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枚金币被阿比蕾特从早上拨弄到了正午,细长的手指不断地滑过铸币的花纹。金币的主人唉声叹气,她好像茶饭不思有一段日子了。
“主人啊,再不喝茶就凉了。”夏洛蒂推了推无片眼镜框,现在她在这宅子里唯一的享受就是边喝茶边看书。
“嗯嗯。”阿比蕾特心不在焉地把茶杯端起来,匆忙地抿一口又放回去了。
夏洛蒂朝靠椅深处蜷了蜷身子。“要是太累的话,还是多休息一会儿比较好吧。”
“我不是太累。”阿比蕾特用金币敲了敲桌子。“帮我把放在我房间柜子上的盒子拿下来。”
夏洛蒂的身影刚从楼梯末消失,就有人在院外拉响门铃。
“你好。”来者戴着顶粗沿帽,上着花格衬衫,下半身穿着吊带裤,吊带被一件大风衣盖住。“我是受聘的私家侦探。”
“快请进!”阿比蕾特急切地将大门打开,带着侦探进入大厅。
“哪位是我的雇主阿比蕾特•葛雷颂小姐呢?”
“我就是。”
“失礼。”侦探脱下粗沿帽向阿比蕾特深鞠一躬。“你想我调查什么呢?”
“我想——”
“啊呀。”夏洛蒂抱着盒子从楼梯上走下,和侦探四目相对。
“哦~原来如此。”侦探摩挲着下巴。“看来我们会很合得来呢。”
“彼此彼此。”夏洛蒂将盒子放在桌面上。
阿比蕾特打开盒子,露出堆积在里面的金币。“如果事成,这就是报酬。”
侦探伸出一只手,将盒子按下。“如果事成,一分钱都不用。”
“你这是……”阿比蕾特起了疑心,收钱办事,天经地义,何况她还没说自己的要求是什么呢,恐怕来者不是善茬。
“你想我找回那个走丢掉的小女孩。”
阿比蕾特挑起一边眉毛。
“不要见怪。”侦探直接坐到夏洛蒂的位置上。“侦探这种东西,和占星术士也没什么差别,都是靠这办事的。”
侦探指了指脑袋。
“所以有点直觉也算是职业间的共性吧。”
夏洛蒂用余光狠盯着侦探,却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干站着。
“而且我还知道你在忧虑什么,你在怕我是个江湖骗子,或者是什么绿林强盗,专敲贵族竹竿。”侦探双肘撑着桌面,拉近和阿比蕾特的距离。“不用那么紧张,我年轻的小姐,这个世上有很多你无法理解的事,我只是其中的一环。”
“不,就算如此,象征性的报酬也必须到位。”阿比蕾特将盒子转了一圈,推向侦探。
“报酬你已经给过了。”侦探一只手指压在盒子上,以此为支点将盒子又转了回去。“哪里有收两份报酬的理呢?”
“什么,我们还只是第一次见面——”
“机遇。”侦探的脸沉入双手建起的横栏中。“可能性。这些报酬,你已经给予过我了。所以我现在必须为你办事。”
“等下,你是不是不太明白。”
“能请夏洛蒂小姐回避一下吗?”
夏洛蒂和阿比蕾特都面不改色,实际上内心的震惊都升高了她们的血液温度。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侦探提前调查过葛雷颂府,但这也说不过去,夏洛蒂并不是合法的奴隶,她甚至没有文件存档。从外界调查,最多知道这宅子里有一个这么样的人存在,根本无从得知姓名。
难道说府中被监听了?
“夏洛蒂。”阿比蕾特把凉了的茶小啜一口。“回房间吧。”
待到夏洛蒂离开,侦探立马起身,吓得阿比蕾特不自主地朝后挪了身子。
“城外一公里的树林,我已经为你做好了标记。”侦探突然一摆手,像是在空中抽了什么东西。“仅限你一人来,这是场博弈,来不来就看你了。”
这确实是场博弈。
如果侦探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克莱西亚就藏身在城郊那片森林里。
但万一呢?
万一侦探心怀鬼胎,在那里设下埋伏,计划绑架呢?
不论怎么说都相当可疑。
而且侦探还特意强调了仅限一人去,如果出了什么事……
“言已至此。”侦探从衣架上拿起粗沿帽。“不要将刚刚那些信息分享给夏洛蒂。”
夏洛蒂从房间自顾自地走了出来。
“哎呀,要走了吗?方便单独说个话吗?”
侦探和夏洛蒂一同走进前院,阿比蕾特虽然很想去偷听两句,但出于对二人隐私的尊重,还是忍住了。
“你在对我耍下马威?”夏洛蒂皮笑肉不笑地把侦探逼在墙角。
“和喜欢偷听的小孩子有什么好聊的呢?”侦探将手中扯断的蛛丝亮给夏洛蒂看。“这种把戏还是多对你的同龄人耍耍吧。”
“你究竟是谁?”夏洛蒂保持住微笑,但语气和话语内容完全不像是微笑着能讲出来的。
“别紧张,我不是来针对你的。当然,对你的背景我也或多或少有点底……”
“你是在威胁我。”
“我威胁你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你只要知道我们是同类人就好了。”侦探看了看表。“再和我单独私聊,可是要收钱的。”
夏洛蒂识趣地让步,让侦探离开。
“你太敏感了。”壮美愿景提醒道。
“必须要排除不必要的麻烦,以免变数。”
……
阿比蕾特辗转反侧,她值不值得为一个十银币的奴隶这么拼命呢?
很不好说,因为她现在胃绞痛。
人如果太焦虑于某件事时,身体的某个器官就会起一定的痉挛。
何况克莱西亚现在过得应该也挺好的,是不是该去打搅她的新生活呢?
凭什么不能和自己过得好?葛雷颂的奴隶,需要在外面才能过得好!?
笑话!这个家族的血脉哪里受过这样的污名!
并不只是为了克莱西亚而已,而是为了整个家族的荣誉!
想到这里,阿比蕾特似乎能更坦诚地说出自己要前往森林的想法了。
随即她就进入了无梦的睡眠之中。