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车上的那个人,非常熟悉的感觉。连冷星也这样想。
她扫了眼手机,提示有新的信息,但她没有去点。
——“那个男人很英俊啊。”当时她正在努力捕捉对方身上灵力流动的痕迹,冷星在她怀里玩味地笑着,“感觉……有点像你。我指的不是长相,而是给我的感觉。”
或许冷星作为天分更高的人,她的感觉是正确的。很相似,并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因为一脉相承的血缘。
她试图对那个人使用读心术,可惜没有效果。他的大脑里只有普通人类所想的东西,而人类不可能让她感觉到威胁。
应该说,人类不可能有抵抗她读心术的力量,而他有。
那只会有两种解释。要么,他的灵力水平和自己相当,所以才能将她暴走的读心术抵御在外。要么,他就是塞纳,因为知晓她的异能而刻意抵抗。
千汐月突然感到一丝烦躁,她点开了那条短信。
“wow,谢天谢地。你以后可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一个微笑浮现在千汐月的脸上。“危险的事情”?还真是符合冷星矛盾的性格呢。一方面害怕自己出事,另一方面又无法看着那些人被火焰吞没。
“嗯,晚上见?”
她刚放下手机,两声叩击便从门口传来。
“殿下,首席长老的召见。”
“知道了。”千汐月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想必又是那桩公交车起火事件触动了首席长老敏感的神经吧?她注视着沙漏里流沙渐渐向下,手指无规律地敲着桌子。
果然没有一件事能让她省心的。她真是受够了。
“嗯,晚上见?”
冷星匆匆忙忙地用笔画下老师强调的重点,编辑了回复却又一字一字地删掉了。
幸好她没有拨出号码。是啊,她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尽管那噪声有了减小的趋势。她依旧需要靠眼睛来和他人交流,除了观察表情外还得加上嘴唇的动作。万幸的是,组织胚胎学老师们照本宣科惯了,听不听课并没有多大差别。
“看情况吧,这得取决于选修课几点下课。”
纠结了一会儿,她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复。真讨厌啊,想要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难道她只能听天由命地期望自己的听力恢复么?这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废人一样。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千汐月没有再回复。或许她是不高兴了吧?冷星有些忐忑。
算了,等见面再说吧。如果再见之时自己还是这副样子,必定瞒不过心细如发的千汐月。
哪怕她的读心术已经停止了暴走。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冷星有些魂不守舍,没过一会儿便要点开手机看一下,生怕漏掉了某人的回复。然而千汐月自始至终都悄无动静,以至于让冷星纠结了很久,在想她究竟是忙于政事还是因为那模棱两可的回复不高兴。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午餐她吃得索然无味,鱼丸面被解决掉的也只有鱼丸和几口面条而已。
小Y很是诧异,毕竟在她看来,“吃完强迫症”的冷星无论饭菜有多难以下咽,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吃掉至少大半后幽幽地冒出一句“下次不要买,很难吃”。这种几乎整碗倒掉的行为可比她上课不玩手机还要罕见。
“走吧。”冷星低声说了一句后开始收拾餐盘。小Y知道她听不见,所以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放到她眼前:“去超市么?”
“嗯。”她哼了一声,然后拎起书包。
接下来的时间里,手机就像贴到她手上了一般。
到下午课程结束,千汐月依旧杳无音信。冷星懒得去想她究竟如何了,只是一如既往地随小Y冲向公交车站,像是抓住时间匆匆溜走的尾巴样登上那即将开走的车。
辣手摧花的成果算不上太好,但聊胜于无。植物学老师对大家百忙中抽出时间戕害花朵……不,研究科学表示极大的赞赏。然而赞赏归赞赏,每周例行公事的点名还是要继续。
冷星“听”得昏昏欲睡。大概是因为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玩手机来打发时间。没有专心捕捉老师的口型,结果便是老师叫了遍她的名字无人应答。
但植物学老师对于这个长着一张萝莉脸却常常散发着与之并不相称的,“请不要打扰我”气息却偏偏常坐第一排的女生印象深刻。他明明看到了她的。
“冷星?”
小Y用力地戳了下她的手臂。
“到!”冷星恍然大悟,喊了一声后继续沉迷手机。植物学老师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然而转瞬即逝。他又一次投入到点名大业中,在课间结束的前两分钟完成了。
接下来的时间在冗长的拉丁语词汇中度过。她心生厌倦,随手记了几个后便自暴自弃地刷起了贴吧,浏览起钢笔帖子。
这一天冷星过得浑浑噩噩。下课后她一秒钟都不愿多呆,抓起包奔出教室。小Y跑得比她还快——上次错过直达车导致二人被抛在荒野,心惊胆战了几十分钟的恐怖场景历历在目。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可谓愚蠢至极,关乎性命大事更是马虎不得,以至于她们十分钟就跑了接近两站路,喘着气到达了公交车站。
她们并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们的是什么。依旧是注定不得安宁,或者更恐怖的……
“往里走!再往里走点!”在车上挤满人,以至于摩肩接踵的时候,司机大叔普遍比较暴躁,不像人少的时候他们会微笑着向乘客问好,而是呼喝着,希望可以早日收班。
和小Y从座位上被赶开后,冷星移动到了车的中部。她心里由衷后悔她没有继续装睡——因为此刻她和小Y都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四面都是人,贴得她十分难受。她不由得又一次想起千汐月,想起自己撒娇让千汐月抱着……
后来那公交车起火爆炸了。
她像是要努力摆脱什么般用力甩头,咬紧嘴唇,驱赶脑中不好的回忆。
“滴————!”尖锐的鸣笛声刺得她耳膜一痛。紧接着车厢剧烈地震动。
她发现她可以听见了!
激动的心情只是一瞬,眨眼间小Y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前方扑去,因为巨大的惯性难以控制动作。冷星反应敏捷地一捉,用力扯住她的衣角,布帛摩擦她的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痛意。
她毕竟力量不足,抓住小Y却也被拖向前方。膝盖重重地撞在一处尖锐的棱边,冷星痛得皱眉。眼前横着一根铁杠,再往前点儿,她今晚就可以在医院度过了。
“他妈的,想撞死吗?!”愤怒的骂声传来,她听得清清楚楚。
冷星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放开小Y的衣角,不顾膝盖撞得剧痛,奔向了挡风玻璃。那种不祥感如此强烈,以至于她顾不上自己的膝盖,只是疯狂地拨开人群想要验证猜想。
一个小时前。
“快走!”中年妇女拿着一个小布包,踉踉跄跄地跑着,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
“妈!”女孩不满地叫了一声。十三四岁,正是最叛逆的时期,如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牛犊,总以为世界就在自己掌心。
妈妈有什么可害怕的?爸说过自己只是去国外玩一圈,毕竟好不容易中了一笔大奖。作为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开长途汽车的爸爸下岗了,家里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妈妈为此愁眉苦脸了很久,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吗?他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你爸爸他!”中年妇女猛地喊道,然后像哽住一样掐断了话头。不能,绝对不能让孩子知道……
她的父亲已经死了。他们惹上的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一群怪物,一群红眼睛的怪物。
“他怎么了?”女生问道。
一辆出租车随着中年妇女招手停在路边。
“没什么,上车。”中年妇女努力平息心中翻涌的悲伤,拉开了出租车门,“我们现在就去火车站。”
“妈!”女生看起来更加不满了,语气中还有埋怨,“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要离开这鬼地方!”中年妇女的声音又尖利又带着一丝近乎呜咽的哭腔,“你再不上车我就不要你了!”
女生倒抽了口冷气,吓得赶紧钻了进去。
“火车站。”中年妇女小声地说了一句,司机的手按下了计价器,空车字样朝着车顶。
在一片夜色中,出租车疾驰而去。
直到在那条灯光明暗闪烁的路上。
“砰!”
难以言喻的痛一瞬间传遍了全身,母女俩停止了呼吸。
“他妈的,想撞死吗?!”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怒气爆炸的吼声,但是她们已经听不见了。
因为她们已经撞死了。
Chapter 20 怀疑论
最可怕的东西便是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冷星
“你在哪?”非常罕见的,千汐月主动给她打电话。
冷星望着窗外一片惨象,和时而愤怒时而迷惘的司机大叔发愣,千汐月又问了一遍,才唤回她的思绪。
“冷星,你在哪?”她几乎能想象到千汐月在电话那端咬紧了牙的神情。如此毫不掩饰的暴躁和愤怒,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公交车上。”
“在最近的站点下车,我去接你。”听到她的回答,千汐月的口气有所舒缓,“告诉我你的位置。”
“等等!”冷星喊了句。车上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和猜想情况,一片嘈杂中她很难压过别人的声音,“交通事故。一辆出租被撞了,车上一对母女当场身亡。我现在把我的位置发给你。”
“好。”千汐月冷静下来,“一会儿跟你解释。”
“但是司机很可能不许我们下车。现在已经有人报警了,你低调点……”
她很怕千汐月又开个什么扎眼的超跑过来。之前公交车起火的视频已经广泛流传了,这次再被拍到就不太好玩了。
“知道,我会处理。”千汐月迅速换了身人类的衣服,“你一定注意四周。”
她没多说,但冷星早已明白她的意思。不排除这件事依旧是与千汐月敌对的人所做的可能,毕竟最近时局动荡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注意安全。”冷星叮嘱了句。
“好。挂了。”千汐月先用瞬间转移回到公寓,然后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出来。这次她十分低调……她开了辆灰色的辉腾。
冷星不敢相信以泉城这种路况,千汐月是怎么在十五分钟内赶到的。她瞥得见一辆灰色轿车猛地刹车停在路边,驾驶位上跳下来一个腰细腿长的女生,穿着风衣踩着靴子,领带在空中飘扬。
冷星尽可能小心地拽着小Y移到门边。千汐月大步流星地走来,一双红瞳在夜色中灼灼放光。
“打开车门。”她的声音如此缥缈,就像从另一个时空飘来。司机木讷地点点头,打开车门。
“快下来。”冷星发现小Y也和周围人一样,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如同被摄取了心神。
“来了。”冷星扶着小Y小心翼翼地下车。
“关上车门。”她直勾勾地望着那司机。司机十分听话地关上门,一切恢复原样。
“你催眠了他们?”等冷星费力地把小Y拽进后座,自己又坐上副驾驶时,她问千汐月。小Y依旧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头歪在一侧。
“不然呢?”千汐月的瞳仁恢复了正常的蓝色,“难道我要一拳把门砸开?还是像上次一样用安全锤?”
她旋转钥匙点火,车子咆哮着冲了出去。就在那一瞬间,冷星看到了远处闪烁的红蓝警灯。与此相伴的还有救护车尖锐的提示音。
“这么快?”冷星有些惊讶于这次警察的效率,“我还以为……”
“人类社会最近治安很差,和血族社会一样动荡。”千汐月不紧不慢地操纵方向盘离开事发现场,“所以我叫你尽快下去,否则等警察来了,处理起来就麻烦许多。”
“是要多催眠么,还是会被发现什么的?”
千汐月望了眼后视镜,小Y依旧没有醒来。
“涉及到国家机器就不像普通民众了。”她言简意赅道,“今天首席长老刚刚与我谈了之前的公交车起火事件。”
冷星一把抓住她换挡的右臂,心里一惊。
“是那视频么?”
“你叫爱丽丝及时处理掉视频,这点很正确。”千汐月波澜不惊地换到三档,然后打开音响,“斯布林格治安一向很好,出现这种恶性事件,想必会成立所谓的专案组。”
“也是……毕竟是重大社会事件。市长出面了,连央视都报道了,我的天……”冷星打开手机浏览相关信息,“警方那边必须要三天内破案,可现在都过时间了。”
“他们不可能破案。”千汐月冷冰冰道,“根本就不是人类所为,怎么侦破?”
“冷星……”小Y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见四周的真皮座椅,“这?”
她猛地弹了起来。
“别担心,我叫我基友来了。”冷星心里十分后悔之前的谎言,果然一谎需要千谎圆。
“你男票呢?”小Y放下心来,拍了拍冷星。
“这只能问他自个儿了。”冷星捶胸顿足,天知道她有多脑残才会撒谎,以至于现在不断地需要圆谎,“果然基友对我才是真爱,我日后娶了她好了。”
千汐月笑而不语,熟练地拐了几个弯后爬山山坡,稳稳刹车停在宿舍楼门口。
“我今天要回家好好歇歇,最近受到惊吓太多了。”冷星冲小Y挥挥手,“就不回去啦,晚安~”
“嗯。你注意点。”小Y用门禁卡刷开玻璃门,也朝冷星挥了挥手。
“唉。”车子再次启动,冷星身子一歪,脑袋靠着玻璃,“最近真是没一件事儿能省心的。”
“我也这样想。”千汐月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似的。冷星打了个激灵,感觉心尖一冷,“毕竟巧合到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遇上两次公交车意外事件。”
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拐过一个路口。
“你日后不要坐公交了。”
“喂……”
她还没来得及抗议,千汐月又语气平板地来了下一句:“我会派专人随时保护你。”
“你能稍微考虑下我的自由问题么?”冷星不满道。
千汐月换挡减速,在红灯前停车,不紧不慢地转过头凝视她。
“你能稍微考虑下我的心情问题么?”
她的眼睛明亮,里面并无任何恼怒或是不满的神色,只是微微撇动的唇角让冷星意识到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好吧……”冷星有些垂头丧气地妥协,“我只是……你知道没有人喜欢自己整天被人看管着,没有半点自己行动的自由。”
“我并不想。”千汐月启动车子,车速相对之前放慢很多。她的声音柔和,像是罕见的耐心劝说,“时局不稳,我无法日夜保护你,所以唯有假手他人。”
“我……”冷星想说自己不需要,但是回想起接连发生的公交车事故,一句话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卡得她难受极了。是啊,她有什么理由呢?
“哼,你都不回我短信。”她似嗔似怒地来了一句。
“不是因为我不高兴而故意不回。”千汐月拉起手闸,“首席长老突然约谈,正如我此前所说。”
“这么快就到了欸。”冷星拉开车门跳下去,迫不及待地呼吸着,“感觉你总是在被叫去谈话,就好像你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似的。”
千汐月一路沉默着,直到进了房子关上门才回复道:“不是因我做了什么,而是别人做了什么。”
千汐月行云流水般脱下风衣、长裤和鞋子,然后解开衬衣。冷星早对她毫不避讳的脱衣日常习以为常,自己倒了杯水躺在沙发上注视着她的背影。
冷星疑惑道:“别人做了什么?”
千汐月猛地转身盯着她看,目光犀利仿佛能穿透人心。然而只不过一瞬,她的眼神柔和下来。扣子一颗颗剥落,渐渐展现衬衣下的风景,她却不以为然,淡淡问道:“受伤了么?”
“我?”冷星挑了下眉,下意识回答道,“没有。”
“那你走路为什么一高一低?”
冷星当下哑口无言,倏得想起自己隐瞒她爆震性耳聋的事实,不由得一阵心虚。过了几秒钟,她才回过神来:“只是膝盖撞了一下。”
千汐月心里一清二楚,却不揭穿,只是停下了手走到她身边坐下,冰凉的双手覆上冷星的膝盖。
“你觉得我发现不了么?”
“不是的……”她知道对方语气平静往往蕴含着看不见的暗潮涌动,急忙解释,“只是我根本不觉得这是伤罢了。”
千汐月手法轻柔的挽起她的裤腿。一大片青色露了出来,当即她漂亮的脸上阴云密布。她抿着唇不说话,浑身气压低得可怕。
“欸……”冷星见她忽然沉默,顿时心慌意乱,“你……我错了我应该小心谨慎保护自己不受一点伤……你说句话啊……”
一股冷意渗进冷星的骨头,然而她并不觉得难受。千汐月很温柔,力度恰到好处,一点都没有伤到她。
“你想听我说什么?”声音涩涩的,像是掺了一把沙子。
“话说……你的衣服好像才解了一半。”冷星注视着她,手心是她垂落在自己身上的银发,“不先换上睡衣么?”
“我洗完澡才会换。”无论千汐月的心情多不好,至少她还是会回答,无非是一如既往对着旁人惜字如金的风格罢了。
“那你要不先去……”她对着那衣衫半褪的风景,实在无法心无旁骛。
“重要么?”垂着眼眸的亲王突然抬头看她,双眼灼灼发光仿佛点着火把,“你觉得在我心里这重要么?”
膝盖上替她降温,轻轻揉去淤血的手掌停了下来。千汐月草草将衣襟一拢,算作对于那番话的回答。因为用力过猛,平整的衬衣被她抓出了几道皱褶。
“对不起。”冷星讷讷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无论我说什么都是一样的。道歉与否,你都不会开心,我全部都知道。”
她微微前倾身体,双臂环住了爱人。温热的呼吸靠近对方耳畔,她吻着千汐月的脸颊,继续小声道:“膝盖并不痛,但是你这样,我心里很难过。”
千汐月任由她贴近自己,衣衫蹭到裸露的肌肤。冷星趴在她肩上,声音软软地解释,就算她再恼火也无法发泄了。
“我也很想平平安安不受一点伤害,可惜很难会有这样的机会。相比心脏几乎被子弹打穿或者被人揪住头发摁在墙上一下下磕,膝盖青了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蹭了蹭千汐月的脖颈。
“我早已经习惯了。而且,当时司机急刹车,因着前面撞上出租车的缘故吧……总之那一下来得猝不及防。我为了抓住小Y,也是为了自己站稳,不得不牺牲了下不怎么重要的地方。倘若没有膝盖撞在台子上缓冲一下挡住那股势头……”
她伸出一只手撩开千汐月耳旁的长发,吻了下她的耳廓。
“我大概已经脑震荡了吧。”
千汐月大概是被她这番解释弄得无话可说,只是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后背:“永远也不要为了救别人而让自己受伤。”
像是不放心般,千汐月又补充了一句。
“无论任何人,都不要奋不顾身。”
冷星哑然失笑。
她很早便清楚千汐月有相当自私和凉薄的一面,应该说这是她性格的主体成分才对。要千汐月去奋不顾身见义勇为几乎是痴人说梦——作为一个摸爬滚打在老油条中的政治家,她早已经不会无缘无故去帮助别人,何况是近乎自我牺牲的救人。
然而她为冷星做了。
但即便做了,她依旧是那个自私凉薄的她。对她而言重要的事物,或者人,不可以出分毫差池,所以她会为了冷星的心愿去做,却不准冷星去做。
冷星不想答应她,一个字都没说。
“听到没有?”她能想象这个浑身冰凉的家伙板起了脸,也是一副让人浑身冰凉的表情,就像大人训斥小孩子一样。
“听到了,但不想。”冷星非常诚实地回答,虽然她知道千汐月会因此被气个半死。
果不其然,千汐月的双手离开了冷星。她身子向后微微倾斜,拉开二人的距离后,一只手抵在冷星肩膀上。
“你可知道,善良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不过是愚蠢的以卵击石?”
那只手又重新滑落下去,放在冷星的膝盖骨上,冰凉冰凉的。冷星被这股寒意激得吸了一口气,眉心动了下。
“而偏偏有实力的人不善良,是么?”冷星斜睨着她。
“是,没错,我确实一点都不善良。”千汐月剜了她一眼后,面容恢复以往的冷淡矜贵,如同笼上一层薄霜,“尤其是不会去舍生忘死地救与我毫无关系的人。”
她平静到让冷星沉不住气。千汐月就是这样,只要她不想破功,你无论怎么讽刺她,挖苦她,甚至破口大骂,她都可以维持那副永远不为所动的冰山姿态。往往千汐月没有什么反应,对方会把自己活活气晕。
“我并不是在说你,你可倒自个开始生气了。”话虽这么说,但负气的明明是冷星自己。她抓起千汐月放在膝盖上的手挪到一旁,千汐月也没阻拦,站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杯口送到她唇边,温度刚刚好。
“我没有生气。”千汐月一只手拿着杯子喂她喝水,另一只手继续放在她受伤的膝盖上,“生气的是你。”
冷星喝了几口后摇了摇头,千汐月拿开杯子,听到她哼了一声,看起来不高兴。
“你膝盖受伤需要冰敷,但是冰箱里没有冰块。”千汐月放下杯子,语气平淡,“所以用我的手。”
冷星心里有些酸涩。千汐月不算好脾气,惹到她的人基本上会下场很惨,不仅会死还会死得难看。她只是因为顾全大局善于隐忍,然而此番种种并不像是为了实现什么野心或者目的而去妥协,哪怕自己刻意,或者时而无意出言讥诮。她始终都是在尽力缓和事态,平息自己的怒气。
真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尊贵亲王啊。能有多少人胆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刺她的心还不会遭到任何报复,而是温言软语呢?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会生气吗?”冷星靠着她的肩,手指滑过她完美的侧脸,“我知道我喜欢逞口舌之快,在你面前更是肆无忌惮任性妄为,但是……”
“生气并无用处。”千汐月拨过她的头让她躺在自己腿上,手指无意地撩了下领口,“只有小孩子才会经常发脾气。除非是触及底线的事情需要表达,否则情绪只是拖累。”
冷星瞥见她领口敞开处若影若现的风景,脸又烫了起来,连忙换了个姿势。
千汐月以为她习惯于原先的状态,解释道:“我肩膀比较硌,你会不舒服。”
冷星摸了下她的肩膀,感觉比之前更加消瘦。千汐月一个人扛着太多事情,即使勉力硬撑,努力营造出神采奕奕的假象,双眼流转着惊心动魄的光芒,可无论如何,怎么瞒得过身为爱人的冷星?
心脏处迅速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只不过一瞬,然后冷星埋首在她的怀里。
“你又瘦了。”
“还好。”
千汐月腾出一只手解锁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没有开口。冷星在她怀里有些困倦,因为安心几欲睡去,直到突然想起什么般翻了个身。
“对了,说好的洗澡呢。”冷星扯了扯她的袖子。千汐月依旧在看手机,脸色有些凝重,“十点多了。”
“好,现在就去。”眸光一敛的亲王退出锁屏,紧接着放下手机,托起冷星的后脑让她坐直,“时间到了。冰敷最好不超过十五分钟。”
她面无表情站起身解了衬衣,然后是贴身衣物,之后转头向冷星扬起一抹笑:“一起来。”
冷星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