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x千圣(字面意义上的采花大盗x腹黑公主。得假设玫瑰是一种珍稀植物。化用了两句《大明宫词》的台词。让我们假装薰不恐高了(。
“既然如此,怪盗小姐,你打算从这里带走什么?为什么不把我也偷去呢?”
听见这句话时,怪盗脚下一滑,险些跌下塔楼,差点英年早逝。
强忍着失声尖叫的冲动,她心有余悸地站定,把靴子卡进廊柱的间隙,紧握住阳台的护栏。晚风吹得斗篷猎猎作响,礼帽消失在无边夜色里。散乱的长发阻碍了视线,她垂下头盯着颤抖的手,暗自庆幸假面依然完好,否则她还不如当场坠亡。
在夜晚邂逅美丽的少女,本该是一件梦幻的事情。她可以毫不夸张地,不加任何修饰地说,瞳孔映照出少女的瞬间,她几乎忘却此行的目的。少女沐浴着月光静立在玫瑰花丛,有谁能够对这样的场景无动于衷?头脑里关于爱情的概念顿时不再抽象,一切浪漫主义的设想也都化作了实体。如果不是因为她们身份悬殊,她定然会大方地做自我介绍。可惜她是窃贼,而少女是公主,她想要盗取的宝物又恰好归公主所有,她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不可能普通的。
公主出乎她意料的镇定,显然没有被她这个不速之客吓到,不仅面上丝毫不见慌乱,而且还步履轻盈地大胆向她走来。但她记得父亲曾经这样形容:“公主好像一支没有刺的玫瑰,明丽娇柔,温顺脆弱,一经风吹花瓣就会尽数散落,最好放进玻璃钟罩保护起来。”无论是谁听闻这番比喻,都会以为公主弱不禁风。但事实上,她意识到,父亲恐怕看走了眼,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或者,她想,父亲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公主也许是在刻意伪装自己,政治家的戒心当真不可小觑,那是她永远不会涉足的领域。
眼见公主越走越近,她忍不住轻咳一声:“公主殿下,请停下梦幻的脚步,你可知道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公主身形一滞,在原地高傲地仰起下巴:“怪盗小姐,分明是你不请自来,闯入我的花园,怎么倒是我犯了错?”
“你的错误就是过分美丽,婀娜的身姿让我的双脚不听使唤,容颜远胜月亮的清辉玫瑰的娇艳,蓬松的金发涨满了我的眼帘,叫我看不见其他的道路,只好不由自主闯入这里。”她撒了谎,但仅限所谓的“不由自主”,至于对公主的赞美,句句发自肺腑。
她追寻的宝物就在眼前。幼年时她常听父亲说起,王宫最高处有一座空中花园,是为庆祝公主出生而修建的,花园里栽满了各类奇花异草,都是她只在书上见过的植物,譬如绘制在王室纹章上,她最偏爱和珍视的玫瑰。她的故乡气候寒冷,夏日朝露一般短暂,父亲从南方带回的玫瑰,在花盆里只是徒劳生长,从不开花,遗憾至极。她没有亲眼见过玫瑰盛放的模样,年年生日都许愿一睹玫瑰的真容。
前日她随父亲抵达王城,一安顿下来就蠢蠢欲动,背着父亲乔装打扮,在夜里潜入了王宫。她对金银财宝视若无睹,念念不忘的就只有玫瑰。她不是贪心的笨蛋,想法单纯到了极点。她不要一整株玫瑰,仅仅一支就足够了。插进玻璃花瓶放在床头,白天望着它的瑰丽读书,夜晚闻着它的馨香入睡,她的心愿就算是实现了。
撞见公主完全在她计划之外,谁知道公主会这样语出惊人。
“我……我……”她平生第一次舌头打结,“我只想要一支玫瑰。”
“是谁说我娇艳胜过玫瑰却又宁可只要玫瑰?”公主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威压。
如果身后还有退路,她早就逃之夭夭了。这样的话叫人怎么回复?拒绝,她很可能会被推下塔楼——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预感;答应,掳走公主的罪名她担待不起,而且还会牵累父亲。
“带我出去,只这一夜,黎明之前送我回来,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喊人。”公主作势把手放在嘴边。
她急忙翻进花园里,想要制止公主。公主弯下腰灵活地避开了她。晚风和斗篷成了公主的帮手。等她迟钝地回过神,半跪在地上喘息时,公主正把玩着一支新摘下的玫瑰。
“你的报酬。”公主用玫瑰指住她,花冠轻触她的肩膀,犹如国王册封骑士,气势威严不容置疑。借着月光,她看见玫瑰的刺落在了地上,是公主剥下的。
她无可奈何地叹息,起身双手接过玫瑰,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既然还会回来,不必急在一时,花是要悉心呵护的,我可不舍得见它受强风吹拂。”
公主却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长在空中的花,本来就要经受这种考验,否则你不会见到它。”
她愣了愣,盯着公主目不转睛。公主不甘示弱一般与她对视。最后是她败下阵来,微笑着把玫瑰揣进怀里:“那么,偶尔呼吸一下别处的空气也无妨。”
公主闷哼一声,扭开了头,只把手递给她。她吻过公主的手背,揽住公主的腰,扬起斗篷,纵身一跃,跳下塔楼。昨天她仔细研究过地形,沿着某几座阳台下行就可以安全落地。离开的路线与来时相同,在夜巡队看不见的死角。她不时低头察看公主的状态。公主依偎在她怀中,双手紧勾她的脖子,眸子里闪烁着好奇,不像王国未来的统治者,倒像一个刚出世的婴孩。
她们停在城门附近。这几日赶上狂欢节,是庆祝公主生日的前奏,大街小巷到处热闹非凡。往来的居民都身着奇装异服,她们的打扮倒显得平淡无奇。
“公主不害怕吗,我可是怪盗哦?”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公主,故作轻松地打趣说。
“不害怕哦。我可是随身带着这个呢。”公主亮出了腰间的匕首。她立刻倒退了两步。还不等她开口,公主又接着说:“不过,放着金银财宝不要,只想摘玫瑰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何况你又这么听话。”
她窘迫地咬住嘴唇,企图转移话题:“公主这晚——打算做些什么?”
“没有打算。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公主抢走她的发带,束起了自己的长发。
她解下斗篷丢进灌木丛,买了一只假面戴在公主脸上,捉起公主的手:“不要和我走散。”
公主自嘲似的呢喃:“年年为我准备的狂欢节,我却从来都没有体验过。”
“那么,幸好公主遇见了我。”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支乐队。她不打招呼地跳上舞台,夺过乐手的鲁特琴,对台下的公主弹唱起来。她唱的是北方民谣,王城居民来自五湖四海,有不少应和她的人。公主出身南方,不懂北方方言,眼神相当迷茫,正合她意。但很快她就看见公主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明显是在请教翻译歌词。一曲终了,她耳根通红地行礼,把鲁特琴物归原主。
她一回到公主身边,公主就忍着笑评论:“北方人的示爱,比南方人含蓄。”
假面掩盖不住她的羞涩,少女心事就这样被戳破,她忽然不敢再牵公主的手了,只是把手垂在腿边,乖巧地磨蹭着衣摆。公主的手却不安分起来,同她不是手背相撞,就是指节相碰,直至手掌绕过手腕,手指穿越指缝,贴住她温热潮湿的掌心。
她们漫步在繁华热闹的街头,吃遍了王宫里见不到的点心。起初公主还放不下矜持,只肯走进高档的甜品店——当然,她不否认达克瓦兹蛋糕美味,但公主好不容易才离开王宫,不品尝一下民间的食物岂不可惜。她并没有劝说公主,只是每样东西都买两份,然后佯装觉得没有吃够,于是公主义正严辞地站出来,冲她宣告主权:“这是我的。”
河上有人撑船。她们沿岸漫无目的地游荡时,小船一艘接一艘地经过,船上坐着的似乎是游客。她看出了公主压抑着的期待,挥手招来一艘游船,径直把公主抱进了船里。为了保持平衡,她们一人占住一边,公主双手撑着船沿,一个劲地左顾右盼。她虽然也感觉新鲜,却对风景视而不见,只是直勾勾地望住公主,偷偷祈求黎明晚些到来。她来不及收回赤裸裸的注视,下船时被公主捕捉到了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公主低头的神态好娇羞。如果传说中的爱神确实存在,那她的心上一定插满了弓箭。
她渴望更加深入地了解公主,与父亲的说辞不一样的公主,逐渐对她放下戒备露出笑脸的公主,甚至也许和她已经心意相通的公主。但时间不等人,天光开始发亮。
“夜晚为什么这样短暂呢?”她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终于回到空中花园,这个她自幼一直向往的地方,她的心情却比看见不开花的玫瑰还要沮丧。
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招手示意她再靠近一些。她老实地照做。轻吻落在脸颊。公主对她低声耳语:“明天晚上,我在这里等你。”
“公主!”她毫不掩饰心里的激动,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误会,“可是……不是说好就一夜吗?”
“我改变主意了。怎么?你不愿意?”公主皱起眉头,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新上任的首相发现,女儿夜不归宿,原来是去绑架公主,你觉得有多少人会倒霉?”
她咽了咽口水:“公主早就知道我是——”
公主眨眨眼睛:“昨天首相来觐见时,你悄悄溜走了,不要以为我没发现。”
“那我……明天应该走正门吗……”
“怪盗小姐,我认为你已经了解我了。你应该知道我喜欢——”
她跃上阳台的护栏,假装手中还有礼帽,优雅地行了一个礼,在离去之前补全了公主的话,留下飘落的玫瑰花瓣和余音。
“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