐月拥抱着她沉入水底,片刻之后,两人一起浮了上来,长发湿淋淋的,全是水。
“千汐月……”冷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们不需要呼吸的。差点都要喘不上气了。”
“我记得我们讨论过你要不要变成血族的事情。”
水珠一滴滴从千汐月光洁的皮肤上滑落,未能长久停留。她一只手扶住冷星的肩,防止她因为看不清而滑倒,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拭去她睫毛上的水滴。
“至少等到我十八岁以后吧。”冷星靠在她怀里,“我还是希望以人类身份度过成人礼,毕竟这算是个意义重大的时刻。之后再变成血族也无妨,毕竟就像之前说的,我无法想象我白发苍苍地老去,你却始终看起来少女模样……虽然说你六百多岁,可以做我的曾曾曾曾……N个曾的祖母。”
冷星蓦地想起,曾经朋友问她可以接受相差多少岁的感情,她当时说大概十岁,因为她在七岁遇见看起来十七岁的千汐月。而现在十年过去,她也十七岁了,而千汐月还是原来的模样。她并没有想到千汐月不是人类也拥有无尽的寿命,不老不死,已经活得比任何王朝还要久远。
“你……”千汐月的额头抵住冷星的。没有人喜欢被爱人说老,即使是崇尚年龄尊长的血族也不例外。
“哎呀,不是说你老……”冷星啄了啄她的唇,“而是想表达一下,第一,我希望可以长久地陪伴你,我的爱人,即使是放弃我很珍重的人类身份。第二,我爱你,所以无论你是十七岁也好,几百岁也罢,那并不影响什么。虽然说,我会在意,如果我会老去而你年轻,但是即便你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妪,我依旧爱你。当然了……”
她望见千汐月的眼神继续说了下去:“这是不会发生的。重视外表的亲王殿下无法想象自己变老的样子。作为一个和我一样自恋的人,她会疯了的。”
冷星笑得几乎要跌倒。她搂住千汐月,把全身的重量交付给爱人。她知道千汐月肯定不会让她笑得滑倒,然后沉进水底。
“你呀。”千汐月一把捞起她,然后跨出浴缸,将她抱到床上,拿起浴巾擦着她湿淋淋的头发,“永远喜欢调侃我。”
“但是你不会生气的,因为那个人是我……”冷星的头发被千汐月揉得几乎要成了爆炸头,然而她只是咯咯咯笑个不停,“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恶趣味太深重,就喜欢看我调侃你,你又好气又好笑,一脸无奈但还是宠着我的样子。这让我感觉……”
她的笑容明朗,眼睛闪闪发光如同星辰。从浴巾中探出头去,冷星望着千汐月,用另一条浴巾裹住她的长发,然后双手收拢到她肩头:“我是被你深爱着的,很幸福。”
千汐月怔住了。
“那是我极少体会到的感觉。不仅是因为我是个浅薄的人,对什么都淡淡的,更是因为,连我的父母,我都很少感觉到他们有深爱着我吧。之前的朋友,不乏真心的,但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就不怎么敢任性,所以很少放得开。开玩笑之类的,哪怕是戏耍,也会很注意对方的情绪,生怕过火了,一直都是如此。所以我很开心,可以在另一个人面前做我自己,全心全意地信任,无需担心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失去对方的喜欢。”
千汐月的手抓住她的。她并没有冷星那样善于表达情绪,所能做的,大概就是用简单的动作来表明心意。
“所以,只有你才会完全看到我任性又像小公举的一面吧。虽然我会调侃朋友,但从心底里,从来都没有放开。如果有,也是极为短暂的瞬间,片刻理智就会回来。”
她拿起千汐月的军帽扣到头顶。
“我可以戴么?”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千汐月抚平她的乱发,将军帽端端正正地给她戴好。
“你若是喜欢,我可以让裁缝给你定制一身一模一样的。至于徽章,你先拿着我的就好,我可以不佩戴。”
毕竟她是高高在上的军部首脑,没有人会愚蠢到试图挑她的错处。尽管血族政体是议会制,就像西方的民主制度,但军部,毫无疑问的独裁制。军队讲究服从命令,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她站在金字塔尖。在军部,她就是老大,她说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着装规范与否,那是下层军官需要遵守的,而非她。
但即便如此,绝大多数时间里,她也不会摆什么架子。
“总是莫名觉得你有种霸道总裁范儿呐。”冷星笑了下,扔掉浴巾,然后穿上睡衣,“对了,一会儿给那些被辣手摧残的花举行完悼念和装裱仪式后,我要去学校还切片,因为明天考试可能需要使用。你和我一起去吗?”
“嗯,一起去。”千汐月也穿上了睡衣。二人走出房间,走向阳台的落地窗,和旁边轻微摇晃的秋千。
她们都没有看到,窗外,一双祖母绿的眼睛一闪而过。
冷星在秋千上晃荡着,顺带给不幸英年早逝的花儿们举行追悼和装裱仪式——也就是做PPT。她十指飞舞着,在键盘上快速敲敲打打,仿佛又一次进入了游戏状态。而千汐月则一改工作狂本色,居然拿起了画笔对着窗外细细描摹。
等仪式举行完,千汐月的画也完成了。她将纸笔端正地回归原位,问冷星:“一点了,需要吃饭么?”
“不吃……”冷星瞄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画的其实是自己——千汐月将窗外的景物与坐在秋千上的自己融合,而挂住秋千的竟然是空中弯弯的月牙,“你买的包子太好吃并且十分顶饱,我觉得今晚都不用吃饭了。”
“是厨师做的,不是买的。”
细长的手指从衣柜里拎出墨绿色套头衫和黑色牛仔裤,然后千汐月的睡衣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噫,套头衫么?改走休闲风啦?”冷星笑嘻嘻地摸了她的后背一把,抓了一身白色,也是套头衫和牛仔裤。
“每次都穿西装也很无趣。”
千汐月对着镜子仔细地易容,把回头率爆表的面容修饰成稍显平凡的模样,至少看起来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了。
“说实话,我打算坐公交车去。”
等两个人都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冷星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千汐月一瞬间脸都绿了。她最讨厌坐公交车……不,其实她没坐过,应该说,她最讨厌人挤人。
“我拒绝。”
“你可以选择不去。”冷星拉开门,毫不意外地看到千汐月跟了上来,手中没拿钥匙,却戴着一块积家腕表——一把可以用来解锁阿斯顿车型的腕表钥匙。
毕竟车钥匙已经丢给了冷星。当然那把号称蓝宝石制成,价值两千美元的“随心掌控”被冷星放在保箱柜里,一次也没用过。她不会开车,随心掌控也只能打开车门而已。
“我们说好的。”千汐月关上门,跟着她走进电梯,“冷星,你本不必要受那种苦。”
“我只不过不想再重复上次的事情了!”冷星突然冲她吼道,“我害怕,千汐月,我害怕!我无法再想象你开着车然后被卡车夹成三明治的样子!我知道你不会有事,可你会成什么样子呢?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还是满头鲜血?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些人存心要你暴露身份呢?”
千汐月的手扣在电梯内壁上,五个指印,按得钢板都凹陷下去。 她的眼神阴冷,一字一字道:“那就是找死。”
电梯的门开了,千汐月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冷星急匆匆跟上,一把拽住她的帽衫:“我说我不想坐车,你听到了么?”
千汐月拉开门,冷星紧随着迈出。她们走了十几步后,千汐月停了下来,转身瞟了远处草丛一眼:“听到了。”
“听到就好。”冷星的手松开她的帽子,“那就这样。”
说罢,不紧不慢的,她捧着切片盒朝大门外走。
千汐月一晃就到了驾驶位,食指在8点到9点之间轻轻一点,点火启动。车子咆哮冲了出去,划过一道流畅弧线后,稳稳停在冷星身边。
“上车。”
“不。”冷星异常坚决,又迈步朝前走了起来,千汐月踩住油门跟上,“我说了,我不想再经历那种可能失去你的恐惧。你有没有想过,很可能有人就在这里盯着你,时刻监视着你!只要你开车出去,就设计和上一次一样的一场车祸!还不够吗,千汐月?对方处心积虑避开你的追踪,即使是你,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查出一个司机!”
她猛地停下脚步,瞪着地面,没看千汐月的眼睛:“罪魁祸首隐藏得好好的,没有死,你没有抓住。他们损失了一个卡车司机,你,没错,也是一个司机,但那是因为运气好!”
“你知道,人类伤害不了我。”
千汐月的声调沉下来,双眸闪闪发光。
“可那又如何?!你以为真的伤害不了我便不会害怕担忧,甚至于恐惧吗?如果起火了呢?你也不怕火么?!就算你不怕,我怕,你不顾一切地保护我,会发生什么?!你会暴露身份!”
“够了。”千汐月冷声道,“我们站在马路上吵架,像什么样子?要吵先上车,吵完,你想怎么去就怎么去,我绝不阻拦。”
“千汐月!”冷星眼眶都要红了,“我今天就是不许你开车,不许不许就是不许!”
她几步奔过去,拉开车门,但是纹丝不动,只是攥着把手,抿着唇,一脸倔强:“你想开,那就这么开吧!”
咔嚓一声,跑车的方向盘被千汐月生生捏出了一个豁口。她脸色可怕至极,就像地狱修罗一般。
冷星知道自己重视她的生命安全超过一切,所以竟然这样威胁她?!怒火冲天,仿佛血都冲到了头顶,千汐月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她。
“你再用自己的安全威胁我一次试试。”
冷星被她吓得够戗,一下子失去了大半力气,只是双手撑住车门才没有因为腿软而坐在地上。
眼见如此情景,千汐月叹了一口气。她不在乎恐吓任何人,但是她从不会试图以此让冷星屈服。她跨出车门,绕到副驾驶一侧,轻轻掰开冷星的手指,让她靠近自己怀里后,手向前一送,车门便合上了。
冷星拉开她的背包拉链,把切片盒小心翼翼放进去后,一拳挥向她的后背,她不闪也不躲,任凭对方发泄。
“宝贝儿,你怎么打我,那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该拿自己的生命安全来开玩笑。”
她环住冷星,食指在表盘对侧一点,锁上了车门。
“那你呢?!你就可以吗?!”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她将帽子拉到头顶,然后抱起冷星,“而你,面对血族和狼人时,孱弱无力。”
“你厉害啊!你凶我!还欺负我!”
冷星又一拳砸到她身上,半分情面也没留,千汐月要是人类估计都会因为痛而发火。
“你别光顾着打我,让自己摔到地上。”她将一只手笼成更贴合冷星身体的形状,另一只手则扣在她的腿弯处,“你若要摔,我肯定能接住,但那样会很不舒服。”
她的头低了些,嘴唇贴着冷星耳畔:“而且我得注意有没有其他人跟着我们,你这样很容易让我分心。手环住我。”
冷星像受惊一般迅速地朝四周扫视,见到极个别路人目不斜视后,才用双手搂住千汐月的脖颈,靠在她的肩头。
“我没带钱。”千汐月边走边说,时不时向左右张望,显得十分警觉。冷星知道她神经紧张,也没有再乱动,只是微微扭头将唇印在她肩上。
“我带了,一会儿你只管抱着我上去就好,我负责投币。”
“你不准备下来?”千汐月挑了挑眉。
“不!”冷星的马尾辫晃了晃,“你欺负我,罚你一路抱我过去,等到了办公楼再放我下来。”
“好。”冷星满意地望着她一脸无奈又宠溺的表情,还没回味几秒钟,千汐月突然脚下发力,风一般跑起来。速度太快,让冷星甚至有点眩晕。
没到十秒,千汐月稳当地停住,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登上公交车,冷星的眼前终于不再剧烈摇晃了。
“其实,我带公交卡了。”
“叮叮”两声,冷星收回手臂,两根手指夹着卡塞回口袋。她晃晃千汐月的肩,示意她去找空位坐下,千汐月拒绝了。
“没事,我能站住。”千汐月找到一处人相对少的空地站着,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车厢内的乘客。刚才上来了一名非常英俊的青年男子,眼睛就像宝石一样,深邃又迷人。
途径的乘客们都齐刷刷对千汐月行注目礼。即使面容改变,高挑的身材和一双长腿依旧吸引眼球。何况身为女生,她还可以轻松自如地抱着另一个女生,以极亲密的姿势谈笑言语。
她在冷星旁边低语道:“不想弄脏衣服。”
冷星笑着晃了晃她的脖子:“洁癖深重的亲王殿下,委屈你了。”
“嘘,别让人听见。”千汐月又一次环顾四周,不偏不倚对上那个英俊男子的眼睛。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电光石火一般,不过一瞬,两人又同时移开目光。
“那个男人很英俊啊。”冷星察觉到千汐月的目光游移,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感觉……有点像你。我指的不是长相,而是给我的感觉。”
她望着那个男子的背影。他也像千汐月一样,没有找空位坐下也没有抓住扶手,只是凭借双脚的力量稳稳当当地站住。公交车司机一向心有猛虎,油门一踩到底,庞大的车身在道路中央横冲直撞,就差要腾空飞起了。冷星打量着他和窗外的景物,暗自想着他和千汐月如何只靠岔开双脚就不动如山。
尤其是千汐月还抱着一个一百斤的自己,以及背包。背包里装着切片盒和几本需要归还到图书馆的小说。
正在她出神之时,公交车内开始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升温一般。嗅觉灵敏的千汐月和那个英俊男子又一次对上眼睛,两人的脸上如出一辙是“大事不好”的神情。
“糟糕!”千汐月低吼一声,正准备冲到车门处一脚踹开车门,突然一阵猛烈地摇晃,让猝不及防的她运动鞋底一滑,倒退了两三步。冷星还没来得及喊出声,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炸开了。
车厢内顿时一片混乱,哀嚎声,尖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千汐月咬着牙将冷星护得密不透风,不过几秒钟功夫,已经十来人从千汐月身旁发狂似的挤过。冷星心底一瞬间涌上温暖,还有一丝庆幸。若不是被千汐月保护着,她非被失去理智的人群踩踏到地上不可。一旦倒地,轻则内脏受损,重则会丧命。
千汐月瞟了一眼。果不其然,那个英俊男子早已没了踪影,就像幻影移形一般人间蒸发了。
热浪迅速席卷开来,火舌从车厢底部飘了出来,肆意蔓延,仿佛要将所有乘客都烧成灰一般。冷星反应过来,狂叫道:“开下车门!”
“别喊了,他可能死了。”浓烟滚滚,呛得冷星连连咳嗽。千汐月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迅速捂住她的口鼻,防止她吸入刺激性气体,然后一闪身晃到门边,将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的人群撞得倒飞出去,抬脚作势要踹碎玻璃。
“等等!”冷星大喊,“用锤子!”
一个普通少女怎么可能一脚踹碎公交车玻璃?本来她抱着自己已经足够引人注意了。这要是让幸存者告诉新闻媒体,指不定得有天大的麻烦。
并不是冷星可以在危乱中仍能够保持理智镇定,以至于不动如山,只是因为她的心底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就是千汐月的安危。这种牵挂已经深入骨血,仿佛成了本能,让她在最后一秒阻止了千汐月的举动。
读心术仍在暴走的亲王殿下无需对视也明白她的所思所想。千汐月奔了两三步到窗边,冷星一把拽下硕果仅存的安全锤,交到千汐月手里,然后一只手掩住口鼻,另一只手紧紧勾着千汐月的脖子。千汐月抡起安全锤,一秒钟之内,几百次锤击落在玻璃上,将它击得粉碎,然后她跃了出去。
她的帽衫被烤得一大片变作焦黑,牛仔裤也被火舌烧出几个破洞,但是皮肤却完好无损。至于冷星,只是衣服上沾了些烟尘,仿佛奇迹一般毫发无伤。
两个人狼狈不堪地在地上滚了几下后爬了起来,冷星咳嗽了几声,双眼被热气烤得火辣辣的,并且酸痛不已。千汐月一阵剧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你怎么样!”冷星猛地抓住她的手,“不会吸了毒气吧?”
千汐月的眼珠转了转,冷星马上明白她只是演戏。毕竟那么大的火,她要不显得灰头土脸一点儿,即使用安全锤砸碎玻璃,也免不了被路人怀疑。
幸好她戴着帽子,否则头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也让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