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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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灯火将这里围成了一个圈，黑暗被封印在这个偌大的圈内，一同伴随着的，还有尚未忘却的人的脚步声。
左脚陷入黑泥，右脚带出依依不舍的墨泞，身后是被夜色淹没的脚印，手上则是一支垂下头的花。
来这里的人目的都一致，总而言之，都是来找人的。只是这个脚印的主人有一些细微的差别，那双脚带着它的主人在一块石碑前停下，在那里，另一个人屹在碑前。
这人也与其他来客不同：她的手上没有花，没有酒，没有香，没有蜡烛……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有，放任她的双手隐于布料之下。
察觉到来人，她终于将手掏出，夜里的冷风打在略略出汗的手上，主人也不在意，只是指了指外围的灯光，开了口：
“阿sir，今晚的龙门可不欢迎你呢。”
听了这不讨人开心的话，来人却也不恼，只是将手中的花递给对方，“你来，也不知道带些礼物？”
高个子的女人接过花挠了挠头，似是有些困扰，“我要带花，得带几十朵，走在路上让人笑话。”
“算了。”略矮的女人又要回了花，蹲在石碑之前。她这才发现已经有先人造访过了，尚未烧尽的蜡烛忽明忽暗，而那位鬼族女人却一直立于风口，像是要护着这火种一般，但很明显，这不是她带来的东西。
伸手向前，白色的花朵被埋在一束一样淡雅的花中。而在女人的胸前，写有“龙门近卫局”五个大字的名牌，率着她的职称姓名前后摇曳。
没有说话，陈又站了起来。
“组长，真冷漠呢，不跟阿发说几句话吗？”
“我该说的，他生前都听到了。”
“也是。”
一阵风轻抚着烛光，像是勾引一般，将火带走了。
轻微的叹息后，星熊才道，“该走了。”
“所以老陈，为什么来这？”
“搭档一声不吭地不见了，自然是要来找找的。”
“顺便带上了一份给阿发的礼物？”
“礼貌而已。”
墓地总有着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压抑，好在两人离开了墓区，星熊也终于放松伸了个懒腰。
远处传来的爆炸声中参杂着一些她们熟悉的声音，可今晚的派对并不欢迎她们二人，她们只能在这里，距离狂欢现场较远的位置聆听着烟火。
“他们今晚闹得挺大的。”
“听说有伙叙拉古人不小心掺和进去了。”
“看来今晚过后，龙门又会少一面旗。”
“不是什么好兆头。龙门的地下越来越统一，地上总有一天会被影响。”
“要地震了，老陈。”
“嗯。”
星熊扭头看了看神情严肃的陈，伸出手捏住那只小手，在对方略略吃惊的眼神中笑着，“不要管他们了，到了明天，一切都恢复原样了。既然魏长官还没给命令就好好休息吧，难得的半天假。”
像是特意要嘲讽星熊一般，陈腰间的通讯器及时地响了起来。
陈似是叹了口气，接起通讯。
“阿陈，他们做得有些过头了，我们得去表表态，我在近卫局了，你在哪？”
星熊听出是诗怀雅的声音，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在陈回复之前夺下了通讯器，“既然诗怀雅小姐已经在近卫局了，就帮忙处理一下吧。”
“等等，星熊？”陈诧异地看着星熊。通讯那边的诗怀雅也有些吃惊，不过仅仅一秒后便回复说好。
通讯结束，星熊将通讯器递还给陈，全然不顾那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阿星，解释一下？”
星熊摸着后脑勺笑嘻嘻地弯下腰，“这种走形式的事情还是诗怀雅比较擅长，老陈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陈迎上那对近在咫尺的青眸，在对方那饱含笑意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她伸手拍了拍那颗脑袋，随后偏过头去。
“哎，我好心好意，你打我干嘛？”
“妨碍公务，该打。”
委屈巴巴的鬼略略嘟起她的嘴，显示着主人的不满，龙用余光看到了，顺了顺在月光下泛着翠玉色的波浪，这才安抚好了这尊可怜鬼。
做完这一切，陈回头，放眼望向整片墓地。
“阿星，在这里埋了多少人？”
“一共二十三位，都是当年为龙门战斗过的黑帮弟兄们，其他的，没资格在这里。”
“但他们却也无法受人敬仰……明明都是为了龙门。”
星熊看出陈的伤感。今晚的龙门远不如十几年前的龙门，那时候到处都是死者，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战，她的兄弟们算是幸运的，至少明确知道自己是为何牺牲。
人总是会惋惜，尤其在得知这块地的来历后，更会觉得遗憾：他们也曾为龙门的战士，却会在龙门的历史之中渐渐被人淡忘。
星熊认得的人，大多都是这种。
“老陈，你是我认识的人中，为数不多能在烈士陵园里为人瞻仰的。”
“可我甚至没有参与过战争，实际上，我真不知道后人究竟是会瞻仰我还是丢鸡蛋，无数感染者离开家园，都因为我。”
“老陈，动摇了吗？”
陈抬起头，平静地与星熊对视。
“没有，我不会。我只在想，与其在烈士陵园，像这样的结局或许更适合我。”
“那我得帮你跟魏长官申请才是。”
“你这家伙，”陈突然笑了，“连我的后事都想好了？”
星熊却也不否认，牵起陈的手认真道，“我得帮你处理完后事再死。”
“得了吧，你做鬼百年，不晓得这话又会与几个人说。”
“只跟你说，”星熊平静道。那双认真的眼打动了陈，她收起笑，安静地听着。
“我答应过弟兄们，会与他们葬在一起。只是你的出现让我犹豫了。你刚刚说喜欢这种安静的地方，那么你跟我一起葬在这里就好了，我帮你料理完就来陪你。”
“哎，你就这么直接与恋人谈论身后之事？”
“怎么，我还当着我二十三位弟兄的面说要迎娶你呢。”
说完，在那对赤眸之中，一只鬼单膝跪地，牵住了她的手。
“在墓地求婚，阿星，天下没有其他人会了。”尽管这么说着，陈的眼中也尽是柔和。
“啊，顺势就说了……”星熊却懊恼地挠挠头。
“那么，戒指呢。”
“没有，这样行吗？”
话音刚落，星熊俯身轻吻了陈的左手无名指。
龙看着鬼的动作，微微笑着，“等我退休，你得赔我一个正式的。”
“那你必须要活到那时候。”
背上的源石结晶隐隐作痛，陈却仍是笑着应了一声：
“好。”
陈终究没有活到退休，感染者的尸体要特殊处理，星熊立刻联系了罗德岛，却在那里得到了一封陈写给她的信。
星熊没有打开，而是迅速办完了一切手续，一周以后，她抱着一大束花来到了墓地。
同样的无言，她只能掏出信来，抚了抚信封，拆开阅读。
上面只有一段话：
阿星，别犯傻陪着我这短命龙，别忘了我就成。
这龙，真是霸道，居然要让我想她百年。
星熊这么想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随后拍了拍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