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国最不缺的就是爱好看热闹的群众。哪怕是熊熊大火也阻止不了他们一探究竟的心。没几分钟,路边围了一大群人,以着火的公交车为圆心,安全距离为半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有数个手机举起来准备现场直播。冷星和千汐月异常警觉,两人拉低帽檐,低下头,防止五官被摄像头捕捉。
“那里面好像……还有人……”冷星急得直咬嘴唇。
她当然不会愚蠢到再度冲进火海,毕竟千汐月为了她可是不要命的。何况她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少女,能抱个小屁孩出来就不错了。可千汐月呢……
“我们的牙齿和爪子可以杀死同类,灵力也可以,灵器也可以。还有……火焰。”
她蓦地想起那一次她问千汐月什么可以杀死血族时,千汐月的回答。
血族怕火!
那千汐月……也不能去!
她之所以没有冲进去就是因为不想让千汐月为了救自己受伤,又怎么可能让她再入火海?!
短短几秒,冷星的心理变化可谓跌宕起伏。
“没事的。”细长苍白的手指抓住她的胳膊,千汐月亮得惊人的双眸对上她的,“我不怕火。”
“你不会是骗我吧?!”冷星知道千汐月能读懂自己的内心,不想自己为了没能救那些乘客而有负罪感。可是,可是……
她是自己的爱人。冷星宁可自己去死也不会让她冒险。
“别乱想,我真的不怕火。”千汐月柔柔一笑,“我是伊尼斯,火焰皆由我们掌控。”
冷星张口结舌。想要她救人的冲动和生怕她逞强的担忧互相打架,以至于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打急救电话吧。”
千汐月将背包丢在她怀里,转身,又一次冲入了火海。
冷星望着她消失不见的身影,一层水汽浮上眼眶。
四周都是哀嚎的伤者,有些剧烈咳嗽,有些在地上滚来滚去,也有些努力试图包扎自己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的伤口。
而她近乎毫发无损,只是吸了一点刺激性气体。
冷星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拿出手机,强定心神,颤抖着拨出了120.
“喂……是急救中心吗?这里有公交车起火了,很多人至少有浅II度烧伤……地点是……”
打完电话,她勉力爬起来,奔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伤者,帮助他把沸液浸透的衣服脱掉。
而千汐月还在火中穿行,将昏迷不醒的乘客拎起来,尽可能轻柔地扔出公交车。
围观的群众里也不乏热心人。有人打了火警电话,有人则从邻近的商场里搬了灭火器来,帮助伤者扑灭身上的火焰。
千汐月的双瞳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有流传的光彩。她双手交叉着抵挡火焰靠近自己,无数肆意飞舞的火舌如遇见了危险的怪物般纷纷逃离。
她的帽衫则没有避火的本领,已经被烧开了几处。衣袖边缘烤得乌黑,千汐月一甩胳膊,扑簌簌的全是碳粉。运动鞋底更是惨不忍睹,花纹都已经融化了。毕竟她分不出其余精力来使自己飘浮在空中,只能在车厢中富有技巧的跳跃,并躲避四处乱飞的车体碎块。她心下焦急不已,因为读心术暴走对于她的灵力控制产生了一定干扰,使得她不能自如地使用灵力强化视力,以便在滚滚烟尘中分辨出人类。即使没有运行魔法阵,同时使用读心术、易容术和避火能力严重分散精力,她眼前开始断断续续地出现血光。
如果不是血族,她早已经窒息昏迷了。
最后一个被救出来的是公交车司机。千汐月手里的安全锤在用于击飞冲来的座椅时掉在地上,她只能徒手砸玻璃,然后跳了出去。等她刚拖着司机跃出没几米,一阵更猛烈的震动从公交车深处传来,哔啵哔啵的声音如同炸弹倒计时的警告。
“冷星!”千汐月像抛铁饼一样把司机扔了出去,以血族闪电般的速度晃到正在给一个心跳骤停的人做心肺复苏的冷星身边,然后紧紧把她压在地上,确保她每一寸都被自己护在怀里。而千汐月的后背则朝着公交车的方向,也就是说,她就像人肉屏障一样挡在冷星与公交车之间。
“Boom!”一声巨响,火球轰地升起,伴随着滚滚浓烟,无数碎片雨点般溅射出去。
惊呼声,紧接着又是痛呼声。
冷星被千汐月死死压在地上,罩得密不透风。她能感觉到千汐月尖锐的下颌骨在她的后颈处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大块着火的碎块落在不远处。
爆炸声让她的耳内响起尖锐的轰鸣音。
急救车的蓝红灯光出现在几十米开外,醒目到有些刺眼。庞大的红色消防车紧随其后,训练有素的消防官兵与医生们跳下车来,向着这事故地点冲来。
“我们该走了。”千汐月在冷星耳边轻声说。
冷星毫无反应。
千汐月只当是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微微倾起身子,抱着冷星冲向人群的薄弱处。
然而一群记者却扛着长枪短炮跑了过来,十几个话筒一眨眼就到了她们附近。
“据目击者称你从燃烧的公交车内救出了多名伤者?”
“爆炸的原因可能是什么?”
“目前有没有人死亡?”
“大概有多少人受伤?伤势如何?”
噪声吵得千汐月十分烦躁,她的头剧烈得痛着,眼前的血光变得越发浓重。
冷星的眼中则闪过一丝惶恐不安,她扯了扯千汐月的袖子,咬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滚!”千汐月怒喝一声,锋利的眉倒竖起来。
话筒后退了三四米,一群人被她的气势所震慑,然而片刻,更多人围了上来。
“请问你的名字……”
“有没有……”
“现在的情况……”
嘈杂至极的声波,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千汐月目前的血光浓得似化不开的大雾。
冷星依旧发抖并拽住她的衣袖,骨节都僵硬了。
“滚开!”千汐月暴吼一声,面容狰狞地扭曲着。她紧紧攥住冷星的手大步向前。千汐月全身都被火烧得破破烂烂,脸上有接近一半地方都是黑的,四肢到处都有溃烂的伤口,显得可怖至极。
人群被她吓得分开一条通道。没有人敢阻拦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高挑女生,她的眼睛就像地狱的修罗一样慑人,怒气冲冲,饱含杀意。
冷星鲜少见她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有些恍惚,只是被她抓着,以十指紧扣的姿势机械地跟上她的步伐。
千汐月走得极快,没多久周围就没人了。她抱住冷星,一阵近乎窒息的挤压感后,冷星头晕目眩地躺在修罗堡的地毯上,头顶是造型古朴的灯。
“宝贝儿,你先去洗个澡。”
千汐月招了招手,立刻有血仆出现,恭敬地低着头。她又啪啪打了两个响指,血仆迅速转身去浴池放水。
冷星一瞬间回过神来,她终于明白当时在被记者围着的时刻,那种心慌到无法抑制的感觉究竟来源于何处了。
她听不到千汐月的声音。
什么都听不见。世界的声调变成了持续尖锐的鸣音。
然而幸好,她读懂了千汐月的唇语中最关键的那个词。
“洗澡”。
“那你呢?”
冷星急忙抓住她的胳膊。
千汐月俯下身,撑着身子在她上空,嘴角僵硬地抽了一下:“我要杀了他,那个罪魁祸首。”
她的口型变换很快,冷星没能捕捉到全部词句,但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已经昭示一切。千汐月在自己面前几乎没多少掩饰,所以读懂她的情绪并不困难。
她要杀死那个人来报复。
“你现在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现在就让马卡斯把他找出来带到我面前。那个人必须死!”
千汐月声色俱厉,显然是真的动怒了。
更加尖锐而密集的轰鸣音。冷星只觉得眼前眩晕得厉害,头痛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一样,但还是咬牙坚持着。她并没有去想自己“听不见声音”的事实,所以千汐月的读心术也无从追寻。
“他会受到惩罚的,但是你现在……”
她知道这次真的阻止不了千汐月了。上一次的卡车司机没能伤害到自己,已经付出了生命代价,而这一次呢?
若不是千汐月抱着她,只怕她不被火烧死,也被人踩死了吧。
“不,我不会要他死……”千汐月忽然微笑了下,轻若无语道,“我会要他生不如死。”
冷星的手在发抖,她读懂了亲王的口型。
“任何伤害我的爱人的人,都必须付出千万倍的代价偿还,这一点不可能有所改变。”
赤红的瞳仁,原本就读心术暴走的亲王殿下又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诱发灵力波动,距离灵力暴动也就是一线之隔。
“千汐月……”冷星感到了她身体深处爆发的异样,她捉住千汐月另一只手,轻轻一拉,让对方压在自己身上,“放轻松。”
她勉强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模糊得有些不真实,而千汐月的只能靠猜。不过这不要紧,爆震性耳聋,大概休息几小时就会好。千汐月没必要知道。
双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和背脊,一遍又一遍,温柔得如同春风,冷星与她耳鬓厮磨。
“不要生气,不要动怒,不要让你的力量失控……看着我,千汐月,亲爱的,看着我。”
她微微抬头,吻上咫尺之遥的唇,舌尖游动,安抚下爱人的暴躁和愤怒。
猩红的风暴旋转,如汹涌的浪潮仿佛要吞噬一切。
“千汐月,感受我……”
她的手撩开帽衫的下摆,环住千汐月赤裸的腰。优美的线条,没有一丝赘肉,纤瘦的同时却不缺乏力量感。冷星引导她控制自己的情绪,让情爱的快感和温柔的抚慰平息她身体深处那些狂暴的灵力。
獠牙刺进了冷星的脖子,鲜血快速流失。就在冷星眼前有些发黑时,千汐月停住了。舌尖抚平了伤口,血洞消失,雪白细腻的肌肤光滑如初。
然后千汐月晕了过去。
荒郊野外的密林附近,同一时间。
如果蔷薇亲王来到这里,她一定记得那是自己险些被九头蛇科尔重伤的地方。然而,此刻她昏迷在情人的身上,意识不清,而当时的另一位主角就在这里。
天空不复明澈,卷动起无数乌云,翻滚着,飘动着,仿佛煮沸的水一般狂躁不安。顷刻间,天昏地暗,轰隆隆的雷声滚了过来。
叮叮当当的声音,锁链像蛇一样游走,将一个人吊在空中。不可思议的是,锁链是飘浮着的,没有悬挂在任何东西上。
“你胆子不小,竟然在人类的地盘上如此不知收敛。”
身形高大的男子解除伪装,露出了他的真容。麦芒般的银色短发根根树立,祖母绿一样的瞳仁深邃至极,藏着一丝杀机。是茨密希王族的继承人,塞纳。而被他吊起的,正是在公交车上放火的罪魁祸首。当时,他在和千汐月对望的瞬间,便发觉公交车将要起火,所以他丝毫不顾忌隐瞒血族身份的必要,直接从她眼前消失,因为他需要抓住元凶。
撒巴特是不会遵守卡玛利拉那迂腐的避世戒律的。
“她……必须死!”那个人嘴角流血,但眼神依旧凶狠,充满暴戾气息。
“魔王是很看重忠心。”茨密希的继承人果然拥有伪装的天分,不仅是面容,连声音都是如此。他的嗓音就像猫咪的皮毛一样柔滑,“他也喜欢善解人意的手下,但归根结底,他不会让任何胆敢窥探他内心的人存活于世。”
“那个人类有什么好?!”阴鹜的面孔,还有恶狠狠咬紧牙的狰狞神情,“主上哪一点比不上她!”
“她喜欢,那自是最好。”塞纳仿佛在咏叹一般,“魔王不喜欢那个人类女孩,没错,但你错就错在,触到了他的逆鳞。”
塞纳很清楚,千汐月之于奥斯顿,就像冷星之于千汐月。胆敢伤害血族王者的爱人一根汗毛,就必须付出千万倍的代价,乃至于生命来偿还。
尽管火焰伤不到千汐月,但奥斯顿一定会要他死。
“你……一口一个魔王,有没有……把主上……放在眼里?!”那个血族在奋力挣扎,试图伸出双手掰开锁链,但很快如同烫伤一般惨叫着缩回了手。
“任何血族都不可直接触碰其他血族的灵器,否则会遭到反噬。”塞纳轻言细语道,“需要我提醒你么,公爵阁下?”
他抑扬顿挫地念出“公爵阁下”四个字,提醒面前的人他们的身份差异。
“即使……你是……亲王又如何?!不过是……主上的……一条狗而已!”
“狗?你连做奥斯顿的狗都不够资格,因为你愚蠢又自负。”塞纳微笑地低下头望着他,神情甚至可称得上慈爱,仿佛母亲在关心幼儿,“而我,没有人有资格让我做他的属下,即使是奥斯顿·派赛斯特·勒森魃。”
毕竟他们都是身份尊贵,领导整个氏族的四代纯血。
“说得那么动听,照样还是需要匍匐在主上脚前做事!”那人愤恨道,“你以为你是谁?”
“是啊,我是谁?”塞纳伸出苍白细长的食指指着自己的面孔,“或许这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面前的锁链剧烈震动起来,紧接着暴涨了数十倍,迅猛又灵活地游走着,从悬吊那人处分为九条,或者说,探出九个头来。
锁链盘绕如同蛇身,而那九条分支高高扬起,顶上有个弧度,仿若蛇的九个头直立着预备发起进攻,而末端的锁链不断收缩吞吐,像极了蛇吐信的姿态。
“你是……你是……”
一道闪电在空中裂开!
电光落在塞纳眼中,阴森可怖。他祖母绿的眼瞳像极了附近幽暗的森林。
那人惊恐地瞪大眼,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中央的“蛇头”已经闪电般冲下去,像噬咬猎物一样刺中他的右眼。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冒血的眼眶处甚至可见森森白骨,那人伸出手捂着失去眼球的空洞。场景骇人之极,让人见了都能做噩梦。
而那条锁链不紧不慢地缩了回去,姿态甚至可称得上优雅,恰似蛇闲庭信步地游走。末端的铁环勾着那圆溜溜的眼球旋转,仿佛在把玩一个有趣的玩具。塞纳背着手,微笑着欣赏眼前的一幕,如同鼓励一个完成任务的孩子般望着玩弄眼球的锁链。
不过几秒钟功夫,锁链似乎玩腻了。铁环嗡嗡地抖动着,滴溜溜旋转的眼球从高空坠落,跌在地上还翻了个身,血红的瞳仁刚好对着它的主人。
“你是……科尔……九头蛇……科尔……”
无边无际的恐惧蔓延开来,那人发抖得如患疟疾。
“刚才不是还很不屑么?”塞纳笑意更浓,额前碎发被冷风吹拂着,露出和他的妹妹一样锋利的眉毛。
另一条锁链俯冲下来,吓得受害者猛地闭上眼睛,生怕仅存的视物工具再次被人夺走。然而锁链只是在他耳边晃了下,碰了碰他的脸。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锋利的铁环边缘划过耳廓,就像曾经他所做的,用血族的獠牙在受害者脖颈打转一般。他冷汗直冒,吓得浑身哆嗦。
大概是因为它的主人想要拍一拍他的脸却不屑于伸手,所以锁链替他完成了。
“你想干什么……”失去一眼的男人双脚在空里乱踢乱踹,死命挣扎犹如溺水,“主上不可能让科尔来杀我的!我是他最忠心的臣仆,最得力的属下!”
他害怕得声音都变了样。
“触到奥斯顿的逆鳞,只是死,实在是很幸运啊。”塞纳感慨道,“你应该感谢始祖该隐的恩赐,至少科尔杀人从不会让对方感到痛苦。”
他一挥手,锁链俯下身一般捡起地上的眼球,然后塞回了血人空空如也的右侧眼眶。
“或者说,不会比奥斯顿亲手杀死你更痛苦。”
声音温柔得仿佛一位母亲在为她的幼儿念睡前故事。
“既然你快要死了,我就满足一下你,至少让你知道,你将死于何人之手。没错,我就是九头蛇科尔,不是公爵,不是阿萨迈,是四代纯血,亚德家族的继承人,也是茨密希的王。”
他踱着步,姿态从容优雅,翡翠绿的披风鲜亮得妖艳。
“我有几百种方法可以让你死的很痛苦,就凭你不顾那车上还有她便敢放火,蔷薇亲王,一个尊贵到拿你的十条命都抵不上一根小手指的人。”一条锁链又一次像蛇一样迅速一击,带走了一只耳朵,惨叫声不绝于耳,“比如,让你自己扒开自己的腹腔拉出肚肠,在自己的脖子上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或者将全身的骨头一根根折断,拼一个美妙的图形,就像小孩子玩拼图游戏一样;也许还可以撕下面皮,四肢躯干所有的皮肤,拿起来做一个透明的灯罩。”
又一条锁链扎了下来,将他的一只手掌绞住。末端分叉出五条短一些的锁链,套住他的五指然后开始切割。坚硬的灵器和坚硬的血族骨骼,两者绞在一起,就像钻石和打磨它的齿轮一般,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鲜血直流,汨汨地落了一地。那个可怜的人就像疯了一样,双眼失去焦距,用力踢打,可惜于事无补。
“当然,奥斯顿会有更好的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他的亲卫,流淌着雷伏诺统治家族血液的芭芭拉可以使你领教冰火两重天的美妙,你会在幻境中挣扎反抗……末日火焚与寒冰入骨的恐怖一起袭来……”
第三条锁链咬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如法炮制,将手骨一根根折断。他已经喊不出声,只是剧烈地颤抖,全身通电一般。
“我可比奥斯顿仁慈多了,你还剩下半个小时。倘若是魔王,一个星期都不足以让他满意。之后,灵魂灰飞烟灭,肉体化作细沙,你将永远在这世上消失,公爵阁下。”
第四条锁链匍匐在他身上,缓慢地蠕动,从锁骨与肋骨的间隙扎进去,又从后背的肋骨群中钻出,再从下一根肋骨的间隙中扎进去,从前胸对应的肋骨间隙中钻出……来来回回,往复不停,如同女工在绣花,又像蛇翩翩起舞。
“你……魔……鬼……”血液大量涌出,那个人迅速衰竭,然而塞纳的仪式还没有举行完,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以偿呢?有力的手掌轻抬,流出的血仿佛被吸引一般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还没有结束呢,公爵阁下。”
笑容像孩童一样甜美,可出现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只让人觉得恐怖到冷汗直冒。塞纳的双手交叉,如蛇一般扭动着,一条又一条的锁链依次俯冲下来……
半个小时后。
“我……”
那个倒霉蛋已经不成人形。他打心底后悔自己在公交车上纵火试图烧死冷星的举动。那日,他见主上大发雷霆,将血仆送到案头的报纸撕成了无数碎片。那张冷星和千汐月的合照被他撕做两半,而报道此事的记者没多久就被抓到拷问室里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酷刑。
奥斯顿是名副其实的魔王,只是他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连折辱他几十年的麦基也没有让他如此失控过。
恍然间,他明白了主上望着蔷薇亲王那尊雕像,还有她的照片的神情。所以他下决心要除掉那个多余的女孩。
她该死……她让主上痛苦如斯。
可是他没想到,陪伴在冷星身边,抱着她的,正是易容的千汐月。他不知道千汐月有茨密希的血液,也不知道她有一个被藏匿于黑暗中的兄长。他早该想到的……那个女孩和那个高挑的女生如此亲密……他早该想到的。
“永别了,公爵阁下。”
塞纳的笑容在面前无限的放大,最后一条锁链做作地扭到他身上,用力一勾,挑出了他的心脏。
一阵大风刮过,将细沙带进了幽暗的森林。
塞纳在银光中消失,回到了属于他的,黑暗的城堡。
三日后。
冷星与小Y一起坐在回到北校区的末班公交车上。越发忙碌的千汐月自从那日公交车事故之后,大半时间都不见踪影。冷星明白她的愤怒源自何方,也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只是迫在眉睫的考试让她无暇分心。而现在,切片已经考完,物理的期中考试也轻松过关。她上完了本周在外校区的第一堂课,当然也是最后一堂——植物学老师因公出差,本周课放掉了。她想,终于有了点时间和千汐月一起了。
“车辆启动,请站稳扶好,前方到站……”
她和小Y挤在一个座位上,两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累得不像样子。
一个刚上车没多久的老大爷戳了戳小Y的肩膀,然而小Y并没有醒来,她只是哼了一声,脑袋换了个方向。
“喂!”见小Y毫无反应,老大爷更换目标,使劲推了下冷星的肩膀,“不给老人让座,你们有没有公德!”
后边的人扫了一眼,默不作声,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冷星揉了揉眼睛,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她心中气愤,却不打算惹是生非。要是千汐月知道的话,这个人又在劫难逃了。罢了罢了,不过一个座位而已,她无心吵闹。
而疲乏的小Y也没有吵架的意愿。两个人站了起来,抓住扶手慢慢向着公交车中部移动。老大爷满意地坐下,嘴里继续嘟嘟囔囔着,不知道在唠叨什么。冷星无意去听,反正她依旧听力受损,除非是极其响亮的声音,不然在她耳中就是无差别的嗡鸣。
尖锐的鸣笛声,刺得冷星耳膜一痛。
“砰!”两车相撞的声音。小Y的手一滑,惯性使得她向前冲去。冷星反应敏捷地抓住她的衣角,却吃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膝盖重重磕在高台子上。
但总算,小Y没有撞得头破血流。她的额头离一根铁杠子也不过几十厘米。
“他妈的,想撞死吗?!”司机骂了一句,从窗户探出头。
冷星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放开小Y的衣角,不顾膝盖撞得剧痛,奔向了挡风玻璃。
——一辆出租车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后座的女人垂下了头,而旁边的女生也没有任何动静。
与碎裂的玻璃一起落在路上的,还有血和白花花的脑浆。
而司机大叔的眼中,正闪烁着她熟悉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